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山岭蜿蜒曲折绵延数十里,两侧还延伸出许多支脉,从上往下看,仿佛一条巨大的蚰蜒停在群山中,这样的山形常常被称为“癞龙之势。”

在靠近龙头的地方有一座很大的苗寨,比赤月侗还大,同样依山而建,远远望去,一排排竹楼鳞次栉比,竹楼和竹楼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整座山岭全被开辟成梯田,层层叠叠,远远看去仿佛龙身上的鳞片,这里就是龙王寨。

拥有这样的基业,难怪那位阿克塞大巫野心勃勃。

和赤月侗一样,这里最好的竹楼在寨子中央,那是一座三层竹楼,此刻最顶端的窗户紧闭,四周还站着苗人,这些苗人一个个身材高大、体魄壮硕,两眼烔烔有神地盯着四周。

竹楼内有两个人盘腿而坐,一个是花脸者苗阿克塞,在他的对面则是一个汉人。

那个汉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左右,面如冠玉,身穿青色道袍,腰挂剑囊,正是当初和罗老交手时,被谢小玉暗中偷袭受伤后立刻遁走的剑修。

此人姓张名云柯,是天剑山丙戍峰的峰主。

原本这次朝廷攻打南疆和天剑山并没有关系,但是确定谢小玉已经到苗疆,让天剑山有了兴趣,张云柯才冒险跑来龙王寨。

“阿克塞大巫,那几个汉人正是朝廷要缉拿的重犯,我们之所以攻打你们,就是为了抓他们,如果你们能代劳,朝廷大军立刻就会退出去。”张云柯来这里原本就打算能骗则骗,不能骗再收买。

但阿克塞显然没有那么笨,他斜睨张云柯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一年前你说这话我或许会相信,但是现在你们朝廷大军四处征讨,南疆没有一个部落幸免。北面的黎人、东面的瑶人好像和那几个汉人无关吧?”

说到这里,阿克塞呵呵干笑几声,凑到张云柯的身边,低声说道:“大劫将至的消息我也听说了。”

张云柯暗自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个消息已经传到南疆。

阿克塞对这句话的效果感到非常满意,这个消息最初是从赤月侗传出来的,很多人原本不信,现在看来确有其事,既然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么其他消息可能也是真的,于是阿克塞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你们天剑山打算退往海外,所以对南疆并不感兴趣,真正感兴趣的是朝廷。朝廷太大了,单单皇族就有五、六万人,这些人不会耕田、不会织布,是一帮废物,还要一大堆人侍候,带他们出海显然不太可能,只能往南疆退。我没说错吧?”

张云柯没办法回答,因为在他原来的计划中,应该是他掌握主动牵着老苗的鼻子走,没想到现在却反过来了。

张云柯一直以为这些苗人粗鄙鲁莽,阿克塞更是有勇无谋之辈,没想到居然看走眼了,这个老头精明得很,转念一想,张云柯又觉得这很正常,否则一个粗鄙的莽夫怎么可能将龙王寨打理得如此兴旺?

想通这些后,张云柯也不再白费心机,手掌一翻,掏出一块水晶放在竹席上,在那块水晶中射出一道白光。

亮起的瞬间,阿克塞眉头一皱,不过他只是警戒,并没有出手。

虽然汉人卑鄙,但是佛、道两门还是要脸面,他们一向标榜自己正大光明,不屑用偷袭暗算的手段。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不这样做不行,毕竟佛、道两门家大业大,如果不要脸乱来,大家没有底限互相暗算,最后倒楣的肯定是自己。

果然,那道白光没有丝毫攻击力,而且渐渐显露出一个身穿绛红官服,头戴乌纱帽,身缠玉带,胸前长须飘摆,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在下缅西征讨使常怀德,见过阿克塞大巫。”那位官员朝着阿克塞作了一个揖。

“呵呵,说不过我就换人了?”阿克塞微微一笑。

虽然阿克塞表面上看起来轻松,可心里却没有把握,要他对付张云柯还行,就像汉人修士看苗疆大巫都觉得愚昧粗鲁一样,苗疆大巫看汉人修士也觉得这帮人有实力却没脑子,只知道修练,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但是对朝廷官员,这些大巫不敢有丝毫轻视,他们可没少吃这些官员的苦头。

不过阿克塞也有帮手,在旁边的一座竹楼内,他的宝贝重孙就在那里,他看到听到的全都会传到那边,他那重孙子有什么想法也会立刻传给他。

阿克塞的重孙名叫那罗,意思是头脑,这个名字还是他亲自取的。

阿克塞儿孙满堂,整个龙王寨的人都是他的后代,但是他唯独喜欢那罗,原因就是那罗头脑聪明,懂得算计。

阿克塞和罗老是同辈,两个人一起长大一起修练,但是他一辈子都被罗老压着,都被他算计,不知道吃了多少亏。

吃的亏多了,阿克塞知道脑子有时候比实力更重要,可惜他的儿孙中实力不错的比比皆是,精于算计的却一个都没有,直到出了这个重孙,他自然当作宝贝。

之前阿克塞对张云柯所说的话也全都出自那罗之口,而且就是因为有那罗在背后出主意,阿克塞才有把握和汉人斗心眼。

一阵客套后,缅西征讨使常怀德说道:“阿克塞大巫智慧卓绝,居然看透朝廷的打算。你说得没错,朝廷并不是想灭掉南疆各部,这次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为了将来在大劫中能够自保,不得不找条退路。可我们毕竟对南疆不熟,攻下这里并不难,难在如何在南疆站穏脚跟,又如何借南疆的地形应对即将到来的大劫。”

