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一大包衣服,不好回家,实际上我所谓的家,只是几张破芦席搭起的棚子,就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社会主义特色住户区——棚户区,棚户区中住得全是黑户,穷得叮当响,连老鼠也不敢从棚户区过,因为不管是狗猫老鼠,只要被棚户区的穷光蛋发现,一定会被抓住了弄死,然后剥皮吃肉。
我在夫子庙街口叫了一辆“马自达”,哥们可千万别理解成海南名车“马自达”,南天市被唤做“马自达”的,就是三个轮的柴油三轮摩托车,我把一大包衣服扔上去,谈好价钱,真奔印刷厂。
我到厂里时候,职工们已经下班了,门房的老王白了我一眼,恶声恶气的道:“都下班了,你这时到厂来干什么?”
我回道:“我进厂关你什么吊事?又想来和我呕气是吧?”
王老头道:“领导们正在开重要的会议,不许闲人进去,你要是没什么大事,就不要进厂。”
我一愣,心道:“吴老鬼回来了,他不是在向阳渔港里玩妹妹吗?不会是厂里出了什么大事吧?”忙问道:“吴书记回来了?”
王老头怒哼道:“姓吴的算个鸡巴,你到底走不走?”
我心思一转,换了一副笑脸道:“我说王师傅,吴书记要我买了点东西,放在他的办公室里,我上去放好了立即就下来。”
王老头犹豫了一下道:“好——!我跟你一起上去,放好东西立即走。”
我心里直犯嘀咕,什么会啊?
搞得神神秘秘的,心中已有打算,果然等王老头锁了门后,和他一起上到三楼,趁老王不注意,背对着他,使起开锁手手段,打开吴爱国的办公室门,把衣服放到吴爱国办公室的外间的一个柜子里,也就是郑铃办公的地方,拍拍手,在老王的一路保镖之下,出了厂门。
老王目送了我很远,方才收回视线,我好奇心特重,怎么可能就此回去?
在厂围墙边绕了一个大圈后,找到了个僻静无人处,顺着墙边的大树爬上了围墙,翻到了厂里面来。
方才我上到三楼都没有发现有人在开会,这次我小心翼翼的上到四楼会议室,从楼梯过道边,慢慢的向外探头,这一看,就看出问题了,只见厂团委书记杨斌,正坐在会议室门前抽烟,那样子就象一条看门儿狗,里面人的说话声音很大,但嗡声嗡气的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什么。
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我缩回头,悄悄的爬到了五楼,使出我高超的开锁本领,打开了四楼会议室上面的这间房门,这间办公室是放资料的,里面全是图纸,厂里的窗户全是钢制的,结实的很,我打开窗户,从腰间解下九节鞭,把鞭尾固定在竖的钢窗框上,鞭头扣在腰间的皮带上,然后手拿鞭身,双脚勾住钢窗边框,头下脚上的慢慢降到四楼会议室的窗户上面,不声不响的把眼睛凑了上去。
只见会议室里人还真不少,有厂长张松学、厂办主任潘健、劳资处长周其武、工会主席李国华、干部处长张波、财务处长达正年、生产厂长李正让、质检处长雷国权、设备处长王义、供销处长钱仁义、一车间主朱有福、小车班班长卢家忠,真是济济一堂,单单就少了厂第一把手,党委书记吴爱国。
我眼睛一扫,已知大概,象我这种在江湖混的,一到新地方本能的就是尽快的熟悉情况,要不然得罪当地的地头蛇,被打死也算正常。
当年的工厂里的风气还纯得很,比不得鬼域江湖,但我到印刷厂后,还是本能的摸清了大概的情况,这个张厂长,我和他的等级相差太多,根本没机会巴结他,而他也以为我是吴爱国弄来的人,看见我时,不自然的会露出极厌恶的表情,虽然那种厌恶的表情一闪即逝,但怎么能逃得过我的法眼?
