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羽山的前山并不高,从山顶到山脚也就两百余丈,一路上全都是三丈长、两尺宽的青石台阶。

此刻,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就站在山顶上朝着四周眺望。她想找到一男一女,可惜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内,看到的全都是上山下山的香客。

她的心里充满忧急。

翠羽宫并不属于最早知道大劫将至的门派,只是这段日子气氛诡异,加上她们和官府联系密切,所以天宝州发生的那些事第一时间就传到她们耳中;其中剑宗传承和飞针之术重现绝对是令人震撼的大事,而且两者都和上一次天地大劫有关,不由得让她们产生无限遐想。

女人大多敏感,所以翠羽宫高层一合计,立刻感觉到即将有大事发生。

天宝州发生的那些事里,璇玑派的身影若隐若现。

翠羽宫和璇玑派交情一向不错,所以她们找相熟的璇玑派的人问了一下,结果璇玑派的人大多吞吞吐吐,或者顾左右而言他,只有两个交情最深厚的人私下给了一些暗示。

那些暗示无不指向万年前的那场大劫。

确认这件事之后,翠羽宫上上下下顿时感到恐慌起来,没人比她们更了解大劫的恐怖。

这半年来,她们拼命为应付这场大劫做准备。

此刻,那个公认的应劫之人突然找上门来,简直就是落到水里的时候突然抓住一根浮木,没想到雪丫头冒冒失失地将人赶走了。

姜涵韵绕着前山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心中越发焦虑。稍微犹豫一下,她从纳物袋里掏出了一个八卦罗盘,朝着四面八方照了起来。

以往她用此法,就算不能立刻找到她要找的人,也至少会有一点线索,但是这一次,罗盘上的指针转动不停,完全失去作用。

“涵韵,应劫之人自然有天道庇护,一切易算之术对他都没用,你就别费心机了。”

半空中一阵扭曲,一群女人突然出现在姜涵韵身旁,其中就有刚才那个美妇。

说话的则是另外一个女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左右,布衣荆钗,十分朴素。

恐怕没有人会想到,这样一个朴素如同村姑的女人居然会是翠羽宫的宫主。

事关重大,美妇没敢隐瞒。姜涵韵急着找人,她则禀报宫主,其他长老也跟着知道此事。

“他走得太快了吧?”姜涵韵咬着嘴唇说道。

“这不奇怪。他现在一身麻烦,不知道有多少人找他。”宫主轻叹一声。

“他总应该留下一点痕迹吧?”旁边一位女长老问道。

宫主眯着眼睛,缓缓扫视着四周,显然她和谢小玉一样也修练过瞳术。不只是她,女长老中还有两个人也做着同样的事。

好半天,宫主摇了摇头。她什么都没发现。

“那个人对隐匿逃遁之术非常精通,在天宝州的时候他可以带着一大群人躲过土蛮的搜索,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在找他,他肯定更加小心。听说此人有个精于土遁之术的同伴,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十有八九土遁走了。”

“土遁走不远,应该还在附近。”一个女长老立刻手结法印,朝着地下打去。

地面上顿时激起一阵波动,那波动朝着四面八方荡开。

好半晌,那名女长老一脸难以置信地回道:“居然没有。”

“翠羽山中水脉无数,他潜入地下后,随便找一条水脉,片刻间就可以远去百里之外。”宫主心思灵巧,立刻猜到谢小玉用的办法。

“这或许是天意。”美妇说道。她当然要为自己徒弟减轻一些罪责。

“大家先回吧。”宫主摆了摆手。

众位女长老答应一声,各自散去。

看到大家已经离开,宫主转头对姜涵韵说道:“徒儿,你有什么想法?”