常怀德一口气说了一大串,阿克塞根本不懂这番话的意思,那罗却听懂了。

“爷,这个汉人很奸猾,他在试探你。”

“试探什么?”阿克塞赶忙问道。

“他话中有话。他说汉人朝廷不想灭掉南疆各部,意思是可以跟我们合作;他说汉人朝廷是迫不得已,只是为了自保,意思是我们不退让,他们就会狗急跳墙;他说汉人朝廷对南疆不熟,就是要收买我们。”

“这么多弯弯绕绕!”阿克塞在心里暗骂,他最讨厌斗心眼了,要不是有这个宝贝重孙,他肯定会掉入圈套中。

明白对方的意思,阿克塞嘿嘿一笑,问道:“想和我们连手,你明白说不就得了,何必绕来绕去?”

“大巫果然是妙人。”常怀德赞道,然后话锋一转,道:“既然大巫已经明白我的意思,有没有想过和我们连手?龙王寨位在苗疆深处,我们就算进入苗疆,也绝对不会到那么深远的地方,两边可以相安无事;而赤月侗白衣寨这两座寨子就不同,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我们要的。”

“和你们连手?”阿克塞根本用不着那罗提醒,直接给了一个疑问的回答。

“当然,那不是很好吗?弄掉那两座寨子,我们就可以进入苗疆,将来也好有个退路;而你们则可以当仁不让地成为首领,毕竟其他寨子为了自保,肯定会聚拢在龙王寨麾下。”常怀德拼命诱惑道。

阿克塞原本不打算和汉人连手,现在不禁动心了。

阿克塞这辈子算混得不错,龙王寨以前只是中型寨子,却被他一手打造成苗疆第二大寨,但是有一件事很让他气不过,龙王寨一直都是第二,从来没到第一。

前半辈子阿克塞都被罗老压着,根本算计不过罗老那个老家伙,不过罗老自己聪明,生出的儿孙却都不争气,眼看两座寨子渐渐拉平距离,甚至被他反超过去,没想到又出现一个玛夷姆,她虽然没有罗老精明,却很会生,生了一大堆漂亮女儿,凭着女儿与人结亲,暗地里控制许多寨子,才三十年的时间就将赤月龙王两座寨子甩在后面,变成苗疆第一。

对此,阿克塞实在不服。

“你觉得怎么样?能信吗?”阿克塞暗中传音给那罗。

“他的话可以相信,但这些事却不能当真。”那罗笑着回答。

“什么意思?”阿克塞听不懂那罗的意思。

“这个人说的话确实没错,汉人确实需要我们,因为他们对苗疆一点都不了解,不只是对这里的土地山林一无所知,南疆的湿热瘴气他们也受不了。不过汉人很聪明,一旦让他们进入南疆,顶多两、三年他们就会明白这里的一切,到时南疆各部落就没用了,就算会留下我们也是当牛做马,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客气。”那罗仔仔细细地解释一遍。

“好算计!”阿克塞暗自咬牙,然后朝着张云柯和常怀德嘿嘿一阵冷笑,摇晃着拇指,说道:“你们先拉着我们干掉赤月白衣两座寨子,然后再请我们帮忙让你们站穏脚跟,等你们对这里熟悉了,可就轮到我们倒楣。你们进来不是为了避劫吗?只有赤月白衣两座寨子恐怕不太保险吧?它们离外面太近了,还是我们这里保险,离得远,躲的地方也多。”最后一条是阿克塞自己想通的。

“大巫你多心了。”常怀德脸色不变,他早就知道这个老苗没有那么容易糊弄。

“你刚才说过,单单皇族就有好几万人,这些贵人总不可能自己耕种吧?既然是躲藏,就不可能带一大堆随从,更不可能连种地的农户全都带上,最好的办法就是请你们帮忙耕种粮食,他们出钱,你们出力,两边都有好处。再说大劫已经不远了,顶多只有五、六年的时间,我们如果和你们纠缠不休,别说五、六年,恐怕五、六十年都未必够,所以我们不想全面开战。”