吴爱国就是我在这个厂的根本,在我没建立自己的人脉之前,必须死死抱住他的大腿,现在坐在会议室里的,全是印刷厂的老人,吴爱国的新提拔的人一个也没有。
我屏住呼吸,听他们说话。
工会主席李国华道:“好了,到目前为止,姓吴的资料我们已经全部整理齐了,大家也讨论的差不多了,吴爱国共计贪污厂子里的人民币三万四千七百元,零头就不说了,还有小江做出巨大牺牲拍到他腐败的照片,小江的说词,我们几个也早合计好了,小江也把内容记熟背烂了,现在没什么问题的话,大家联名签个字,资料我会直接递交省厅组织处的处长杨青山手中。”说完话,把文件向下传,几个厂领导开始各自签名。
那时中国还没有成立专门的反贪机关,干部的问题要反映到各级组织机关。
劳资处长周其武接口道:“只要把姓吴的一扳倒,在他手中提的干部召的人,要在最快的时间里找个理由开除,实在开除不了的,打入十八层地狱,再逼他自己走。”
我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些老家伙,真不是一般的狠,他们提的小江是谁?难道是——江媚?
张松学忽然道:“有件事我要问一下,小郑是怎么回事,有小江一个贴身在吴爱国身边已经足够了,犯不着再牺牲小郑,刘勇一家可是老实头,万一有个想不开,不是害了人家一家?”
厂办主任潘健摊开手道:“这事我还要问你哩!还有那个小滑头柴化梁又是哪来的?”
干部处长张波道:“这样说来,小郑的事我们都不知道,是她自己贴上去的,真是天堂有路她不走,其实只要她再坚持几天,我们就可以扳倒吴爱国,之后自然会还她一个公道,但是她既然自己受不苦投靠吴爱国,就怪不得我们了,姓吴的一倒,还是把她打回原型,回一车间做苦力去,到时老朱你要多照顾照顾她了。”
一车间是全厂最大的车间,车间主任朱有福嗡声嗡气的道:“这个不用你交待,郑铃那个B丫头,我早晨已经痛骂过她了。”
财务处长达正年阴阴的道:“说起来你们有些人就是沉不住气,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既然局领导不尊重老书记的意见,不尊重我们全厂老职工的意见,非要弄个外人来败坏我们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我们就有权反击,采用这种姑息养奸妙计,可轻易除去姓吴的。”
生产厂长李正让道:“只是代价太大,只是一年工夫,连吃连拿的,就让姓吴的花了厂里三十多万!”
达正年阴笑道:“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区区三十万和整个厂比起来,哪个重要啊?还好李主度和厅组织处的杨处长是战友,要是没这门路,厅里把这资料再打回局里,要局里处理,局党委书记包贤友、局长莫树国、组织处长刘华北,可都和姓吴的是一丘之貉啊!”
张松学摆了摆手道:“只要厅里的杨处长带人来,我们众口一词,又事实资料俱在,又有小江的人证,姓吴的往哪跑?就是请李主席关照一下厅里的领导,照顾一下小江的名声,决不能因为这件事,把人家一个好好的小媳妇给弄臭了,那样的话,就算扳倒吴爱国,也是两败俱伤,要是江媚有个想不开,寻个短见什么的,我们这帮人的罪过就大了。”
工会主席李国华点头道:“这事我早就和我的老战友透露过,江媚同志就象我们以前的地下党,付出的太多了,这事一了,我提议,年底厂里的分房,给江媚、杨斌夫妻留套最大的,你们有什么意见?”
几个老鬼一齐呵呵笑道:“那是当然的事。”
我终于亲耳听到,他们说的“小江”,就是江媚。
本来我还唆着吴老鬼暗算人家哩,想不到人家的套儿早就做好了,可怜吴老鬼被人家网得死死的还不知道,江媚那个小妖精装得也真象,可以去演戏了。
这就应了一名俗话,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吴老鬼是一把手怎样?