姜涵韵知道瞒不过师父,连忙回道:“我想他应该不会走远。”

“说说你的理由。”宫主笑着点了点头,显然这也是她的看法。

“在元辰派的时候他一心修练,连元辰派的外山门都不去,和自家师兄弟也甚少交往,自然更没有别派的朋友,除了我们这里,能帮他和璇玑派联系上的就只有九曜派、碧连天、北燕山和摩云岭……或许还要加上太虚门,但是这五派都被盯得很紧,他去的话就是自投罗网。”姜涵韵说出自己的猜测。

“还有呢?”宫主继续问。

“还有一些只是我的猜测。前一段日子传来消息,谢家潜藏在晋元府,可惜被一个年轻和尚带走。现在他和他的妹妹同时出现,所以我猜那个年轻和尚或许和他是一伙的,甚至可能就是他本人改扮。不是传闻他修练的是佛门剑修之术吗?”姜涵韵心思和她师父一样细腻,少少的讯息却让她们看出很多东西。

“继续说下去。”宫主笑着催道。

“他绝对不会放心让家人远离。既然他带着妹妹来我们翠羽宫,那么他的一家肯定在周围不远的地方。”姜涵韵说出自己最终的猜测。

“你还忘了一点。”宫主提醒道。

姜涵韵微一迟疑,立刻明白师父指的是什么。

“佛门?”

宫主微笑着点了点头。

姜涵韵喜道:“我确实疏忽了。既然是一个年轻和尚带走他全家人,不管那个和尚是他同伙,或者就是他改扮,他的藏身之处肯定和佛门有关。”她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应该不会在万佛山,那里人多眼杂,如果是我,肯定会找一个闹中取静的佛寺。”

“你暗中查一下,不过别让其他人知道。”宫主吩咐道:“我会警告其他人,这件事绝对不能泄漏出去,现在只有我们知道他和他妹妹来过。”

两个人都明白,她们能分析出这么多东西,其他人肯定也行,普天之下聪明人数不胜数。

七、八十里外的一座山头上,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中,谢小玉和小钗就躲在里面。

洞口前面悬浮着一个直径五、六丈的巨大圆盘,这个圆盘微微凹陷,就像一口浅底大锅,锅口正对着翠羽宫的方向。

拥有天视地听的能力,再加上这件算不上法器的东西,谢小玉的耳朵虽然没顺风耳那样神奇,却也能倾听百里之内的一切动静。

“哥,有必要这么在乎她们吗?你不是说天底下并非只有翠羽宫一家女修门派吗?”小钗在一旁有些看不懂。

“傻丫头,那只是气话。天底下确实不止翠羽宫一家女修门派,但是翠羽宫绝对是最好的女修门派,其他的女修门派大多是某个大门派的附庸。”谢小玉无奈地解释道。

还有一句话他没对小钗解释——那对师徒确实捏住他的短处,他没有别的办法和洛文清取得联系。

听到那边没了动静,谢小玉将圆盘收了起来。

这东西只是一层银膜,薄如蝉翼,收起来只有核桃大小,将这东西往纳物袋里一塞,谢小玉卷起小钗朝着姜涵韵飞去。

那对师徒已经猜到他的行踪,他就没必要藏了。他还怕姜涵韵东问西问引起别人的怀疑,暴露他和他一家的行踪。

两道遁光在半空中相遇。

姜涵韵一看到一男一女朝着自己飞来。她是一个七巧玲珑的人,立刻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被天意选中之人,有任何神奇的能力都不会让她感到奇怪。

两道遁光会合在一处,朝着旁边的一片山坳落了下去。

“你根本没有远去,一直躲在暗处偷窥。”姜涵韵抢先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来这里之前已经找好退路,所以连我师父和几位师叔都没看出你往哪里走。”

谢小玉没立刻回答,他打量着眼前这位少女。

姜涵韵算不上美女。

她的眼睛有点小,嘴巴稍微大了些,额头太高,论长相比起绮罗肯定差远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却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让人不由得心生亲近,怪不得洛文清会为之着迷。

好在谢小玉并不是一般人,论心性,他比洛文清强得多,甚至比一些修练年久的人都强。

所以他很快就收敛心神,稍微思索一下后,答道:“我走得比你想像得要远。不过你有一点没猜错,我确实在观察你们的反应。我知道那块玉佩没到你手里,其中肯定出了什么意外。”