常怀德说得天花乱坠,阿克塞则沉思不语,暗中和那罗商量。此时那罗也心动了,刚才常怀德说的话确实比较可靠。

苗疆山多地少,耕地相当有限,苗疆的寨子最多两、三千人的原因就在此,因此就算汉人擅长耕种,石头里也能长出苗来,顶多只能养活三倍的人口。

可中土的豪门子孙繁衍,超过五六千人的不在少数,以苗疆有限的土地,能退进来的人恐怕全都是达官显贵或者豪门,这些人确实不可能亲自下地耕种。

“爷,问问他们打算进来多少人。”那罗传音给阿克塞。

“你们打算进来多少人?”阿克塞径直问道。

“大概百来万人。”常怀德含糊地回答道,这个数字绝对缩过水,而且是大大地缩水,真实的数字绝对是这个几倍。

“太多。太多。”阿克塞根本不需要问那罗,立刻摇头拒绝。

“这怎么能算多?”常怀德笑道:“当今皇族就有好几万人,而历朝历代的皇族都还在,虽然失去江山,却也是天潢贵胄;至于没有坐过江山的豪族数量就更多了,即便只允许他们带上嫡脉也有十几万人,即便这些贵胄只带三五个仆人,加在一起就有百来万。”

“不行,绝对不行!这么多汉人进来,整个苗疆都归你们了。”阿克塞连连摇头。

“大巫何必说这种没意思的话?南疆广阔无边,单单你们这里就有数万座苗寨,每座苗寨多则有两、三千人,少则有六、七百人,所有苗人加起来恐怕不下三千万,你们还只是苗人的一支,属于花苗的大花苗,除此之外还有白苗、黑苗、青苗、红苗。你们苗人并不是人少,只不过住得分散罢了!更别说北面还有黎族,东面还有瑶族。整个南疆号称百族聚居,天知道有多少人口,还需要害怕百来万汉人吗?这百来万人扔在南疆,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常怀德口若悬河,不停夸大南疆各族的实力。

阿克塞虽是苗人,对南疆各族却未必比常怀德更清楚。

苗疆各部落都是只管自家事,顶多注意附近的部落,没人会在意更远的地方,更没人计算有多少苗寨,总共有多少苗人。

阿克塞被说糊涂了,他只知道南疆确实有很多族,单单苗族就分好几支,至于有没有那么多人口他就不清楚了。

常怀德看到阿克塞没有反应,心中暗喜,越发起劲地鼓吹道:“南疆各族虽然人多,却一直不团结。现在我们汉族南进,你们各族为了抗衡,肯定会团结一心,一旦赤月侗、白衣寨被灭,苗人肯定会以你们龙王寨为主。”这番话说到阿克塞的心坎上,他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这时,常怀德终于抛出真正的好处:“我们不会让你们为难,朝廷和龙王寨完全可以明里争斗,甚至不时打一仗,暗地里则连手。一开始的几年我们可以给你们粮食,要多少有多少,先囤积起来,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教你们如何耕种。你们的耕种技术太粗浅了,只比刀耕火种好一点;还有驮兽,这里全都是山,牛马并不合用,最好用的是骡子,你们这却没有……”

常怀德很懂得如何诱惑人,他不提金银珠宝,说的全是各式各样的技术,这些对于苗人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阿克塞动心了,躲在后面的那罗也动心了,毕竟金银财宝可以抢回去,粮食也可以抢回去,可技术一旦学会了,就再也不可能抢回去。

一道剑光从龙王寨飞出来,眨眼间消失在天际尽头。

片刻,这道剑光落在昌化城内。

此刻,西路大军的行辕就在昌化城。

昌化城是一座古城,有数千年历史,城里街道狭窄,那些年代久远的小巷沾满青苔,用砖石铺就的地面又湿又滑,残破的瓦舍仿佛诉说着岁月沧桑。

张云柯径直落入内城,内城中央有一座灰墙刷就的衙门,此刻这里成为行辕所在,常怀德就在里面,刚才和阿克塞讨价还价的是他的投影。

看到张云柯从天上落下,常怀德连拱了拱手,连声说道:“道君辛苦了。”

“谈不上辛苦。可惜那个老苗顽固不已,我们说了那么多好话,居然还是没有同意和我连手。”说到这里,张云柯的心中就有气。

“何必在意这等目光短浅之辈?”常怀德宽慰道:“其实这件事已经成了!那个老苗没有反对就代表他同意了,只不过他还没想好开什么价,所以不肯爽快答应。”

“你这么肯定他会上钩?”张云柯有些意外地说道。

“阿克塞是出了名的刻薄和贪婪,而且野心勃勃,却一直被赤月侗的罗老和白衣寨的玛夷姆压制着。他的龙王寨一直是苗疆老二,就算我们不和他连手,他也会动手对付那两座寨子,只不过一个是单独行动,成功的机会小一点;一个是和我们里外连手,成功的可能性大一点。你说他会怎样选择?”

“这样说来,确实没错。”张云柯虽然明白过来,却疑惑地问道:“既然如此,我们何必拉拢他?难道是为了保险?”