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看来我的计划也要提前了,这时要是倒了吴老鬼,我还得回水西门打牛混世去,江湖哪有国营厂好混呀,真个是刀头舔血,常常为几十块钱,两帮人打得头破血流,一个不小心被公安逮到送进苦窑就惨了,不行,我非得助吴老鬼一臂之力不可。
小车班班长卢家忠签完了最后一个字,把文件又传给了李国华,李国华把签过字的材料全放进了一个档案袋中,用胶水把封口封好,放在手边。
工会主席李国华说道:“还有一件事,听说国家对于企业的改革还会深化,从明年开始,各厂的书记将不再管经营、生产上的事了,而且极有可能书记、厂长由一人兼任,同时,国家将会取消计划经济的模式,不再用行政手段调拨各厂的任务,各厂的任务,要自己出去跑,上不封顶,下不保底,谁有能赖谁过得好,没有本事的厂子由他自由淘汰,国家不会管了,要求把计划经济下的供销部门,拆分成供应、营销两个部门,而营销将会成为企业的龙头,全厂都会围着销售转。”
厂办主任潘健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本来每年五月份,局里都会招集各厂的一把手,集中起来开行业例会,今年说是国家有重大的政策调整,行业例会忽然改到八月底,想来一定就是这事了!”
财务处长达正年接话道:“要是那样,资金流动就更活了,要是姓吴的利用局里的关系网,身兼厂长、书记两职的话,我们就根本没法控制他了。”
工会主席李国华道:“所以要快,今年八月份的行业例会至关重要,我们一定不能让姓吴的去,在新政策下,我们厂要是过渡得好的话,全厂还能继续生存、发展,要是交到不该交的人手中,在这种灵活的政策下,我们厂迟早会给别有用心的人掏空,那时,就害死全厂职工了,我们今天身在其位,当断不断,将会成印刷厂的历史罪人。”
几个老家伙一齐拍手称是。
劳资处长周其武道:“至于成立营销处,你们几个有什么好的人选?”
厂长张松学笑道:“营销这事儿,要脑子活,年纪轻的,还要对厂子忠心的职工才行。”
周其武笑道:“你们看杨斌怎么样?他家父亲是厂里的老职工,他又当了一年的团委书记,厂里的小年轻也认识得不少,在年轻人中也有点威望,既对厂子忠心,领导能力上也算是磨炼过了,我看尽管放他在前面冲,我们在后面给他做后盾就行了。”
干部处长张波接声道:“我也有这种想法,将来真要成立营销处,我看还是以年轻人为骨干,这样的话才比较有活力,某某某不是说过,这世界既是属于我们的,也是属于年轻人的,但归根到底还是属于年轻人的,只要我们在后方掌好舵,前面冲锋陷阵的事,我们尽管放手让他们去干就是了。”
张松学笑道:“那么就这么定了。”拿起手中的材料,交到工会主席李国华手中道:“今天天晚了,明天一大早,全厂职工就拜托李主度跑一趟省厅了。”
工会主席李国华笑道:“这是我份内的事,张厂长不必客气,但是这份材料我也不好带回家,万一在路上遗失,就前功尽弃了。”
张松学笑道:“那就锁在办公室的保险柜中吧,我们下去之后,叫老王把办公楼的大门锁好了,今晚不许任何人进来,再者说了,就算有贼,也不会偷这种东西对吧!”