简简单单两句话,这两个人却各逞心机,暗地里斗了一番心眼。

姜涵韵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吃准谢小玉有求于翠羽宫,所以不肯走远。

谢小玉回的话也颇为奥妙,先说比她想得要远,暗示他未必在乎翠羽宫,同样也暗示他有办法监视她们,还不被她们察觉。

最后提到那枚玉佩,既是提醒姜涵韵她们有错在先,也表示他并不在意,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

姜涵韵这般聪明伶俐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嫣然一笑,不再耍心眼,直接问道:“外面传闻大劫将至,是不是真有此事?”

“知道此事的那些大门派全都守口如瓶,怎么可能有什么传闻?”谢小玉并不正面回答。不过他这样说,等于是承认了。

不等姜涵韵再次开口,他抢先问道:“我想知道之前到底怎么回事?谁想对付我?九曜、璇玑、碧连天、北燕山这几大派难道压不下去?”

姜涵韵早知道谢小玉会问这个问题,轻叹一声,说道:“当然压不住。现在知道大劫将至的门派少说有百来个,这还只算道门,至于佛门那边更说不清楚了,就是他们在兴风作浪。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门派并不知道大劫之事,只是盯着你手上的剑宗传承,被人一煽动也就跟着闹了起来。”

谢小玉确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对道门多少有点寒心。

“哪些门派最为活跃?”他问道。

谢小玉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以后有机会的话他肯定会报复。再说,如果他知道是哪些门派,也可以好好提防。

“这次的事首先是道府和九空山四处串联。除此之外,天剑山、宏蒙剑派、千剑门这类剑修门派也很起劲,他们看中的都是你手里的剑宗传承,其中天剑山知道大劫将至,所以两样都贪图,闹得最凶;另外还有云潭宗、赤焰山、四方门这些大门派,他们是为了这场大劫。佛门那边也有动作,九空山背后的天台宗最为活跃,真正主事的恐怕是难陀寺和飞龙寺……”

姜涵韵说得很详细。

身为翠羽宫下一任宫主,她的地位比洛文清在璇玑派的地位更加稳固,平日除了修练,一些不太重要的事也都交给她处理,所以她对外面发生的事全都了如指掌。

谢小玉越听越头痛,找他麻烦的门派这么多,声势如此浩大,怪不得连九曜派都压不住。

不过他同时也苦笑不已。他算是看清楚了,不但道门内部不是一条心,佛门内部也一样。

天台宗肯定不知道他已经投身佛门,佛界中的大能却知道,他们没通知下界的佛门,这里面有些蹊跷。

“现在轮到你了。”姜涵韵将最近的情况说了一遍后,反过来问谢小玉。

“想知道的话,问我妹妹好了,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她。”谢小玉把小钗推到前面。

姜涵韵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对方是逼翠羽宫收下他妹妹。

翠羽宫确实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但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比天地大劫更重要?为此破一次例也不算什么。

“我就代师父收下这个师妹了。对了,你家里其他人呢?翠羽宫有义务庇护门下弟子的家眷让他们不受到伤害。”姜涵韵干脆好人做到底。

当初陈、罗两位真人收下李光宗的外孙,也说过同样的话。

大门派确实有这样的规矩,不过这还得看人。当初谢小玉在元辰派的时候,就没得到这样的待遇。

“你们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我自有安排,用不着你们费心。”谢小玉没有接受对方的好意。

