翻开晓婷的眼皮后,我发现她的双眼充满了红色。和那些丧尸的眼一样。
按理说,现在应该开枪了。
但是我却一动也动不了。
如果是我们相遇的第一天晚上,晓婷出现这种状况,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开枪。不是因为当时的我心狠,而是因为我具有理智。
而现在,我却感觉理智荡然无存了。我无法想象开枪后晓婷血肉模糊的样子,更无法想象以后没有晓婷的生活。
但是,要是现在不行动,等她醒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只好采用老办法了。我找到背包,拿出3捆棉绳。
我先将晓婷的双臂平端着绑在背后。
此时她的身体柔软而无力。
然而,等我捆绑她的身体时,她却开始剧烈地挣扎。
双手拼命乱扭,双脚狂蹬床单。
以前她每晚被捆绑时,从来没有挣扎过。这说明她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
晓婷的力气出奇的大。而我现在明白了,这很可能是病毒的影响。不过,她毕竟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即使她拼命扭动,还是被我控制住了。
由于晓婷不断挣扎,我只能把绳子绑得很紧,以免被她挣开。
将上身捆绑好后,我又绑住了她的双腿。
由于双腿的挣扎幅度稍微小了一些,我可以绑得松一点。
然后,我需要将她的双脚固定起来。
但是,这张床没有床尾栏杆,没法用脚铐固定。
因此,无奈之下,我只能把她的双脚连回双手,又形成了四马攒蹄的样子。
上次也是唯一一次,我用这种方式捆绑晓婷时,还是因为,白天她面对丧尸吓傻了,我怒气冲天地想要惩罚她。
然而这次,我却感觉心如刀割。
我不知道这次绑好后,还有没有解开的机会。
晓婷剧烈翻腾着,弄得床板吱吱作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精疲力尽,消停下来。
将晓婷绑好后,我重新整理思绪,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如果她体内的丧尸病毒真的发作了,那就会越来越严重,直至最后没有一点退路,我将只能开枪;但是,我还有一丝希望,也就是晓婷这次其实是生了其它病,以后还能恢复。
不管怎么说,我必须试一试。
也许我需要出门为她找药。
可是外面天色昏暗,而且暴雨瓢泼,甚至还有雷声。
天色已经暗到了我无法确定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
“操!”我狠狠地咒骂,并使劲踢着桌子。这雨可真会挑时候,真是好雨知时节啊!
我看了看手表,发现现在已经早上9点了。
这样的天气我是不可能出门的,不但是因为雨太大,不好行进,而且我自己也感觉身体有点难受。
如果雨天出门,很可能我就一起病倒了。
“这是好事!”我极力安慰着自己,“我也快生病了,就说明这是普通的病。这说明晓婷也肯定没事。”
尽管这样的理由非常苍白,但我还是一遍遍在心里重复着。
大雨一整天都没有减弱的迹象。而晓婷一直神志不清,要么就是虚弱地呻吟,要么就是亢奋地乱扭。
晚上8点的时候,晓婷看起来冷静了一点。她血红色的双眼好像恢复了一些神色。
我尝试着跟晓婷说话。
“婷,要喝水吗?”
