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杰在学校里就接到了顾胜男的电话,王杰看了下时间,还有一节课就是中午放学了,王杰直接去顾胜男指定的地点。

欧菲咖啡位于长寿路上,独占盛典摩尔的第二层店面,一水的欧式复古装潢,很有几分文艺复兴时期的韵味。

长寿路沟通世纪大道,周围不是银行总部,就是会计师事务所,再不就是证券机构,是上海有名的金融中心地带。

在这里上班的,不论男女,大多是有过留洋海外经历的饱学人士,或许是已经习惯了西方的生活习惯,又或是快频率的生活节奏,让他们已经变得离不开咖啡。

欧菲咖啡并不是正宗的国外品牌,据说它的老板是一位有过留洋经历的女硕士,以一千美元起家,用了短短的两年时间,成就了现在欧菲咖啡在上海的顶尖地位。

王杰走进欧菲咖啡,瞬时有种身居国外的错觉。

店内的灯光并不明亮,昏黄的光线,照射在棕色斜条纹的木质墙面上,很容易让人生出几分闲适、慵懒的味道。

店内的客人很多,但凡靠窗的好位置,或是比较适合隐私交流的角落位置,都已经被客人占满,剩下的,就只在大厅的中央,有几个无人的卡座。

打量了一圈店内,王杰很快便发现顾胜男的身影,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整块的硕大落地玻璃周围,只摆了三张座椅,室外的阳光透过来。

恰好可以赶走这些座椅周围的阴影,让它们始终处于光明的怀抱。

顾胜男侧着身。

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职业套装,一头长发处理成斜分状态,右刘海挡住了她圆润的右额,左角额头被她刻意的高起,露出她那只微微有些尖耸。

有些像是漫画中精灵一样的耳朵。

她的耳垂上面,吊着一根耳链,银白色的长链尾端,挂着一个圆环,在圆环的中央。

一个被固定住两端的四角星,正顽皮的旋转着。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

左手端着一只托盘。

右手捏着咖啡杯,并没有送往口中,她的眼神正望着窗外,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优美的风景在吸引她,让她如此的专注!

日光照在她的身上,让她浑身上下笼罩了一层神秘的光芒,更让她像女神一样典雅,天使一样纯洁。

魔鬼一样诱人!

在顾胜男的对面,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不安份地扭动着身子,她穿着一套粉红色的运动套装,在她的齐耳短发上面,还扣着一个黑色鸭舌帽。

单从侧面来看,女孩长得非常有味道,浓黑的眉毛,坚挺的鼻梁,刀削似的面部线条,很有几分古希腊的美感。

可惜她粉红的衣着,不太衬她天生酷帅的面容,固然多了几分活泼的味道,却也削弱了整体的韵味。

最失败的是她头上那个那个黑色鸭舌帽,不伦不类的装扮,再次减低她的整体评分。

女孩似乎很是有几分不耐烦,时而望一下窗外时而又扫视一下店内,她面前放着一只果汁杯,从里面残存的浅浅黄色痕迹来看,里面大约装过柳橙汁,不过现在大概已经都被她消化的差不多了。

在女孩再一次把目光扫向大厅的时候,王杰的目光恰恰和她相遇,一见这女生,王杰立时生出一分想跑的冲动。

原来,陪着顾胜男坐了老半天的女孩,居然是陈橙!

她今天没穿警服,王杰一时居然没有认出她来!

“王杰!好啊,你终于肯出现啦!”早已不耐烦的陈橙立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兴冲冲的就朝王杰扑将过来。

许是因为王杰的适时出现,解了陈橙的烦闷,她的语气,居然是兴奋多过恼怒。

要知道,每一次和王杰见面,她都会很倒霉,不是被王杰占了口头便宜,就是要被王杰一饱眼福,最难看的是上次,不但被他看光光,还被他摸到女儿家最重要的地方!

躲显然是没办法再躲,王杰只好勉强堆起假笑,伸手向陈橙迎了过去,“胜男要见我,我怎么敢不来?只不过我没想到,陈大警官居然也有空来陪胜男!说起来,我还真是要多谢谢你呢!”

陈橙不闪不避,捉住了王杰的手,两只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她一边用力抓住王杰的右手,可着劲儿揉捏,一边假笑连连的道:“不谢!不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从陈橙握住自己的右手,王杰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他绷紧了右手,却不动声色地笑道:“要谢!要谢!

不如今天我来做东,请你大吃一顿怎么样?”

陈橙使了半天劲儿,却感觉自己像是握住了一块石头,不管怎么用力,都不能让它有丝毫软化的迹象,更不要说是捏的王杰痛哭流涕咯。

没能达到目的,这让陈橙有些郁闷,心里面不由得又记了一笔账:某年某月某日,我握王大混蛋的手,他居然敢绷紧,不让我捏痛他,计一大罪!

顾胜男缓缓放下咖啡杯和托盘,望向王杰和陈橙温柔地笑道:“你们两个,见面就跟仇人似的,好了啦,都过来坐吧!”