他没有忘记刚才的芥蒂,同时也告诉姜涵韵她们师徒俩的对话全都被他听了去。

果然,姜涵韵的脸微微一白。她没发现谢小玉在暗中窃听这还说得过去,连她师父都被瞒过就太难以想象了。

姜涵韵心中充满震惊,却没有忘记正事。

“听说元辰派藏经阁藏珍无数,可惜历代门人弟子都没有发现,只被你一人得了去……”姜涵韵含糊地说道。

谢小玉明白她的意思,立刻打断她的话头。

“剑宗传承不可能给你们,这关系太大,我无权答应。”他将最重要的东西划掉了。

他并不是舍不得,而是没办法拿出来,他的剑宗传承是假的。

姜涵韵原本就没指望能得到剑宗传承,就算得到,对她们也没用。翠羽宫的传承是以阵法为主,根本没人练剑,更别说是走剑修之路。

“听说你造了一艘船,你们就是乘坐那艘船回到中土。”她怕再一次被拒绝,所以目标降低许多。

翠羽宫并不知道天剑舟的存在,她们只知道谢小玉最初建造的那艘船。

那艘船的性能比不上空行巨舟,却比普通的飞天船强得多,而且建造起来容易。知道这件事之后,这群女人首先想到的也是逃往海外。

“可以。”谢小玉从纳物袋里掏出一卷图,随手扔了过去。

姜涵韵轻轻展开看了一眼,一看之下,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并不是她听说过的那艘船,虽然样子很像,都是又小又扁,但是她听说过的那艘有翅膀,而且前后各有两扇叶轮。

她第一个想法就是谢小玉留了一手,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谢小玉没必要这样做。

“这艘船一天时间能飞多远?”姜涵韵还是忍不住问道。

“如果由一位真君推动的话,一日夜可以飞行两万里。”谢小玉并不知道姜涵韵在想些什么,所以随口答道。

姜涵韵听到这个答案,顿时脸色微变,知道自己又看走眼了。

这确实不是她听说过的那艘船,而是改进版,远比她知道的那艘船强得多,也比空行巨舟强得多。

这艘船一出,空行巨舟毫无疑问就会被淘汰。

她连忙将设计图收好,这东西事关重大,绝对不能出一点问题。

“我这里还有海上航行的记录,当初给过九曜派一份。”谢小玉又把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扔了过去,反正对方肯定会索要。

“我手上还有一套丙火聚灵阵,也算是比较有价值的东西。”谢小玉继续说道,不过这一次他没急着把东西拿出来。

“那是什么作用?”姜涵韵问道。

“布下此阵可以吸收太阳真火,转化成为丙火精气,相当于拥有一座可以移动的丙火灵眼。”谢小玉简单地解释一下。

姜涵韵又暗自抽了口凉气。

这东西当然有用,将来大劫一起,各派肯定逃往海外。

在海上未必能够找得到灵脉,有了这座丙火聚灵阵,有没有灵脉都不要紧。

所以这座阵的意义绝对不在那艘飞天船之下。

看到谢小玉只是嘴上说说却没将东西拿出来,她立刻明白谢小玉这次不会再白送给翠羽宫。

她倒没想过用小钗讨价还价,否则就太难看了,只会引起对方反感。

而且,谢小玉是被自己门派抛弃过的人,对这种事肯定很敏感,万一心生警戒,不让自己妹妹拜入翠羽宫,到时候损失最大的绝对是翠羽宫。

“你想要什么?”姜涵韵嫣然一笑,问道。

“我手上有一套幻天蝶舞阵,当初这套阵法帮了我大忙,说起来我还欠你们翠羽宫一个人情。”谢小玉顺便拉了拉关系。

毕竟他的妹妹要拜师学艺,肯定需要对方照顾。

“你的那套阵旗可不是从我们这里得到,所以你用不着放在心上。幻天蝶舞阵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阵,只有在阵道高手手中才能化腐朽为神奇,拥有这样的本事,换成任何一种大阵都一样。”姜涵韵同样也捧了一下谢小玉。

“不是什么阵法一带在身上便可以用。”谢小玉说出自己的目的:“我对这门秘诀感兴趣。”

姜涵韵的眉头微皱。她思索片刻后,说道:“这是翠羽宫不传之秘,我可没权力答应,必须由师父和长老们定夺。”