“有……很多是……立方体。”晓婷以及其虚弱的语气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这是她今天的第一句话,却是没有逻辑的胡话。我担忧地看着她。晓婷不再说话,让我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我看向她的嘴,发现嘴唇已经被她咬出了血。
突然,她又开始亢奋地扭动。
她的双手一会儿握拳,一会儿又仿佛要抓住什么似的一开一合。
双脚左右摇摆,并不断后蹬,把连接双脚和手臂的绳子绷得很直。
绳子已经深深嵌入她的皮肤,勒出一道道血印。
我试探性地将被子送到晓婷的嘴边,被她一口咬住。这一举动虽然很吓人,但是好歹她不会再咬自己的嘴唇了。
一个疯狂的想法突然出现。我想测试一下她是否渴血。
我先将被子拉走,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指接近她的嘴,并随时准备将手指抽走。
当我的手指靠近晓婷的嘴时,她将头扭了过去。当手指再伸近一点时,她双唇紧闭,极力躲闪。我看见她通红的眼中流出了一滴泪珠。
我再也受不了了。或许晓婷残存的意识知道是我,因此怎么也下不了口。我收回手指,换成被子,又重新被她狠狠咬住了。
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纷乱的想法不断涌入我的脑中。我甚至觉得,就算她真的变成了丧尸,我们也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
但是,理智依然存在。我还抱有一丝希望,那就是,晓婷并没有“尸变”,而是得了其它疾病。明天一早,我必须出去给她找药。
这一晚过得尤其难熬。
我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觉,困倦使我睁不开眼。
但每当我快要睡着,总是会被晓婷的呻吟声所惊醒。
她的每次呻吟都使我的心抽紧一下,但同时又期待会不会是她清醒过来了。
然而,每次我都失望而回。
后半夜,雨好像停了。
我小睡了片刻,并在天明之前醒了过来。
我惊喜地发现,晓婷不再紧咬嘴唇,平静地躺在床上。
她身上的绳子已经将双臂勒得发紫。
我不可能将这样被绑起来的晓婷独自留在屋里。在出门找药之前,必须先给她解开。如果在解开的过程中她攻击了我,那我只好跟她一起死掉。
好在,我在给她解绳子时,她一直非常平静。
我摸了摸她的额头,依然十分烫手。
这说明她并不是恢复了,而是因为极度虚弱,完全失去了意识。
离开前,我将三瓶橘子罐头放在床头,并且放了一杯水。
这样,如果我出门期间她自己醒来,也可以比较方便地补充一点能量。
然后,我写了一张纸条压在水杯下面:
“我去拿药了,天黑之前一定回来。”
我拿上手枪,抓上一把子弹,装在兜里。
我看向了我给晓婷做的矛。
思前想后,我决定还是把这个留在屋子里。
如果我离开时真的有丧尸入侵,我不能让晓婷没有东西自卫。
虽然,或许她没有力气拿起短矛,或许…………到时候她已经是它们的同类了。
我抑制住胡思乱想,大步走出了门。
空山新雨后,这场雨倒是使得空气非常凉爽。但是我却感到一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我感觉自己也有点发烧了。
在浑身发冷和一阵阵的眩晕感中,我艰难地走在山间小路上。我们的基地是一栋独立房子,而里面已经被我搜遍了,没有一点药品。
想要找药,还是需要找点小村子什么的,最好里面能有一个诊所。
但是,诊所里可能也啥都没有了,不过居民家里有可能可以找到以前囤积的药物。
远处的山腰就能看见一个小村子。我看了看手表,现在是7点40,走这种山路的话,预计10点之前能到达村子。
9点50分左右,我到达了村口。我用疲软无力的手紧握着手枪,警惕地向着村子里面走去。
村口旁边就有一个诊所,结果不出我所料,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了。不过,就算药物被哄抢,肯定还是在这个村子里,因此我决定去村民家找找。
我找到一户看着比较阔气的房子。进去之后,我直奔二楼,找到一个木头桌子,其抽屉上有生锈的铁环把手。
我拉开抽屉。十分幸运,这里面有满满一抽屉的药。
“太经典了。”我心里窃喜,“奶奶就是把药放在这种地方的。”
结果看到这么多药,我却犯了难。里面除了一种退烧药以外,我全都不认识。怎么办呢?干脆全拿走把!
我抱着整个抽屉,决定再去其它家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种类的药。
然后,我听到了一种不祥的声音。一种低吼声。
保佑保佑这是野狗吧,我在心里默念。已经两个月没见到丧尸了,总不能运气差到在这儿遇见吧?