李国华笑道:“那么就散会,周处长、潘主任跟我一起去办公室。”
李国华要周其武、潘健和他一起办公室,也是起到了一个见证的作用,李、潘、周三个老鬼锁好了材料之后,关了走廊的灯,跟在张松学等人一起出厂去了。
中国自春秋以来,就有一群人活跃于野史之中,就是我这种人,民间唤做“鸡鸣狗盗”之辈,和“登徒子”的大名并驾齐驱。
我自小在道上混,也不是第一次偷东西,但是偷这种没有的废纸还是第一次,我听到他们说“散会”之后,就悄悄的缩回了五楼资料室,轻轻的关好窗户,先找个地方躲了起来,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方才开门出去,小心翼翼的摸到三楼工会主席办公室。
要想在晚上偷东西,生个麻雀眼可不行,我的眼睛一旦适应了黑暗,只要借助少许光亮,就能看清东西,更何况现在才是二十一点多一点而已。
我用专门的开锁工具轻轻的捅打开李国华办公室的大门,又反手轻轻把门关上,黑暗中站了一会儿,然后借助外面的光亮,渐渐的看清了办公室里的情况。
工会主席的办公室,我以前来过一次,印象中保险柜好象在里间的办公室,里间的那道门自然也难不住我,我顺利的打开了里面的门,凭以前偷东西的经验,很快的就找到了保险柜的位置,借着打火机微弱的光亮,看着那保险柜乐了。
那种保险柜的锁,正是不久前我和狗尾勇研究的市面上最新式的那种,狗尾勇的大名叫陈勇,他家老子陈福贵就是这家保险柜厂的高级技师,他陈家世代以制锁开锁为生,陈福贵新中国成立后,被招聘到锁厂做了高级技师,街坊邻居的要是哪家的门锁打不开,全都找他,而他必须在公安的带领下,才肯替人打开别人弄不开的锁。
陈家也算是半个江湖人,陈勇骨子流的,就不是什么正经的血,和我一样,属于鸡鸣狗盗之徒,以能开各种难开的锁为乐事。
我轻轻的吹着口哨,五分钟不到,又打开了保险柜的门,小心的翻了几下,就找到了方才看到的那个文件袋,又小心的把上面压着的东西原封不动的摆好。
文件袋的封口已经被张松学用胶水胶死了,表皮上用红笔写着“材料”两字,并没有什么特别标识。
我本来想把文件袋拿走,可是转念一想,要是我把文件袋拿走,明天那帮老不死的肯定知道,知道了一定会急急的想对策,真把他们弄得狗急跳墙的硬来,倒也是麻烦事。
张学松用胶水封文件袋的样子,就象封信封的样子一样,我想了一下,轻轻的走到外间,在李国华的办公桌抽屉里,找到了一个刀片,那时还没有电动剃须刀,这种刮胡子用的薄刀片,一般在男人的办公室里都能找到,刮完胡子后,刀口依然锋利,可以用来削铅笔。
我把他桌子上的台灯拿到桌子底下,插了插头后打开,用刀片小心的从文件袋的顶头,把文件袋轻轻划开,慢慢的抽出里面的材料,大概的翻了翻,全是一些单据,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倒是里面的两张照片,看得叫人喷血,照片是江媚拍的,拍的是她和吴爱国。
吴爱国想必是交合时被江媚折腾的很了,仰面朝天的躺在一间宾馆的床上呼呼大睡,江媚用照相机从宾馆房间的镜子里,拍下了他们两个赤身裸体的样子。
我手中拿着材料,本能的想抽出两份最重要的留在手中,以便于以后勒索吴老鬼所用,但是看来看去,也看不出来哪部份是最重要的,最关键的是,我必须把这些东西全拿给吴老鬼仔细辨别,由他出面来消毁这些材料背后最原始的单据。
正思索时,看见照片中清洁溜溜的江媚手中拿着的相机,顿时茅塞顿开,数了数文件袋中的纸张,共是二十一页,当下从李国华的办公抽屉最底层,找了几份以前工会的年终总结,也数好二十一张旧报告,放进了文件袋,又找了两张职工拔河比赛的照片,放进了文件袋,把顶头划开的地方,再用胶水小心的封好压平,依前面的样子放进了保险柜里。
张松学叫看门的老王锁了办公大楼一楼的铁栅门,而办公大楼的进口,正对着门房值班室,老王人老睡不着觉,肯定是把门看得死死的。
可是我根本就不会从大门走,溜到办公大楼的二楼,从背着门房值班室的厕所窗户处,用九节鞭坠下一楼,从进来的地方翻围墙出厂,那个半死不知的老王,怎么可能知道大楼里其实另有人来?