在一座落英纷纷的山谷中,一条潺潺的小溪边,一群女人随意坐着,姜涵韵和小钗垂手站立在一旁。

那些女人脸上全都带着一丝惊容,就连姜涵韵的师父、翠羽宫宫主都免不了脸色微变。

小钗刚刚将她所知道有关天地大劫的事说了出来,这其中包括神道再现,也包括妖族重现。

“这场大劫来势好凶!”美妇低声说道。

其他长老也都心有戚戚。当年神道大劫一开始的时候还和风细雨,远没有这一次剑拔弩张,连太古之时已经消失的妖族都跑了出来。

“别自己吓自己,我们比其他门派已经多了不少优势。”翠羽宫宫主不得不替众人打气。

“是啊,现在应劫之人找上我们,连他妹妹都在我们这里。”旁边一位女长老硬挤出一丝笑容。

宫主摇了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件事。别忘了,我们的师祖正是上一次大劫的应劫之人,而且师祖有写日记的习惯,事无巨细全都记录下来,别家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众女顿时恍然大悟,这确实是翠羽宫独有的好处。除了闭关,兰仙子每天都会写一篇日记,这些日记看似琐碎,里面有价值的东西确实不少。

“小钗,你先下去休息吧。你的资质还在你哥之上,但愿你能比你哥更有出息。”宫主随口说道。

将小钗打发离开,宫主这才说道:“我最近这段日子一直在看师祖留下的日记,结果让我发现一个秘密。师祖曾经怀疑过,应劫之人的出现并非都是天意,有些人是因为和应劫之人走得很近,也和大劫扯上关系,最终也变成应劫之人,师祖就是这样。她无意中遇上李太虚,从此命运就改变了。”

“有这等事?”众位长老惊道。自古以来都认为应劫之人是由冥冥之中的天意所掌控,如果按照这种说法,岂不是能够人为施加影响?

不过转念一想,她们又感觉很有道理。

现在回头看看天宝州过来的那几个人,其中的麻子和另一个姓苏的修士隐约带有一丝应劫之人的味道,她们甚至知道璇玑派在那两个人身上也花了不少工夫。

另外还有一个人也有应劫之人的味道,只不过她们都不愿意承认罢了,那个人就是绮罗。

绮罗找回失传已久的飞针之术,连带着霓裳门这个被她们看不起的门派也变得名声远扬。

“这样说来,有必要让涵韵和那小子走得近一些。如果我们翠羽宫再出一个应劫之人,那就太好了。”刚才那位长老口没遮拦。

姜涵韵顿时大窘,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其他长老却根本没在意,反倒一个个笑逐颜开。她们都看过师祖兰仙子留下的日记,自然知道宗门之中有一个应劫之人的好处。

“你们想得有些太远了。”宫主连忙将话题拉回来:“那只是我的猜测,师祖在日记里可没有明说。”

“这又不难。从现在开始我们多留意一下洛文清,他跟谢小玉走得也很近。麻子和姓苏的修士之后,下一个应该轮到他了吧?如果他的实力也提升迅速,那么此事恐怕是真的,我们就有必要布置一番。”一名女长老插嘴道,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瞥着姜涵韵。

姜涵韵又是一阵羞。

宫主咳嗽一声:“现在先说正事,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消息泄漏出去。”

这话一出,众位长老顿时闭上嘴巴。

“各自发个誓吧。”刚才那位女长老朝着其他人扫了一眼。

没人表示反对,她们都知道事关重大。

那个女长老第一个举起手,既然是她提议,自然从她开始。

很快的,在场每一个人都发了心魔大誓。

“藏经阁里的那些弟子怎么办?她们中的一些人或许猜到了些什么。”美妇问道。

“没办法,让她们闭关吧,不到真君境界不许出来。”宫主无奈地说道。

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很为难,这等于是变相软禁,不过为了大局只能这样。

“那个外门弟子我已经将她收为门下弟子,是不是也让她闭关?”美妇又问道。

她说的自然是那个中年道姑,虽然同样是变相软禁,能够进入后山却也算因祸得福。

“现在说说你那个宝贝徒弟吧。”旁边的那个长老笑嘻嘻地说道。

“那丫头闲不住,让她闭关恐怕会闷出病来。雪儿她知道轻重,不会随便乱说。”美妇拼命为自己的徒弟争取自由:“不如这样,就让她充当联络人,毕竟一个男人经常往这边跑总不象话。”