但是我的希望随即就破灭了。透过窗户,我看见一只体型巨大的丧尸,正在街上游荡。我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抱着抽屉干站着。
这只丧尸体型硕大无比,令人毛骨悚然。它皮肤溃烂,眼睛发红,正在贪婪地左右看着,并且似乎在嗅着什么。
我用极小的步伐慢慢远离窗户。突然,丧尸一声咆哮,朝着我这栋房子冲了过来。我来不及想它是怎么发现我的,赶紧丢下药盒,拔腿就跑。
我通过另一侧的楼梯跑到了路上,然后看见丧尸疯了一样朝我冲过来。我掏出手枪,连开了6枪。
不知道是我手太疲软没打中,还是这只丧尸太强了,这些子弹竟然没有放倒它。它只是停顿了一下,然后就更加疯狂地向我冲来。
我一边跑一边装弹,只装了3发就匆忙向身后开枪。连中两枪后,丧尸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但速度丝毫不减。
我还想继续开枪,但是丧尸的速度极快,一口咬住了我拿枪的右臂。右手的知觉瞬间就不存在了。
我试图拿左手攻击丧尸的眼睛,但是被它用手抓住了。丧尸将我扑倒在地,我情急之下,使劲踢腿,击中了它的裆部。
丧尸一阵尖啸。趁它张嘴的机会,我将已经没有知觉的右手伸进了它的嘴里,并用大臂的力量使劲往里顶。我感觉快要捅到它的胃了。
丧尸松开我的左手,双手抓住我的右臂,并极力咬合,希望能摆脱我右臂的捅入。
奇怪的是,现在右臂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可能是体内的肾上腺素开始发挥作用了。
丧尸越压越近,我感觉快要失去意识了。
我的左手绝望地在地上乱摸着,开始后悔没带短矛。
突然间,左手摸到一种金属质感,好像是一条铁棍。
我顾不得那么多,抓起铁棍向丧尸扎去。
我显然是扎中了。丧尸拼命扭动并后退,将我的右手退了出来。它的右半身被斜插着铁棒,不过铁棒一直晃动,可能插得不深。
我拼命扑向铁棒,用还有知觉的左手拼命将它往丧尸体内推。一边推,还一边使劲拧,以至于手上都被磨出了血。丧尸一阵咆哮,倒在了地上。
我用脚踩住丧尸被铁棒插入的部位,用力下压。丧尸拼命用双手挠我的双腿,但我毫不放松。随后,我又朝着它的头部狠狠踢了好几脚。
这些动作使得我的双腿也伤痕累累,几乎不听使唤了。
“必须补枪。”我心想,“用拳脚是很难完全杀死这只丧尸的。”
我挣扎着跪爬向刚才掉落的手枪。里面应该还有一发子弹。
我试图单手往里面再装一点子弹,但是左手却一直颤抖,始终装不进去。
该死。我心想。我几乎忘了现在自己也在生病。但是,现在根本没时间想那么多,因为身后传来了响动。
我扭过头,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一幕:丧尸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脑袋只剩半截,身上还插着那根铁棍。
我只有一发子弹,因此绝对不能失手。
我故意将拿枪的左手伸得很长,引诱丧尸来咬。在它扑过来,即将咬到时,我向着它嘴里开枪了。
砰!丧尸应声倒地。
我一个翻滚躲开了倒下的丧尸,然后一秒也没有耽误,极力控制着我颤颤巍巍地左手,在右臂的辅助下,又装上了一发子弹。
砰!我贴着它的背部,对准心脏的位置来了一枪。丧尸抽搐了一下。
就这样,我一发一发子弹打出去,直到丧尸连抽都不会抽时,才停手。此时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开了多少枪。
呼吸渐渐从恐惧中平静下来以后,我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药盒!