出厂门后,我并不急着找吴老鬼,而是直奔莫愁湖边一家叫做“留影”的私人照相小店,那时的人都相信国营的店铺,私人小照相馆并不好开,常常为了生计,直等到夜里十一、二点才收工。
“留影”照相馆的小老板叫做张磊,道上的朋友都叫他“胖头磊”,今年大概也就十八九岁吧,和我一样,住在棚户区,要是有正当的户口,象他这么大的人,就算一时找不到象样的工厂做工,也可以去当兵,做个体户开小店,实在是无奈之举。
摄影是胖头磊的嗜好,爱得如痴如醉,不但摄影技术过得硬,还连带那一套冲洗、翻印等等技术,都达到了专业的水平,可以说是这方面的行家兼多面手,那时国营店铺林立,如果没有过得硬的绝活,休想在这种带有技术性的行当中混一口饭吃。
我走进“留影”时,灯大开着,但竟然一个人也没有,我大叫道:“胖头磊、胖头磊,你个王八蛋,跑到哪里挺尸去了?”
张磊从后店闻声跑了出来,一看是我,立即笑道:“哟呵!采花狼呀!你小子找我有什么吊事?”
我问道:“你店中还有其他人吗?”
张磊笑道:“鬼鬼祟祟的,肯定没什么好事,说吧?是要偷拍的间谍相机,还是要冲洗什么见不得人的黄色相片?”
我摇手道:“都不是,快带我到后面去,我有重要的事找你帮忙!”
张磊笑道:“没问题,你不会杀了什么人,要我帮你藏尸吧?”
我笑道:“扯你个鸡巴蛋,我这儿有些东西,要你帮我拍下来,我要留个底。”
张磊笑道:“我就猜到没好事,可是话说回来,大家哥们,我也不想赚你什么钱,但是工本你要给我一些的。”
我心里想,你个胖头磊,不赚我的钱才怪?但是此事对我来说是件大事,也不想在小钱上他计较,点头道:“那是自然。”
张磊反而跟在我屁股后面走到他的店铺的里间,里面是一个拍证件照的小室,旁边是冲印胶卷的暗房,刚才张磊就是蹲在里面冲客人的胶卷的。
我从后腰里,把卷成一卷别在皮带里吴爱国的材料抽了出来,轻轻的放在一张小方桌上,小声的道:“能不能帮我全拍下来?我要非常清楚的。”
张磊笑道:“这小意思,包在我身上。”
张磊知道道上的规举,也不看那些材料上的内容,只是按我的要求拍,至于江媚自拍的那两张照片,我就没拿出来了,反正吴爱国也用不着,我老实不客气的扣下来,准备留着以后“打飞机”时用用。
两卷胶卷很快拍完,张磊笑道:“我说哥们,你是马上要哩,还是明天来取?”
我当然知道夜长梦多,这东西放在别人手,多一分钟都怕有意外,翻了翻眼道:“当然是马上要!”
那年头大家混饭吃都不容易,有事做就不错了,根本不会要什么加班费,张磊搓了搓手,笑道:“两卷胶卷我用的是富士彩色胶卷,把上面的红章、蓝签字全拍得一清二楚,再加上冲洗费,共计是八十二元钱,二块钱零头我不要了,就八十元吧,现金交易,概不赊账。”
我心里一跳,骂到,你个王八蛋胖头磊,竟然收老子八十块钱,脸上却笑了起来道:“我象是赊账的人吗?这里是一百元钱,你收好不要找了,但是这事可不许你在外面乱说。”
张磊接过一百元大钞,笑道:“哥们呀!我也是道上混了,除非给公安逼得狠了,否则我嘴巴自然紧的很,要是你做了什么大案,公安逼问起来,你可不能怪我!”
我知道其实这些所谓道上混的,特别的不讲义气,小事都可以帮忙,遇到大事时,哪里会为朋友守密,只要来一两个公安稍微盘问一下,保管连他老子扒灰的事,都说得一清二楚,但为了混饭吃,也不会四处乱说话,脸上笑得更欢了道:“我能做什么大案?你高看我了。”
张磊笑道:“放心!道上的朋友找我做事也不是一次两次,要是我嘴巴不紧,早叫兄弟们给砍了,我说采花狼,我这里有新进来的微型相机耶,跟个打火机似的,而且一头拍照,一头还能正常打火点烟,就卖给你三百元,可以完全满足你的专业需要,为采花偷窥必不可少之物耶!”