她这样说当然有私心。如果刚才宫主那番话是真的,那么她的徒弟经常和应劫之人在一起,说不定也会成为应劫之人。

这点心思不难猜破,在场众人也都明白,不过没人反对。

雪丫头娇憨纯真,而且很会缠人,如果真的能将应劫之人缠住,倒是一件美事。

相反的,姜涵韵什么都好,就是理智多过情感。

而从传闻来看,谢小玉似乎对情啊爱啊之类不太敏感,这样的两个人放在一起,很难擦出火花。

从翠羽宫回来,谢小玉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虽然他拒绝翠羽宫照顾他的家人,实际上两边都知道这也是翠羽宫的职责之一。

平时他自己照料一家人,一旦他外出,翠羽宫那边肯定会接手。

江洲又是翠羽宫的辖区,出了什么事,翠羽宫也都能搞定。

谢小玉可不敢小看这帮女人的实力。

翠羽宫规模不大,甚至比一些中型门派还不如,却能够屹立万年不倒,可不只因为别人看在兰仙子的面子上,肯定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

这些传承万年的大派,哪一个的手里没几张底牌?

心情舒畅,回到那座竹林幽静的寺院后,谢小玉自然看什么都顺眼。

这座寺院不大,前后三进,中间是大殿。此刻,大殿中那个老和尚身披袈裟,“笃笃笃”地敲着木鱼。

老和尚脸色灰白,皮肤全都松垂下来。

谢小玉知道老和尚快不行了,这恐怕是佛界托梦必须付出的代价。

在老和尚身边站着三个和尚,年纪都不小,最大的有六十多岁,最小的那个也有四十七、八岁。

谢小玉扮成的这个和尚只有三十几岁,反倒像个晚辈。

看到谢小玉进来,老和尚停止诵经,朝着谢小玉问道:“师弟的事办完了?”

“办完了,一切顺利。”谢小玉连忙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老和尚显得很高兴。

谢小玉知道这不是作伪。老和尚是一个有德的高僧,绝不是那些心中满是贪欲的秃驴可比。

“来来来,徒儿们,见过师叔。”老和尚招呼身后那三个徒弟。

他已经对三个徒弟说了谢小玉的事,不过他本人不知道谢小玉的来历,也从来没有问过,所以说得不是很清楚,只提到他这个师弟乃是真正的佛修,不同于凡俗僧侣。

那三个徒弟自然不敢怠慢,连忙上来见礼。

谢小玉一一看了过去。佛门和道门不同,虽然也讲究根骨,但是更注重心性。

佛门可以转世,根骨什么对他们没什么意义,这一世根骨不行,下一世投个好胎就行。

“你是宽念?”谢小玉朝着一个五十多岁、神情木讷的和尚问道:“听师兄说,你一心向佛。”

被问到的那个和尚连忙双手合十。

谢小玉看着他身上散发出那微弱的佛光,不由得点了点头。没有修练过居然身有佛光,说明此人对佛法的感悟已经到一定的程度。

“我手里有两部佛门大法,它们各有所长。其中一部是外道成圣之法,练成之后神通广大,威力无穷,不过杀劫也重,另外一部是佛祖真传,只修佛性,不练神通,不过练成之后立刻飞升西方极乐净土,是最快捷的成就法门。”谢小玉抛出这两部功法,自然是他没有炼化那两颗舍利上带着的夜叉明王斩和渡厄红莲。

宽念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旁边那个四十几岁的和尚抢先问道:“师叔,不知道这第一门佛功有多神通广大、威力无穷?”