陈橙是顾胜男最要好的朋友,按说上次她被王杰占了那么大便宜去,顾胜男理应为她讨回公道,可王杰又是她的爱人男朋友,况且那件事王杰的确不是有心做出来的。

夹心饼干不好做,顾胜男不好为了其中一个伤到另一个,只好两不相帮,装作没有发生过那件事。

陈橙悻悻然地收回手掌,瞪了王杰一眼道:“没事手绷那么紧干嘛?僵硬的要死!是不是抽筋啊?见过脚抽筋的,没见过手抽筋的!

该不是坏事干多了吧?”

王杰好气又好笑地也收回手掌,耸了耸肩膀道:“有你陈大警官在,我哪儿能干坏事啊?再说,手抽筋也不奇怪啊,只要有筋的地方,早晚都会抽那么一回的。

比如你身体的某个地方……”

陈橙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知道就好!”王杰后面的话有些含糊,陈橙没怎么听清楚,以为王杰服软,也就高兴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说了会儿话,又用了几分力气,陈橙觉得有几分口渴,坐回自己的位置,捻起吸管,对着果汁杯就是一阵急吮,兴许是压了王杰一头的兴奋,让她忘记自己的果汁杯里,早已没了果汁,就只剩下一些浅浅的痕迹。

陈橙这一大力吮吸,瞬间吸空杯底残留的一些浅浅的液体,由于吸管中空气过多的缘故,一阵急促的、剧烈的、偏偏有几分婉转的奇异声响,便就此产生。

常在欧菲咖啡内驻足的,大都是附近各大金融机构的员工,也就是俗称的“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他们大都有良好的修养,也早已习惯了西方社会就餐、聚会时小声说话,尽量不影响别人的生活习惯。

陈橙初见王杰时,便大声喧哗,已经招来了一些人的不满,不过看在她说话不多,又是漂亮女孩的份儿上,这些人大多只是横了一眼,便又收回了各自的视线。

这次奇异的声响一爆出来,一些内心有些阴暗的男人,便适时的闷笑出声。

笑声是很容易传染的,有了第一个,第二个自然也就少了很多顾忌。

于是,接二连三的笑声很快响了起来,迅速响遍整个咖啡厅,差点要把房子都给掀起来。

陈橙制造出那种奇异的怪声,本就有些惴惴不安,一听这满场的哄笑,再也绷不住,当即红着脸趴在了桌子上,当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杰没料到陈橙会摆出那么大一个乌龙,差点没当场笑趴下,心道:“这果汁再怎么好喝,也不用这么强调吧?”

顾胜男也有几分忍俊不禁,可又不好随着众人哄笑,只好横了王杰一眼道:“都是你啦!害得橙橙出那么大一个丑!”说着,还急忙对王杰使眼色,生怕王杰误会。

王杰指了指自己,脸上不禁挂上了一分苦笑,心道:“女孩子面皮薄,遇到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就要男人顶着,这不是逼得男人不要脸么?不然,谁抗得住!”

顾胜男连连点头,又示意王杰说些话,缓解一下陈橙的尴尬。

又不是专门揽事上身的马屁精,一时半会的,让王杰怎么能把陈橙这个漏子给圆过来?

可宝贝胜男的面子又不能不给,王杰想了又想,这一急,还真让他给想了个办法出来。

自那天推倒姜彦希之后,得到乐器精通之后,有事没事就把竖笛揣在身上,想起来就吹上那么一曲,下许久的乐器演奏兴趣,却被勾了上来。

一阵曼妙的轻吟从他身后响起:“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担头行李,沙头酒樽。

携酒在长亭。

咫尺千里。

未饮心已先醉。

此恨有谁知。

哀可怜。

哀可怜。

哀哀可怜。

不忍离。

不忍离。”

和着王杰曲调的,不是别人,正是顾胜男!

只见顾胜男长身而起,莲步轻移,边走边吟,俏生生地立在王杰身侧,眉如远山,目如秋水,顾盼之间,夺目生姿。

这一刻,她就像是从工笔仕女图中走出来的嫦娥仙子,衣袂飘飞,轻盈若仙。

可惜那一身现代装束降低了顾胜男身上的古典美感,若是此时她身上是一袭轻薄纱衣,怕不让人有生出回到古代的错觉!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人已是婀娜多姿,偏偏又生就一副夜莺般的歌喉,在她的吟唱下,王杰醉了,陈橙醉了,整个咖啡厅的客人醉了……乐曲再美,终有穷尽时。

随着“……从今别后。

两地相思万种。

有谁告陈。

“这最后一阙主题词的最后一个字,从顾胜男的喉间脱出,王杰的《阳关三叠》也演奏到了尽头,只留下那颤颤的尾音,透过麦克风的扩放作用,在整个咖啡厅内回响,良久……良久……听惯了西方主流音乐的绅士淑女们,在王杰这曲古典名乐《阳关三叠》的震撼下,许久说不出话来。

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是两种并行不悖的顶级文化,两者之间并无谁优谁劣,谁文明谁野蛮的区别,从情感诉求来讲,与整个东方文化一脉相承的东方音乐,自然比西方音乐更能震撼东方人的心灵。