我拖着剧痛的双腿爬上楼梯,将散落一地的药品收集进抽屉里。
然后,我又艰难地爬下楼,看向来时的路。
我看了看表,现在是10点50。照我现在这个样子,天黑之前肯定是回不去了。我一边推着药盒,一边艰难地向着基地的方向爬去。
过了不久,无尽的剧痛与眩晕感还是淹没了我。眼前的村庄逐渐模糊,我的视线陷入了一片黑暗。对不起了,晓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醒来了。天色已经擦黑,我心里一惊,飞也似的奔跑回了基地。
回到基地,我看见恐怖的一幕:外面满地是血。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我赶紧跑向门口,发现门是开着的。
进门以后,我惊呆了。
一只身上插着铁棍,脑袋只剩半截的巨大丧尸,正在啃食着晓婷。
晓婷拼命挣扎,但是由于身子被绑住,因此既无法反抗也无法逃跑。
她的眼神渐渐暗淡下去。
我被吓呆了,竟然一动也动不了。
天哪,我竟然把她绑在荒野,成为丧尸的诱饵。
我的脑中不断自责,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
我想大喊,却一句也喊不出来。
“森…………”晓婷看向我,以平静的语气说。
“啊!”我大叫一声,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
呼,刚才原来是一场梦。
我呼吸急促,心脏砰砰直跳。
虽然已经知道了刚才是梦,那种恐惧感还是挥之不去。
我仔细一想,这梦做的有够离谱。
我明明记得离开前把晓婷解开了,而梦里她还被绑着。
况且,我对着那只丧尸开了那么多枪,它不可能再活过来,并专门远路去袭击晓婷。
更扯的是,梦里我竟然能跑步。以我现在这的双腿,恐怕走路都难。
这么想着,我试着动了动双腿。奇怪的是,双腿竟然不疼了。我惊讶地看向双腿,发现那些抓痕虽然还在,但是浅了不少。
我又试着动了动手臂,发现右臂仍有剧痛感,但是竟然能动了。
难道我现在还是在梦里?
我在脑中回想了一下牛顿三大定律,发现基本上能回忆清楚。
看来这就是现实,毕竟梦里是肯定没法思考物理的。
我看了看表,时间显示11:03。
现在天光大亮,肯定不是晚上11点。
所以说我只睡了10分钟?
我满腹狐疑。
上学时,我知道睡10分钟有着不可小看的力量。不过我从来不知道小睡的力量竟然这么大。不但使我神清气爽,而且连伤口都快愈合了。
但这肯定不可能,我心想。最可能的是,刚才跟丧尸打斗时,由于过度紧张,夸大了疼痛感,其实我伤得没那么严重。
一想到刚才的丧尸,我又一紧张。看向丧尸的地方,它还是躺在那一点没动地方。
再补几枪?我心想。不过没必要了,它的整个头和胸前都被我打烂了。梦里或许它能行动,但现实中已经是死的透透的了。
我把手枪重新装满了子弹,以防路上遇到其它丧尸。然后,我端起药盒,向着基地方向走去。
天气依旧是雨过后的晴朗。我想,这样的好天气一定预示着好兆头。
回到基地,我看见紧闭的门,心放下了一半。我趴在门上听了一下,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于是我打开门,向里看去。
晓婷紧闭双眼,静静地躺着。
令我欣喜的是,床头的三瓶橘子罐头空了,水也被喝完了。这说明她中间清醒过,而且有一定的理智。
但我一摸她的额头,依然滚烫无比,看来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我现在更加确信晓婷不是丧尸病毒发作,而是得了其它病。
不过,具体要用什么药却使我犯了难。
我不是医生,既不会诊断也不会开药。
因此,我决定稳妥行事,保守治疗,先给她吃一点退烧药试试。
我拿出药盒一看,已经过期1个月了。
没办法,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如果是在文明社会,随便给人吃过期的处方药可不是正常的行为。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而且晓婷好几天高烧不退,如果不吃药,可能真的就抗不过去了。
我轻轻拍拍晓婷,把她叫醒。
“这是退烧药,你吃一点吧,会好受些。”我尽量保持语气轻柔。
晓婷以极其缓慢的动作起身,然后端起一杯水,把药片吃了下去。
然后,她一句话也没说,就又躺下睡着了。
看着她安详的脸,我放下心来。晓婷肯定能熬过去。
不过我就不一定了。
我看了看右胳膊上的伤口。
比晓婷当时的严重多了。
她或许有能够对抗病毒的特殊体质,但我不一定有。
这么长时间来,我一直确保自己一点没有被咬伤。
这次是个例外。
想到自己救了一个看起来毫无希望的女孩,结果最后她活了,而我自己却要死,我真想仰天大笑。
苍天可真是玩得一手好把戏啊!