“我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常怀德颇为得意地说道。若是移山倒海,他肯定没这个本事;但是说到运筹帷幄,就是他的所长。

“眼前最重要的就是两件事。一是拔掉白衣、赤月两座寨子,替朝廷南进扫清道路;二是抓住那几个钦犯,特别是剑宗传人谢小玉。我想天剑山对此也很在意吧?”

“这就是一石二鸟之计?”张云柯觉得这未免太简单了。

“这只是一只鸟;另外一只鸟要等到白衣、赤月两座寨子倒下后才能动手。一旦龙王寨成为最大的侗寨,那些走投无路的寨子全都会投奔过去。如果阿克塞是雄才伟略之辈,或许能够借此一飞冲天;可惜他嚣张跋扈、贪婪刻薄,而且上行下效,龙王寨上上下下也都是这种人,他们的吃相肯定很难看,用不了多久,投奔过去的寨子就会心存怨愤,到时我们就将龙王寨和我们连手暗算赤月侗和白衣寨的证据抛出去,苗人肯定会大乱,并互相猜忌,最后群龙无首,正好让我们一网打尽。”常怀德说出他的计划。

“证据?到时阿克塞完全可以推托。”张云柯并不认同常怀德的看法。

凡是打官司,一旦人证、物证齐全,就可以依此定罪,但是这套对修士没用,谁能肯定看到的不是幻象?

谁又能肯定物证不是假的?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朝廷和他们连手,就会提供给他们很多粮食,要多少有多少。”常怀德老奸巨猾,怎么可能在最关键的地方有疏漏?

“原来如此。”

张云柯现在总算明白了,原来刚才那番话并非是空口许诺,而是另有图谋,而且这些粮食恐怕不只是证据那么简单,怀璧其罪,对苗疆来说,一大批粮食足够让他们撕破脸面,龙王寨虽然很强,但是只要三、四个寨子连手,就足以扫平龙王寨,这招果然毒辣!

“为什么不以此要胁逼迫龙王寨服软?”

张云柯想到的是,像阿克塞这样的大巫完全有利用的价值,再说他也不想对这等境界的人赶尽杀绝,因为万一对方逃脱,如果不惜一切代价报复,绝对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可惜官府众人不明白这一点,他们信奉的是赶尽杀绝。

斩草除根。

“要胁?”常怀德仿佛听到一个大笑话般,道:“我们确实需要当地苗人的协助,但是像龙王寨这样的大寨绝对不能留下。我们只招揽那些小寨子,就是因为它们小,容易控制。”

常怀德并不知道,此刻在千里之外的苗疆深处,有两个人也在谈论同一件事。

“汉人狡诈,绝对不能相信。”那罗只用一句话,就将刚才那番讨价还价定了案。

那罗虽然擅长算计,却不知道对方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然而他知道一个道理——对方说得越好听,越不能相信。

“你看出他们有什么意图吗?”阿克塞问道。

“看不出,不过我明白‘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那罗信心十足地说道。

阿克塞问道:“一山不容二虎?以前我们和赤月侗、白衣寨不也相安无事?而且岂不是有三只老虎?”

“我们、赤月侗、白衣寨都只有两、三千人,彼此离得又远,当然能相安无事。不过就算如此,三座寨子仍经常起冲突,甚至连赤月侗和白衣寨之间也不太平,明着和睦,暗地里斗得厉害。现在汉人要进来,一下子就是百来万人南下,我们要自保,至少要聚拢同样数量的人,这样两边都有百来万人,相隔又不到千里,不打得天昏地暗才怪。”那罗简单解释道。

“那个做官的不是说时间紧迫,最多五、六年大劫就要到了,不想和我们纠缠不休吗?”阿克塞问道,他觉得最可信的就是这句话。

“所以我才这么肯定汉人会对我们下手。他们想进入南疆,绝对不会允许像我们这样的大寨子存在,因为我们能够召集起其他苗人和他们对干,而且没有我们,苗人就算比汉人多十倍、百倍也只是一盘散沙。”那罗猜透朝廷的打算。

“你的意思是,白衣寨、赤月侗完蛋后就轮到我们了?”阿克塞皱起眉头,感到很棘手,问道:“难道要留着白衣寨和赤月侗?”

“白衣寨、赤月侗一直在我们龙王寨之上,这两家虽有争斗,可一旦有大事发生,总会一致对外。有他们在,我们龙王寨永远出不了头,现在能够借汉人的手解决这两个心腹大患,还用不着担心折损人手,这样的机会为什么要放过?”那罗和阿克塞是同一个想法。

“那你说怎么办?”阿克塞干脆不动脑子了。

“那个小女人和她的男人不是想逃吗?我们向汉人报信,汉人肯定会动手,然后我们在他们动手之前将消息透露给赤月侗,这样一来,赤月侗虽然提前得到消息,却没足够的时间准备,只能和汉人死拼,最好还能干掉汉人几个高手,到时两边就结下深仇,而且赤月侗想逃都逃不了,只能和汉人硬拼。而我们明着和两边都连手,暗中将他们的消息传给对方,让两边好好斗上一斗。赤月侗和白衣寨加起来有五千多人,还有很多寨子跟着他们,应该可以让汉人吃个不大不小的亏,更重要的是可以拖延时间。只要拖个一、两年,汉人没时间了,就会真心和我们合作。”那罗有着自己的算计,他也打算和朝廷连手,不过不是现在。