这一点,王杰做到了,他用一曲婉转、哀怨却又带着东方人特有的含蓄和内敛的《阳关三叠》,彻底震撼了咖啡厅内所有的“白骨精”

们一把。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拍掌声从吧台处传来,一位身着紫色金丝缎花旗袍,头挽云鬓的绝色女子缓缓踱步出来。

她身上的旗袍显然是改良过的,高高的立领,环住了她白皙的颈部大半,也让人们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肩、背部。

收身效果极好的旗袍,将她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勾勒的益发纤细,仿佛一阵疾风吹过,便能将之折断似的。

她的脚上,穿着一对金色高跟凉鞋,露出的芊芊玉趾上,涂满了朱红豆蔻,映着昏暗的灯光,却能反射出道道迷幻般的光彩。

这是一个妖冶的女人,一个精致的女人,同时也是一个对男人有着莫大吸引力的女人。

在女人拍响手掌之后,咖啡厅内的众人才如梦初醒一般,纷纷拍手向王杰致敬。

经典音乐之所以能成为经典,就在于它历经时光荏苒,不管经历多么长久的岁月,它始终能震撼人的心灵,涤荡人们的灵魂!

“我还是在小时候听过这么美妙的古典名曲,一晃眼,已经十几年过去了,时光真是半点不留情面啊!”旗袍丽人走到王杰面前三步左右,停下了脚步,一阵感叹之后,这才定睛打量着王杰和顾胜男。

相对有些平凡的王杰,略显有几分文弱,只是鼻梁却颇为挺直,鼻翼也是硕大饱满,在他双目开阖间,隐隐有一丝神光在内闪动,让人辨不清这年轻男子到底是普通还是不普通!

一身浅蓝色的职业装,做工精细,面料考究,显然不是三流企业的员工,她留着一头中长发,刘海分作两边,耳际吊着的那串耳链倒是极有特色。

她的面容很美,怕是和自己相比,也不会差上多少!旗袍丽人心头转着心思。

打量完王杰和顾胜男,旗袍丽人婉然一笑,说道:“一时有所感触,怠慢了两位,还请两位不要见怪!这家小店是我无聊时搞出的小玩意儿,也许是在国外呆久了,习惯了西方的快餐和咖啡,所以才生出做咖啡厅的想法。

平时极少有两位这般精通传统文化的高人前来,今天月凝冰真是有幸,竟能蒙二位莅临!”

旗袍丽人月凝冰的一番自说自话,惹得王杰和顾胜男一阵莫明其妙。

月凝冰自管说她的,王杰也没闲着,两只眼睛盯在月凝冰高耸入云的胸部,暗自咋舌道:乖乖,这没想到,旗袍的束身效果居然这么好!

香姐如果按照平常的打扮,和这女人站在一起,看起来怕是还没她那般雄伟吧!

顾胜男见王杰没有答话,生性善良的她不忍月凝冰尴尬,便笑着接过话头道:“这位月姐姐真是谬赞啦!

我也是常听父亲吟唱一些古诗词,在他的熏陶下,酿就了半瓶酸醋,可当不得什么精通传统文化的高人称号,若是把这称谓放在我父亲的身上,可能还有几分合适!”

月凝冰被王杰瞧得老大一阵不自在,心中隐隐有几分不悦,碍于颜面,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好前走几步,越过王杰,留给他一个背影,面对顾胜男笑道:“既然这位妹妹称呼我为姐姐,那我就托大一声,应承啦。

不知妹妹如何称呼?芳龄几何?有没有嫁人?要不要姐姐我帮你介绍一个?”

询问顾胜男姓甚名谁,倒是月凝冰发自真心的,至于后面的“芳龄几何?有没有嫁人……”之类的问话,纯粹是看出她和王杰有些瓜葛,又有几分不爽王杰色迷迷的目光,故意这般说的。

若非顾胜男是会计师出身,早已养成了面对诸多繁杂问题一同涌现的职业能力,怕不是要被月凝冰这样一通连珠炮似的问话给唬住,茫然不知如何应答。

就见顾胜男抿嘴一笑,嘴角微微勾起,她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月凝冰道:“月姐姐,我叫顾胜男,年龄可是女孩子的秘密,现在……”

顾胜男望了一下四周,用手掩住小嘴一阵娇笑道:“可是不方便说呢!”

月凝冰眼波流转,四下里一打量,也是一通娇笑:“妹妹可真是玲珑似的心肠,好!妹妹不方便说,姐姐也就不问啦!冲着妹妹你叫我这声姐姐,今天的事情,就算啦,姐姐也就不和你计较啦!”说罢,拉着顾胜男的手,把她让进座位里,自己却占了王杰先前的座位。

不待顾胜男开口,陈橙便迫不及待地对月凝冰道:“月小姐,什么叫‘今天的事情,就算啦?’你什么事不和我们计较了?好像,我们可没有得罪你哦!”陈橙的语气有些冲人,她望着月凝冰的眼神,也有几分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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