我外号叫“采花狼”,但实际上,当年我年纪还小,还不至于见花就采,胖头磊当然知道我也是在道上混的,要是生人,他决不会这样兜生意,私自买卖间谍用微型相机,公安逮住了要拘留的。
我披披嘴道:“一百五,能卖的话就拿出来给我看看!”
胖头磊苦笑道:“我这微型相机拍出来的照片可是彩色的,一百五我进还进不来哩,二百元吧,就当是我帮你带一个吧!都是老朋友了,怎么办哩?”
我心中想到,王八蛋,还要敲老子的竹杆,但这间谍相机说不定以后或许能用得着,冲印的事,只找胖头磊也是省事,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于是笑道:“吊——!你进来顶多就一百元,还不知道有没有哩,这样,一百八,不买就算了。”
胖头磊笑道:“那好!就一百八吧,谁叫我们是兄弟哩?除了相机之外,配套的胶卷、钮扣电池,我这儿都有,以后冲洗也找我,决不会向外面说出半个字的。”
我笑道:“我买你的东西,以后冲洗费用也要便宜点,把那个吊东西拿出来看看撒,不过有言在先,要是不管用,我可要找你的!”
张磊笑道:“那是当然的事。”
一个小时后,我拿着张磊替我拍的两套非常清晰的吴爱国的材料照片,跑回家中,老娘见我回来,问道:“化梁!你吃过了没有,要是没吃过,碗橱还有些剩菜剩饭,你将就着吃些撒。”
听老娘这一说,我肚子就打起鼓来,找了一个破旧的大信封把照片全塞了进去之后藏好了,从碗橱里随手抓了两大团饭,塞进嘴里,边走边吃。
老娘跟在后面喊道:“你个炮子子啊!这么晚了,你还往外什么跑啊?”
我头也不回的道:“你们睡你们的觉吧,别管我。”
我一溜烟的跑到小庄子吴爱国的家,发现他家的灯还亮着,客厅里吴丽正在看电视,那年代电视可是个稀罕物,而吴爱国家不但有电视,而且还是进口彩色的。
我也不敲门,鬼头鬼脑的推门就进来了,对吴丽道:“你家老头呢?”
天气渐热,吴丽穿了一件薄毛衣,猫似窝在沙发中,两条白润的小腿露在外面,猛得听到我声音,明显得被吓了一大跳,回头怒视我道:“讨厌!又跑到人家家来干什么?还贼似的不敲门?”
我嬉皮笑脸的跑了过去,挤到吴丽的沙发中道:“小贱人!看什么电视哩?”
吴丽站起来跑到一边,嘟嘴道:“说什么呢?别嘴巴不干不净的,我看什么要你管?”
我大模大样的仰面靠在沙发上,舒服的道:“我数三声,要是你不把你家老头叫出来,我调脸就走,只是我走了之后,你家就要倒霉了。”
吴丽嗔怒道:“胡说八道!”
我正逗小美女玩儿哩,吴老太婆就听到了,大骂着就跑了出来,张牙舞爪的就想和我动手,我闪身让开,用没发育完全的公鸭嗓子吼道:“疯婆子,你家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撒泼。”
吴老太婆一愣,怒声道:“放你妈的狗屁!”
我阴笑了一声道:“死老太婆,你把耳朵伸过来,我只和你说一句话,叫不叫吴老鬼来随便你。”
吴老太婆将信将疑的把头伸过来。
我小声的在她的耳边道:“印刷厂有人收集了吴老鬼贪污的确凿材料,明天就要送到省组织处的杨青山手上,现在把吴老鬼叫回来商议对策还来得及。”
中国对于查出来的贪官,除了判刑之外,还要罚没非法所得,也就是家产,情节严重的还会枪毙,吴老太惊得把吊眼瞪得鸡蛋大,慎重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笑道:“我自然知道,你叫不叫吴老鬼回来?”