昌化城内,一座独院中,张云柯独坐在庭院里,正在感悟他的道。

到了道君境界,修练就不再是枯燥的打坐,更多的是对道的领悟,而悟道的方式因人而异,有人喜欢在定中悟道,有人能够在争斗中悟道。

张云柯则是在红尘中悟道,此刻人站在院中,心却在城里,观察那些平民百姓的一言一行。

一举一动,感受他们的悲欢离合。

突然张云柯停下悟道,抬头看去,只见一只小小的萤火虫正朝这边飞来,那绝对不是普通的萤火虫,因为张云柯身为道君,身上无时无刻不断散发着恐怖的气息,一般的虫豸根本不敢靠近百丈之内。

不过张云柯并不在意,以他的实力,根本没有人能够偷袭他,更何况他并没感觉到威胁。

萤火虫一直飞到张云柯面前,突然凭空化出一行文字,字迹丑陋,不过里面的内容却让张云柯心头一震,他思索一会儿,最后觉得此事不是他所能定夺,还是让那位征讨使常怀德决定。

半个时辰后,衙门内。

常怀德神情凝重地问道:“赤月侗的想逃?这个消息可靠吗?”

张云柯闻言,觉得很不舒服:这个凡夫俗子居然敢质疑自己!难道这家伙真的以为朝廷很了不起?

虽然心中不悦,张云柯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平淡地回道:“那个老苗是这样说的,他还提到赤月侗正在建造一种飞天船。”

“天剑舟!”常怀德脱口而出,又是飞天船,又和谢小玉有关,所以不管是谁,第一个反应就是天剑舟。

“应该不可能!南疆才多大?用天剑舟的话根本就是杀鸡用牛刀。”其实张云柯一开始也想到天剑舟,不过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对,因为天剑舟最出名的就是速度,一日夜两万余里,从天宝州回到中土只需要两个月时间,虽然南疆广阔,却不能与其相比,造天剑舟根本就是浪费。

常怀德马上省悟过来,他既然知道天剑舟,肯定也知道天剑舟的特点,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那确实没必要。

“肯定不会是简单的东西。”常怀德不想承认自己猜错,只能硬着头皮这么说。

没想到张云柯理所当然地回道:“当然不可能那么简单!那个老苗说,造船的地方戒备森严,他没办法弄清楚那边的底细,如果只是普通的飞天船,根本用不着这样保密。”

“你的意思是……那也和剑宗传承有关!”常怀德心头一震。

这次张云柯不敢乱说,虽然他猜测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但是要确定和剑宗传承有关他可没把握,而且只要涉及剑宗传承,是必定要上报的。

看到张云柯迟疑,常怀德立刻明白这件事干系太大,连他都不敢随便猜测。

“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常怀德咬牙说道。

“这很容易。”张云柯立刻说道。

“不能破坏那东西。”常怀德知道张云柯想到的是毁掉那艘飞天船,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但如果能这样做的话,事情倒简单。

“那倒是。”张云柯用不着常怀德解释,就明白其中的道理。

剑派联盟抓谢小玉是为了剑宗传承,朝廷则更在意天剑舟,由于想抓到谢小玉根本没那容易,如果能够弄到一艘天剑舟,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那座山谷正在建造的飞天船虽然不是天剑舟,但是很可能和天剑舟有关,朝廷自然不希望这东西破坏。

不过想要不破坏东西,又要阻止对方离开,绝对不是容易的事。

“那个老苗还说,赤月侗现在并不是只有罗老,还来了两个大巫,我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他们三个,更别说那个剑宗传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如果带真君去的话,只会被他当菜切。”张云柯当然不会提他被谢小玉所伤的事,但是内心中至今对那一剑仍异常忌惮。

“那人真的那么厉害?”常怀德颇感惊诧地问道,他对张云柯深有了解,张云柯从来没把谁放在眼里过。

虽然不愿意提起谢小玉,张云柯却也不想因为大意而坏事,所以他有些泄气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对上两个大巫未必会输;但是如果换成他和一个大巫连手,我就没有这样的把握了。”

“这怎么可能?难他比大巫还厉害?”常怀德不敢相信地问道。

“这倒不是。巫术诡异,但是弱点明显,发动速度太慢,我可以压着那些大巫打,让他们没有还手的机会;可对上剑宗传人就不一样了,他出手比我还快,换成一般道君,恐怕还会反过来被他压着打。”

若是当着其他道君的面,张云柯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好在常怀德不是修士,而且为人精明,绝对不会对其他道君说这些话,所以他才多说几句。

“这确实有些麻烦。”