“这门佛功名为夜叉明王斩,修练此法,你还要炼制一口飞刀。一旦练成,就可以飞天遁地,开山破岳。威力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这门佛功前期非常好练,而且进展神速,只是到上师境界之后就变得艰难起来,除非有绝大的毅力,否则根本不可能成就。”谢小玉将优点和缺点全都说了出来。

其实用不着说得这么仔细,这几个和尚都精通佛法,一听功法的名字就明白夜叉明王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存在,在诸天神佛中,排名绝对是靠后的。

但是这篇功法却很配墨念和尚的胃口。只见这个中年和尚念了一声佛号,然后说道:“师叔,您就成全我吧,我想修练这部功法。”

“墨念,你还放不下那些凡俗恩怨吗?”老和尚有气无力地喝了一声。

墨念和尚双手合十,一语不发,脸上显露出苦痛之色。

“师兄,就让他练吧,佛门虽然不讲究替天行道,却讲因果报应。像墨念现在这样心中充满嗔怒,怎么可能明了佛法?还不如让他了结因果,然后放下屠刀,真正皈依我佛。”谢小玉一边说,一边感到好笑。

佛门最无赖的就是这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是不可否认,这招绝对好用。

“师弟,你既然这么说,就让他练吧。我是怕他做出什么事连累到你。”老和尚是好意。

谢小玉随手取出一本皱巴巴的书,悬空托着,飘到墨念和尚面前。

墨念和尚连忙接过,喜出望外。

谢小玉转头问刚才那个和尚:“宽念,你想好了吗?”

“师侄不善和人争斗。”宽念连忙回道。他已经明白师叔早有准备,这两部功法一部是为他准备,另外一部是为墨念准备。

谢小玉同样也取出一本满是褶皱的书扔给宽念和尚。

这两本书都是他抽空抄录的副本,被他刻意做旧,像是珍藏多年的佛门秘典。

现在只剩下秀念了。

这个和尚名为秀念,却看不出“秀”在哪里,他也有六十多岁,绝对称得上是老和尚,一脸忠厚老实,但是他的忠厚老实又不像李光宗和李福禄那样。

李光宗老实中还透着一丝江湖味,李福禄老实中带着一丝灵气,这个和尚则很老实、憨厚、笨拙。

谢小玉不知道教他什么才好。

教夜叉明王斩?这个和尚明显是老好人,根本就没那股杀气。

教渡厄红莲?这人虽是和尚,但是明显不通佛理,怎么可能明悟渡厄红莲的奥妙?