晚上8点,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我用左手摸了摸晓婷的额头。竟然已经不烫了。
再看看她的被子,已经被汗水浸湿,说明退烧药起效了。我将她的被子和我自己的换了一下,以免她因潮湿再次着凉。
晓婷的呼吸不再急促,也不再胡乱翻腾。她沉沉地睡着。而我的精神却异常亢奋。不知道为什么,白天睡的那10分钟劲还怪大的。
我又一夜没睡。
我现在没有绷带和外用药,再加上右臂和双腿的疼痛都有所缓解,因此我决定先不管了,明天再说。
看着晓婷平稳的睡眠,我感到十分欣慰。
我想到,既然晓婷有抗体,那么其实以前根本就不是我救了她,而是她自己本来就能活下来。
相反,我还差点杀死她。
不过,这一次,我真正地拯救了她的生命。
早晨6点,晓婷醒了。
“你醒啦,”我语气轻快,“感觉怎么样?”
“感觉不错。”晓婷的声音还很虚弱。她看向了我,“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呢?我这么厉害。”我说,“而且不是有一张纸条吗?我可总是信守诺言的。”
“可是,一整夜你都没回来。”晓婷说,“我以为你出事了。”
“一整夜?我回来时天还亮着呢。你一直在发烧,肯定是烧迷糊了。”我不以为意地说。
“谢谢你。”晓婷抓住了我的手。简单的道谢让我的内心暖流涌动。
但是看到我的右臂后,她脸色大变。
“你的胳膊……”她的眼神惊恐,显得非常担心。
“哦,我遇到了一个丧尸。”我故作轻松,“它生前应该是个肌肉男,非常凶猛。”
晓婷的眼中噙着泪水。应该是心疼的眼泪。被一个少女这样关心,倒是使得我有点不好意思。她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
“先别动。”我说,“你现在刚恢复,太虚弱。”
然后,我又换成严肃地语气,补充说:
“而且,你不能靠得离我太近。现在我已经被咬伤了,不知道病毒什么时候就会发作。”
说完,我拿出了手枪,将它放在晓婷的手上。晓婷一脸诧异。
“现在我不需要这个,你需要这个。如果我想要攻击你,你就向我开枪。”我的语气沉重。
“别说了……”晓婷说。她眼中的泪水静静流了下来。
我想她善良心里可能也有愧疚吧。
“我是说真的。”我说,“如果我突然袭击,你赤手空拳肯定阻止不了我的。你肯定有抗体,但是……”
“不要说了!”晓婷大喊,“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你也有抗体!”
我愣住了。
晓婷抓住我的左手。“那个疯狂科学家,叫什么,季武明,他提到过病毒的传播方式吧?”
我点点头。
“他说,AB两种病毒都可以通过水和空气传播。这么长时间里,你没呼吸过空气吗?没喝过水吗?”晓婷的语气开始激动,“你只想过为什么我能活着,有想过你自己为什么能活着吗?”