常怀德的眉头不由得皱成一团,因为他这个缅西征讨使麾下有十几位道君,但是这些人全都听调不听宣,如果苗人打过来,或者大军要征讨某座苗寨,他们会随军同行,但是如果让他们冒险对某座苗寨发动突袭,根本不可能。

“可就算有三个大巫,再加上一个不是大巫却胜似大巫的剑宗传人,以天剑山的实力,应该也能轻易拿下吧?”常怀德不得不打起张云柯的主意。

天剑山是足以和璇玑派抗衡的大门派,实力非同小可,二、三十个道君肯定有的。

“当然不难。但是现在太虚、九曜、璇玑这几个门派盯得很紧,别说我天剑山,整个剑派联盟的道君全都被注意着,稍微有点异动,肯定会被他们发现,到时万一惹来这些门派的干涉,我们反而什么都做不了。”

张云柯不想自找麻烦,他甚至怀疑有人盯着自己,不过他的身分特殊,两百年前就加入道府成为道官,并不是剑宗传人出现后才加入道府,所以他抓捕剑宗传人是奉朝廷的命令,不在禁止之列,但是他如果回山门搬救兵那就犯规了,到时候连他都不能随意乱动。

常怀德明白张云柯的苦衷,他负着手转了两圈后,终于下定决心。

“我如果再请三位道君过来,您想必就有把握了吧?”

常怀德这样说,是打算动用朝廷供养的那几位道君。

当今皇室是万象宗天仙曹正卿的后人,曹家不同于刘家,刘家几千年前曾经红极一时,可惜千年前那位天仙老祖度劫失败,刘家就没落了;曹家却方兴未艾,除了一位新晋的天仙老祖,还有一位地仙和五位道君,这些老祖并非在同一门派,而是分属三个门派,这是为了尽可能增加影响力。

事实上也确实有效,曹家的这些老祖宗在各自门派都是很有分量的人物,这样一来,等于有三个大门派当朝廷的靠山。

正因为这个缘故,当初璇玑派联络九曜、碧连天、北燕山、摩云岭、翠羽宫等等诸多大门派,结果只能置身事外,没办法给予谢小玉他们多少帮助,除了剑派联盟和佛门的阻挠,还有就是朝廷背后的这股势力不容小觑。

“没问题!甚至不需要三个人,再来两个人,我就敢闯赤月侗。”张云柯一直想报那一剑之仇,人多了反而不容易下手。

太阳渐渐往西面落下,寨子里到处升起炊烟。

在角落的一座竹楼内放着一个由金属打造的大海螺,有南瓜般大小,比之前打造的金球小得多,原因是它比较复杂。

这东西不但外形像海螺,里面也如同海螺一样有一个又一个密封的腔室,越往里面,压力越大。

此刻谢小玉就在最里面的腔室中,他并不是一个人,还有绮罗和苏明成夫妇。

换成在其他地方,修练的时候绝对不可能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不说会互相干扰,灵气也不够分,所以修练的石室之所以要建造成一丈方圆,除了需要一定活动的空间,最根本的原因是要有足够的空间让灵气填充其中。

不过在这里就不同了,这里的灵气之浓郁,已经到了用不着吸取灵气就会主动往皮肤、毛发渗透的地步,所以人再多都没关系。

当然,如果可以,谢小玉也不想挤在一起,之所以这么做,除了金螺确实小了一点,另一个原因是他要照顾绮罗和依娜。

绮罗还好,她是散功重来,修练起来轻车熟路,谢小玉只要稍微注意,防止她进步得太猛而走偏;可依娜就不同了,她原本修练的是蛊术,现在转入道门,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四周的灵气浓郁得化不开,如同迷雾般笼罩在四周,在穴位附近形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漩涡,那景象看起来异常诡异。

《吞日噬月大法》原本走的是先天呼吸的路径,日精月华从囟门吸入;现在被谢小玉改成周天呼吸的路径,浑身上下三百六十个穴位全都参与其中。

周天呼吸法在太古和远古之时大行其道,到了上古就不太采用,因为上古的灵气已经不如从前。

如果灵气浓郁,周天呼吸法三百六十个穴位一起呼吸,效率是先天呼吸的几倍,可一旦灵气不够,周天呼吸法吸力不足,情况正好反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绮罗睁开眼睛,脸上带着一丝惊喜。

突然,绮罗听到有人问道:“回到练气几重了?”

问话的自然是谢小玉,为了不妨碍另外两个人,他是用传音之法和绮罗说话。

“你没修练?”绮罗觉得有些奇怪,看了谢小玉一眼。

谢小玉身体四周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灵雾,上面一个漩涡连着一个漩涡,显然还在修练。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重修,而且《六如法》是佛道合一的功法,我先按照道门的方式重修一遍,之后为了掩饰身分,又以佛门的方式重修一遍,这条路等于走过两遍,现在可以说是第三次重修。”谢小玉心分二用,一边解释,一边调息吐纳。

其实谢小玉说的这番话还有隐瞒——他没提他化自在有无形剑气。

当初六欲天魔侵入谢小玉的识海,以梦中演法的方式让他在短短几个时辰内练成这部魔门无上大法,同样是从头开始,也经历感应天地、沟通天地、筑基固元的全套过程,所以严格地说,他之前已经重修三次,道、佛、魔三门都经历一遍,这条路对他来说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

“你先说,你已经恢复到练气第几层?”绮罗迫切想知道谢小玉的进展。

让绮罗意想不到的是,谢小玉笑着说道:“我现在只有练气三重,没你快吧?”