吴老太回头去吴丽道:“快打你爸爸的BP机,呼他回来,就说出大事了。”
我立即止住道:“慢——!不能这样说,只说吴老太婆气他这么了晚还不回家,要他立即回来,否则跟他没完就是。”
吴丽狐疑的看了我一眼,乖乖的拿起电话,打吴老鬼的BP机。
我微笑着重新坐到了沙发上,对打完电话的吴丽道:“小丫头!还不倒杯好茶来给大哥喝?”
吴老太婆对吴丽道:“小丽,去倒杯大佛龙井来给小柴喝。”
我笑道:“这才象话,我到书房等吴老鬼,要是江媚同他一起回来,千万别叫她跟进来,给她知道就吊到了。”
吴老太婆点头道:“那小妖精敢?可是小柴呀,这话说回来,要是你恶作剧的话,可别怪老娘翻脸不认人。”
我讥笑道:“你那吊脸翻来翻去的,哪天认过人了?今天是得势的猫儿猛如虎,要不是我和吴老鬼是栓在一条线上的蚱蜢,几天以后,保管你一家,变成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我熟门熟路的就往吴老鬼的书房走,也就是捉奸的那间阁楼,刚出堂屋,忽然闪出个人来,一把拉住我,小声道:“采花狼!你作死了,我妈在家哩,你还敢往我家跑?”
我定晴一看,正是吴道友,于是笑道:“说不定以后你妈也会欢迎我来,更说不定把你妹妹给我作老婆呢!”
吴道友摇手道:“你想也不要想,你找我老爸干什么?”
我笑道:“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又说一人获罪,祸连九族,我找你家老头,既没你的事,也有你的事,这事不好和你说,对了,你个不讲义气的混蛋,刚才我怎么没看见你?”
吴道友不好意的笑道:“我妈不许我和你在一起玩,怕我被你带坏了,所以刚才不敢出去,怕被老妈骂。”
我跳起来敲了一下他的大头,讥笑道:“你被我带坏?我还被你带坏了哩!好男儿志在四方,一个老娘就把你管住了,你还真有出息。”
吴道友捂住头道:“你别打我呀!我妈的话我真的不敢不听,我家新买了一个任天堂,和我一起去打坦克去,没有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我家老头是回不来的。”
我搭住他的肩膀笑道:“这才是好兄弟呀!”
吴爱国下午和局里的书记包贤友打完牌,晚上又约了局长莫树国吃晚饭,吃过饭后,又带着江媚、郑铃两个绝色美女,和他们三个老家伙一起去飙歌城里飙歌。
局长莫树国和江媚是老熟人了,和郑铃就是第一次见面,见她似乎比江媚生得还要漂亮一两分,从吃晚饭的时候开始,他就借握手的机会,捏住了她的小手,再不分开。
走在飙歌城包厢细长的过道中,包贤友露出龌龊的笑容道:“我说老吴呀,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们三个大男人,你就带了两个大美女来,我们怎么谈革命工作呀?”
莫树国笑道:“老吴已经做得不错了,说起来他才到厂子里一年多一点,能有现在的成绩已经不错了,从明年开始,国家又有新政策出来了,要实行企业法人制,到时老包你千万要和我联手,抬老吴一把,让厂长书记给他一个人兼,那时就不会有现在的尴尬了。”
包贤友搂住江媚的小蛮腰道:“那是当然的事,我们和老吴,哪个对哪个呀,全是一家人嘛,不抬他抬哪个哩,就是听说印刷厂庙小妖风大,池浅乌龟王八多,原来厂里的一众老职工,很多不服老吴哩!”
三个糟老头两个绝色美女边说边往包厢走,莫树国还没进包厢,就忍不住在郑铃的颊上亲了一人接声道:“泰山之下,岂有顽卵?老吴只管放手去干,我们局里的领导,全力支持你,就是,哈哈,就是这个小美女穿得也太老土了,老吴你也太小气了,不能多发点奖金,让这个小美女穿得漂亮点吗?”