我以前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对于我自己,我想着,既然我没死,那我当然就活着了。晓婷的这番话让我如梦初醒。
但是我的担忧还没有完全解除。
“但是现在证明了我能对空气和水传播免疫,还不能证明我对血液传播免疫。”我说。
晓婷欲言又止。
“你对血液传播免疫。”她机械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问。
“我就是,知道。”晓婷的回答很僵硬。我感觉她话里有话。
“婷,以后肯定会有一个阶段,我们必须坦诚相见。既然如此,你不如现在就告诉我实话。”我说。
我说的“一个阶段”,其实就是我和晓婷成为情侣。当然,因为太怂,我现在还没有表白。
晓婷抿了抿嘴。
“好吧。实情是,不止你对血液传播免疫,我、季武明,所有人,都对血液传播免疫。”
我惊讶地说不出话。
晓婷皱着眉头,似乎在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你知道季武明为什么那样疯疯癫癫吗?”她说。
“不是因为他的警告不被世人相信吗?”
“那是一个因素。另一个因素是,他曾经亲眼看见自己的女儿死在眼前。”晓婷的语气平静得让人害怕。
“他的女儿也是医学生。在他们一起逃亡时,女儿被咬伤了。季武明告诉女儿,根据他的初步研究,病毒不会通过血液传播。但他女儿不同意。为了防止她对父亲有威胁,女儿要求季武明杀死她。”晓婷以讲故事的语调说着。
“女儿认为,病毒会影响大脑,因此必须经过血液。但是季武明就是不肯下手。最后他的女儿夺过枪,自杀了。”
“后来,季武明回到医学研究所。经过千百次实验——呃,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做的实验,总之就是,实验结论是,被咬伤并不会引发尸变。所有的丧尸都是通过空气和水感染的。”晓婷的语气依然平静得可怕。
我半天回不过神来。
太像了。
记忆回到两年前,我的挚友,也是最后一位队友,受了重伤的林瑞,求我向他开枪。我下不去手。最后,他夺过枪,打向自己的太阳穴。
我能理解晓婷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这个事实了。她听我讲过林瑞的故事,知道我内心最大的伤痛。
在那样的遭遇下,季武明疯了。
他幻想着自己是助推人类进步的邪恶天才。
而且,我清楚地记得他在跟我交谈时,说过病毒可以血液传播。
也许,他就是接受不了现实。
我又想到,刚开始,晓婷神志不清那会儿,我还想到了开枪杀她。一种愧疚之感涌上心头。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我说,“你知道你把自己放在多危险的境地吗?我当时…………”
“对不起…………”晓婷抱住我的左胳膊“我要是早点知道,你会受这样的伤…………”
“不用对不起。”我说。
“但是我真的错了。如果我早点说,那你就不会……”
“不会什么呢?我出去找药不是因为觉得你会变成丧尸,而是觉得你不会。”我说,“所以真的不用道歉,即使你告诉我了,我还是会去的。幸好,我蒙对了。”
晓婷紧紧搂着我的左臂,呜呜地抽泣。
我发现,尽管我印象中晓婷是一个非常坚强的女孩,但她好像挺爱哭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每次落泪都是因为我:前几次是因为我做出了太过分的事,吓到了她;这次则是因为我救了她。
我有点享受这样的感觉。
晓婷的脸软软的,她滚烫的泪水划过我的手臂,流在床单上。
我想用右手摸摸她的头,但是怕伤口让她害怕,因此就作罢了。
我看了看右臂的伤口,现在已经有愈合的迹象了。也就是说,我和晓婷一样,拥有着超强的自愈能力。
结果,晓婷越哭越起劲,搞得我有点紧张了。我从来就不会安慰女孩子,因此只能尴尬地坐着不动。
最后,因为晓婷抱得太紧,我感觉左臂比受伤的右臂还疼。看来我得想一两句话说说。思来想去没想到什么好话,因此我决定说点没品的玩笑。
“乖,别哭了。”这句话我自己一说出口就感觉肉麻不已,“根据水传播的理论,眼泪会把咱们两个都变成丧尸的。”
晓婷抬起小脸,泪眼汪汪地看着我。
“那我们就当丧尸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