“不可能!你在撒谎!”绮罗非常直接地说道:“我都已经恢复到练气六重,很快就可以回到真人境界。”

“赶得太快,就会错过沿路的风景。第一次我是懵懂无知、摸摸索索前进,很多东西都没看清,而第二次、第三次则都赶得太快,所以这次我打算慢慢来,一步步摸索,特别是洗毛伐髓、脱胎换骨的过程。很多人没办法修练就是卡在这一关上,而且这一步也关系到未来的成就。”

虽然剑宗传人的身分是假的,但是应劫之人的身分却十有八九是真的,所以现在的谢小玉雄心勃勃,他想的已经不再是开宗立派,那种事就连苏明成都能做到,他现在想要的是开创一个时代。

谢小玉想让所何人都能修练,就像太古时代那样,甚至他还想让修士的世界恢复到像上古时代那样繁荣的程度,特别是恢复到道法之争前的高度。

绮罗一阵愕然,她没想到谢小玉考虑得如此深远。

绮罗也有野心,想看看自己能走得多远,所以忍不住问道:“我要不要散掉功力重新再来?”

如果换成以前,绮罗想都不敢想这种事。

在正常情况下,重修一遍需要四、五年的时间,虽然不长,却没人愿意浪费,除非得到一部很高明的功法,就像当初谢小玉得到《六如法》,才会散功重来;但是现在不同,在海螺内的一个月相当于外面世界的两、三年,两个月就能恢复到真人境界,就算来来回回重修也没关系,反而能将根基打得更扎实。

“顺其自然吧!”谢小玉没赞成也没反对。

当初谢小玉在元辰派的时候,起早贪黑辛勤苦练,结果只是在中游晃荡,可到了天宝州后,他并不比以前勤奋多少,却进展神速,这除了因缘际会、时来运转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少了“刻意”两字。

谢小玉正打算劝绮罗放松心情时,却看到苏明成睁开眼睛。

苏明成从入定中醒来,立刻传音道:“罗老叫我们两个过去一趟,好像有急事要告诉我们,本来还要叫依娜过去,不过现在依娜修练到紧要关头。”

谢小玉眉头一皱:自从和这个狡猾的老苗达成协议后,一切都很平静,不知道现在又发生什么事?

虽然心中疑惑,谢小玉却不敢迟疑。

施展金遁之法,谢小玉径直穿过旁边的墙壁,仍是一个密封的腔室,不过这里的压力稍微较小;再穿过一道墙壁,又是一个密封的腔室,压力又小了一分,再接连穿过十几道墙壁后,谢小玉才从金螺内出来,苏明成则紧随其后。

那三个老苗早已经在外面等候着,一看到谢小玉,罗老抢先说道:“阿克塞刚刚告诉我一个消息,朝廷打算突袭赤月侗,不是今晚就是明晚。”

“阿克塞?那家伙会这么好心?”谢小玉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跳过前面的寨子,深入苗疆,远距突袭,这似乎不太像朝廷的风格啊!”苏明成也有些疑惑与不解。

神道大军虽然厉害,却不能辟谷,所以需要辎重补给,而且行军途中非常容易遭遇袭击,即便一座座寨子打过去也有很大风险,更别说跳过前面的寨子直接攻打后面的寨子。

“他们并不是调动大军攻打这里,而是直接派修士过来。”罗老连忙解释道。

“是朝廷疯了,还是那些修士疯了?他们敢这么做,难倒不怕你们以牙还牙?”谢小玉感到不可思议。

虽然巫蛊之道在正面交锋时效果不好,可如果用来暗算却非常恐怖,一旦苗疆各部落都这么干,朝廷那些领军将官和随军的修士都别想有一刻放松,稍不留神就可能遭到暗算。

“阿克塞没必要开玩笑,他撒谎得不到任何好处,再说,我也不觉得他在撒谎。”罗老和阿克塞是“老交情”,对他了如指掌。

旁边的几个人都没有回话,谢小玉和苏明成在心里思索盘算各种可能,天蛇老人和莫伦则是偷偷在占卜。

巫蛊之道和道法不同,每一种巫法都是有系统的传承,其中必然包括占卜之术,只是高下有所区别,像罗老修练的巫法在这方面就别有所长,天蛇老人也不差,和罗老不相上下,莫伦老人就差一些了。