谢小玉更不可能教他琉璃宝焰佛光,毕竟自己现在不敢用。

一想到琉璃宝焰佛光,谢小玉又是一阵头痛。

这绝对是他的疏忽,现在谁都知道一个修练琉璃宝焰佛光的和尚带走谢家三十口人。

“师兄,我要闭关几日。”谢小玉说道。

“师弟,无需这般客气。我只担心自己撑不了多久,只望师弟在我圆寂之前出关。”老和尚双手合十。

谢小玉也双手合十,回了一礼,然后告辞离开。

这座寺院没有修练用的石室,想闭关,只能回禅房。

禅房和修练用的石室差不多,地方都不大。

不过他这禅房与众不同,四壁都用铁铸成,底下也是一丈多厚的铁砂,里面玄磁精气弥漫,还夹杂着一丝庚金精气,寻常人在里面待不了一刻钟就会口鼻喷血。

谢小玉进入禅房,关上门,插上门闩,再加了一道禁制,这才盘腿坐在蒲团上。

片刻间,他已经进入梦境。

他有大梦真诀,能够梦中悟道,这是他最大的优势。

在他的梦境中,无数个他正施展着不同的法术。

有的在练剑法,有的在运用阵法,还有一些在试演轻云薄雾霞光幛上的东西,其中有一个他演练的正是琉璃宝焰佛光。

那团佛光并不止三种颜色,而是七种颜色。留下舍利的人就修练到这个境界,所以他的佛光最高也只能达到这种程度。

琉璃宝焰佛光最多可以呈现十二种颜色,不过越往后难度越高,七种颜色只能算普通,只有修练出九种颜色才算略有小成。

九是一道门坎,如果更进一层修练出十色,在佛门中绝对会有一席之地,这又是一道门坎。

至于练出十一种颜色,当今佛门中也就几个人而已,十二种颜色圆满更不得了。

修练到这个地步的和尚只需要还清因果、了结旧债,立刻就能飞升。

不过十二色圆满并不是最高境界。

佛门讲究空无,所以十二种颜色融合为一化为无色,才是琉璃宝焰佛光的终极型态。

传说无色透明的琉璃宝焰佛光能够焚尽一切,将万物化为虚无。

此刻谢小玉就是想直接演化出这种无色透明的琉璃宝焰佛光,他要的不是那恐怖的威力,而是掩饰身分。

看到无色透明的佛光,没人会往琉璃宝焰佛光上想,只会以为是另外一种有名的佛光——无相佛光。

然而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这段日子他一直思考怎么才能将琉璃宝焰佛光的颜色藏起来?

他以前也不知道颜色怎么来,直到看了那本《奇技妙法百篇》之后,才知道颜色存在的原理。

因为这个缘故,他敢想如何消除琉璃宝焰佛光颜色的方法,换一个人恐怕连想都不敢想。

不过此刻,谢小玉也怀疑自己将事情想得太简单。

一开始的进展很顺利,琉璃宝焰佛光的颜色被他弄得淡了许多,但是淡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再也淡不了。

想凭这褪了点颜色的琉璃宝焰佛光糊弄别人,除非对方是瞎子。

谢小玉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

时间一天又一天过去,寺院的钟声让他不至于连日子都搞不清楚。

眨眼间七天过去了,他仍旧一点进展都没有。

突然,禅房外传来秀念的声音:“师叔,外面有两位女施主找你。”

谢小玉没有回答,而是弹指发动禁制和外面隔绝开来。

他不想让任何人或者任何事干扰自己的清修,再说他这个时候闭关,目的之一就是避开翠羽宫的人。

他和姜涵韵的见面绝对算不上愉快,远远比不上初遇洛文清。

这两个人同样是大门派出身,同样被当掌门培养,感觉完全两样。

所以他不想和这个女人多打交道,打算晾着她们一下。

他和别人交易一向都是自己先退一步,这一次也一样。他拿出来的东西绝对比他索要的东西少得多,对方却推三阻四,这让他很不爽。

他要让对方知道他不一定要那些东西。

秀念在门外站了片刻,见禅房里没有回答,不得不回到前面。

此刻寺院门口站着两个少女,其中一个是姜涵韵,另一个正是小院中抚琴的少女。

“两位女施主,师叔他老人家闭关已经七天了。”秀念口诵佛号说道。

“老和尚,你没骗我们吧?他还有事等我们回复他呢,怎么可能闭关?”抚琴少女气冲冲地问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没有撒谎。不只是师叔,我的两个师弟也各自闭关了。”秀念双手合十说道。

“算了,师妹,他在山门中的时候就以勤奋着称,要不是这样,他哪里能够拥有现在的成就?”姜涵韵在一旁劝道。

“长老们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拿镇派秘法和他交换,可是他……”抚琴少女一脸忧急。好在她没有气昏头,说这番话的时候没忘记用传音之法。

“说不定人家根本不在意。”姜涵韵苦笑一声。

换成平时,翠羽宫镇派秘法和丙火聚灵阵相比,很难说哪一个更高一筹。

但是现在丙火聚灵阵却是各派都急需的东西,关系到门派的生死存亡,她们的镇派秘法就显得逊色许多。

“就算他闭关,我们也没白来,知道小师妹一家平安就已经够了。”姜涵韵不得不将身边这个喜欢惹事的丫头劝住,否则天知道她会惹出什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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