吴爱国赶上一步,替莫树国点上一支“大中华”,笑道:“有局领导的一句话,我就放心了,至于这个小郑吗,我已经叫一个小滑头替她购置性感漂亮的行头了,就怕她不敢穿出来。”
莫树国笑道:“现在改革开放了,年轻人要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跟上潮流才是好同志嘛?以后老吴要多找几个女同志,大家一起研究工作,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吴爱国陪笑道:“那是那是。”
进入包厢之后,吴爱国识趣的坐到点歌机前点歌,三个老鬼经常来飙歌,包贤友、莫树国两个喜欢唱什么歌,吴爱国知道的一清二楚。
穿着高跟皮靴,超短裙的啤酒酒促销小姐进来了,甜甜的笑道:“三位领导,要几瓶啤酒啊!”
包贤友笑道:“很聪明吗?进来不说要不要啤酒,开口就说要几瓶啤酒,叫什么名字?”
啤酒小姐笑道:“我叫张小露,师范学院的学生,出来勤工俭学的,多买几瓶吧,就当支援贫困学生了。”
包贤友笑道:“会讲话,先来一打吧!”伸手就向张小露穿着长靴的修长美腿摸了上去。
张小露灵巧的一转身,笑意盈盈的道:“好——!马上就来。”
江媚看得笑了起来道:“包书记!吃憋了吧?”
包贤友不在意的笑了笑道:“狡猾的小丫头。”
莫树友把郑铃搂到沙发上,从她后背处把手伸了进去,摸着她光滑如凝脂的背部,笑道:“会跳舞吧?”
郑铃心里反感之极,但她知道要是这时丢手出去,将又回到以前的命运,这时她已经被我开过苞了,为了不前功尽弃,只得豁出去了,挤出几丝笑容道:“不好意思,我不会啊!”
莫树友拉起她笑道:“没关系,我教你,来——!这手搭住我的肩,这手给手,对,一二三、一二三,唉——!对,转——!”
江媚就比她放得开得多了,主动把包贤友拉起来,将酥胸贴了上去,笑道:“包书记——!我们来跳老贴。”
包贤友紧搂住她的细腰,就着香唇亲了一口,淫笑道:“小妖精!”
啤酒小姐张小露把酒拿了上来,被吴爱国顺势拉住,笑道:“小姐!如果你不陪我们喝几杯,我们就不要这酒了!”
张小露轻轻拿开吴老鬼的手,轻笑道:“不行啊!领导,我正在上班,规定不能陪酒的,要是给单位知道,我要被扣奖金的。”
吴老鬼半笑不笑的接声道:“得了吧!别跟我来这一套,你陪我们喝几瓶,你们单位要是扣你的资金,你所有损失全记在我账上,但你要是不识相,就别怪我们投诉你了。”
实际飙歌城并没有这种规定,只要这些啤酒小姐能能多推销,他们才不会管她们的死活哩,有些话全是啤酒小姐为了摆脱客人纠缠,特意编出来的。
张小露闻言笑道:“那好!我们玩骷子吧,谁输谁喝酒!”这又是以退为进的方法,张小露自恃对撒骷子钻研过,掌握一些技巧,就骗吴老鬼玩骷子,不出意外的话,吴老鬼是输多赢少。
吴老鬼闻言笑了起来,似是不经意的把手放到了张小露弹手的大腿上面,张小露这次没躲掉,也不好不给面子强行推开客人的手,只得给吴老鬼在大腿上摸了起来。
晚上十点刚过,吴爱国的BP机就响了,先是女儿吴丽,跟着又是老婆陈梅,一连打了十几个,吴爱国坏事做多了,心中一跳,不由想到:“家里会不会出什么事哟!”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包、莫两个老鬼,从吃晚饭开始,也给江媚、郑铃灌了不少酒,其实也醉得差不多了,吴老鬼推说明天还要上班,连连向包、莫两个告罪,众人约好过两天再来,方才匆匆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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