不过这次天蛇老人和莫伦老人得到的占卜结果都一样,占卜出来的东西乱七八糟,看不出一点头绪。

“我得到消息就占卜过一次,什么都没算出来。”罗老冷笑道。

“肯定是阿克塞做的好事。”天蛇老人怒道。

“也许是那几个汉人道君的手笔。”罗老这次不想冤枉阿克塞,毕竟他向他们通风报信也不容易。

“或许两边都使了力?”谢小玉虽然没有和罗老等人一样占卜,却也能猜到结果。

对方既然打算突袭,肯定要防着这边,事先免不了颠倒阴阳、混乱天机;同样,阿克塞出卖情报也要瞒着那边,更要抹掉痕迹。

“宁可信其有。”罗老说道。

谢小玉眼珠一转,已经有了计策。

“还记得当初我们制定的那个计划吗?现在已经可以实施了,可惜……”谢小玉轻叹了一声,因为现在实施还早了一点,如果能再拖延一个月就好了。

“世事无常。”苏明成安慰道。

“这倒是。”谢小玉想起还没来苗疆之前的那番计划,当时他同样踌躇满志,可来了之后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我这边没关系。”罗老转头看着莫伦老人。

莫伦老人点了点头,他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他那寨子不像赤月侗分裂成几派,一声令下,很快就都搞定了。

“就这么溜了实在有些不甘心,不然……我们在离开之前给他们一个狠的?”天蛇老人孤家寡人,没什么可担心,所以敢说这番话。

众人都有些心动,不过罗老毕竟是这里的主人,他犹豫一会儿,说道:“对方可能会来四个道君,我们这边实力差了一点。”

“请人啊!苗疆别的不多,大巫有的是。”天蛇老人理所当然地说道。

“或许……现在是和白衣寨摊牌的时候了。”谢小玉也在一旁提议。

在原来的计划中,白衣寨就是合作的对象,尽管白衣寨很不安分,和龙王寨一样野心勃勃,但是两边毕竟是姻亲,几代结盟,沟通起来容易得多;另外一个原因是白衣寨确实有这个资格和他们合作,同样是大巫,玛夷姆比其他大巫厉害不少,因为她掌握的是火的力量。

火代表光明,因为火能够驱散黑夜,火也代表生机,因为苗人刀耕火种,开垦农田之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放火烧林,烧掉森林然后才有农田;火同样代表毁灭,这自然用不着解释。

不过玛夷姆的实力并不只这些,她真正强大的是人脉。

白衣寨的女人都很会生育,特别是生女儿,这些女孩和其他寨子联姻,所以和白衣寨关系密切的寨子数量很多,而这些寨子很多都有大巫。

“那边如果来四个道君,我们这边最好能够有六位大巫。”谢小玉有些信心不足地说道。

谢小玉这话一说出口,三个老苗都面露愠色。

“只是为了稳妥,并不是小看你们。”谢小玉连忙解释道。

“也好。”罗老虽然心里多少不太舒服,但是他毕竟知道轻重缓急,高手相争最怕的就是打成烂仗。

“在巫法中,有没有什么法门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困住别人?”谢小玉问道。

“你是问阵法?”罗老明白谢小玉的意思。

巫蛊之道也有阵法一说,不过巫门的阵法远远比不上道门研究得那么精深。

“对方有四个道君,实力不容小觑,如果正面交锋,这边难免会有损伤。万一对方狗急跳墙,折损一、两个人都有可能,我们没必要冒这个险。”谢小玉向来不喜欢正面交锋,他喜欢一上来就立于不败之地。

“你打算布一张罗网?”罗老也想过这样,毕竟这一次是对方进攻他们,他们占据地利的优势。

“这样的话,用阵法恐怕不行,要不然……用那招?”天蛇老人轻声问道。

罗老和莫伦老人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

巫蛊之道能和佛道魔三门并列,自然有其倚仗,这些大巫也有绝招,那就是将自己化为一方天地。

当然,罗老等人所化的不可能是真正的天地,比天门这类空间差得多,甚至连一般的洞天都比不上,只是暂时控制一片区域和外界隔绝,并且改变其中的规则。

但是这就已经非常恐怖了,因为化身天地的大巫就是那方小天地的主宰,犹如天道般,里面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他的意志就是天意、他的愤怒就是天谴!

佛、道两门之所以任由巫门存在,没有赶尽杀绝,除了南疆没有他们需要的资源,也和这种巫门大法有关。

不过大巫绝对不敢轻易动用这种力量,越是强大的力量,受到的制约也越强。使用这招,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寿命。

罗老三人异常犹豫,他们本就时日无多,如果再用这招,不用开打恐怕就没命了。

“必须速战速决!”罗老咬牙说道,意味着他打算拼命了。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多叫几个人过来。”天蛇老人转头朝着莫伦老人说道。

他最适合说这句话,他和莫伦都是请来的外人,而不想太多人参与的正是莫伦。

“好吧。”莫伦老人也想通了。

“未必一定要拼命。”谢小玉说道:“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将冲突减到最低。”

谢小玉的脑子已经有一个连环计,如果计策成功,最占便宜的恐怕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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