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舒宁选择坦言后,阮玟走了,带着不敢相信,破碎成渣了的心离开了她。

她解决完曾子明,再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

这深夜里一片寂静,万千黑暗中,只有霓虹灯闪烁的微光。

她站在帘子的背后,从阴影中窥探着这光怪陆离的世界。

世界上的灯那么多,她头一次发现,竟是没一盏肯为她亮。

她早已习惯了孤身一人,一个人战斗,一个人迷茫,一个穿梭于三千世界,一个人作恶,但是她自己知道,之所以一个人的原因,是因为找不到另一个陪着。

没有人会喜欢孤独,然而孤独又是难以避免。

阮玟于她,是黑暗中明亮的火光,让她这个跋涉千里,踏过火山,浸过冰水的人忍不住靠近,忍不住伸手触碰。

于是,在习惯温暖后,徒然被谴回原来又冰冷又黑暗的世界中,除了倍加的孤独,还有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悲伤,哀愁。

它们淡淡的,却缭绕心头。

舒宁蹲下身,抱住了自己。

她知道自己动心了。

生前没有对任何人有过心动的感觉的她,喜欢上了一个同性。

她并不厌恶les,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性别。

问题是,她似乎伤害了阮玟。

“果然呢,还是不能期望太多。”

她轻笑一声,眼底却一片冷漠。

许久之后,她站起身,动了动麻木的脚后,也没回房,躺在阮玟经常待的角落,蜷缩着身子就睡着了。

又一个夜晚降临,舒宁开始了天师一夜的日常。

她背着把桃木剑,穿着一身运动装,扎着干净利落的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潜入了自己第一天刷副本的“新手村”。

这片森林依旧悄然无声,只有夜风偶尔呜呜掠过。

今天她倒不是无聊来找乐子了,而是最近有些穷,接了一笔单子。

委托人是一家上司公司的老板,通过中间人的介绍找到了她,希望她去超度他的原配妻子——陆郁的亡灵。

她一路隐藏自己的气息,了无痕迹的一路按照委托人说的山底去。

据她推测,陆郁大抵是被委托人害死的,而委托人受到了亡灵状态的陆乃的困扰,故才请她超度她,让她加快去轮回的速度。

一般这种小活就连新手都是极少接的,一是过于简单,没什么油水好捞;二是太过费神,一个超度就要花费上几个小时;但耐不住委托人出的价钱高,而她现在又有些穷,两人立即狼狈为奸的一拍即合。

她走到一块隆起的小土包前,左右看了一圈:四周有桃树,中间空地,一座无名坟,坟上插着一根树枝。

确定是这里无疑,她趁着尚未有鬼魂出没,取下桃木剑,绕着无名坟画出一道微深的圈,在圈的外围又加上许多奇奇怪怪的几何图形后,坐在了无名坟的前面。

她从怀中取出几张深紫色的符咒,零零散散的贴在了自己身上,以防自己在念咒过程中被偷袭。

做好一切准备后,她双膝盘起,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嘴里念念有词:“堪叹春景百花开,劝君绣莲寨,荣华富贵命安排,可叹时光空过了,千年万载不回来。

“堪叹夏景雨天长,荷花池内香,有钱难买这份光,逢年夏天三伏热,小舟寸可碧波上。

“堪叹秋景菊花黄,家家造酒香,空中鸿雁飞成行,果老二万七千岁,颜回不幸少年亡…… ”

一段长长的经文,舒宁越念越废力,仿佛有人拿着手,压在她心脏上一样,越发让她喘不过气。

同时她脑海里回响起阵阵凄厉的尖叫声,一声又一声,其中夹杂的恨意,无比强烈。

舒宁静下心,不断回想着静音咒和往生咒。

没想到陆郁的恨意如此深刻,以致经文已经过半,却仍不见起效。

这时候,她想起记忆中过世的老师父曾和她说过:

“这世间你切莫超度两种人,一是善良致死,却仍无恨意的亡灵,二是善良致死,恨意已经毒满心灵的人。因为这两者生前都曾是有善因之人,而无辜致死,是天道疏忽。超度得好就不说了,一旦失控,你也会被反噬至七窍流血,魂飞魄散。”

要是她猜的真不错的话,那她就是被坑出血了!

她咬紧牙,加大了精神力。

蓦地,脑海中的尖叫声停止了。

正在舒宁小心探测时,识海中缓缓浮现出一个身着睡衣的年轻妇女的身影。

少妇容貌昳丽,两片薄薄的粉唇紧紧的抿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舒宁。

少妇看着她,直视她的眼睛满是怨气:“是那人叫你来的?!”她闭上眼,识海中也出现了她缩小的投影。

她对着陆乃摊手:“知道了还问。”

陆郁仿佛被她这句话气到了一样,不过一下子就身冒黑烟,面目狰狞:“你们这些人类的败类,就算我下了地狱也绝对不放过你们!今日你们抓我们鬼王,来日厉鬼必要你们天师付出代价!”

“你说谁被抓?”舒宁眯起眼,“阮玟?”

陆郁不屑的呵了一声:“明知故问。”

她说完,完全消去了人形,模样已经模糊。

同时,舒宁想到阮玟的性格以及那对夫妇,顿时心道不好。

她也顾不上什么狗屁委托了,强行中止超度,退出了阵法。

一道微弱的金光闪过,舒宁睁开眼,侧过身,暗红的鲜血从她胸腔上涌上,吐在了漆黑的土地上。

一阵眩晕来袭,她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柳眉微蹙,猛眨了几下眼后,踉跄的往外跑去。

而在她后面,陆郁冒出头来,幽幽的目光看着看向黑暗深处,她离开的方向。

舒宁一颗心提着,随着剧烈的奔跑,心脏也跟着“砰砰”加速,上下跳动。

也不知道阮玟究竟怎么样了,如果要是她出了什么问题,舒宁想,大概不管轮回多少世,她都无法原谅自己。

她明明知道那时的阮玟已经无处可去,就算两人的价值观迥乎不同,阮玟都极有可能回来找她才对,但她却因为走过多世积压的委屈,压抑等负面情绪而忽视了这个问题,导致阮玟的失踪。

一切都是她的错。

一想到阮玟现在有可能发生的下场,她就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暴怒因子。

她迅速抢了一辆车,赶走驾驶员后,自己踩下油门,眼睛直直盯着车窗前方。

路旁高大而一片黑暗的树影目送她,一个接着一个向后倒退。

这黑夜依旧一片漆黑,却不再寂静,反而拥挤了许多吵闹的亡灵。

她目光所能极处,只有车灯所照到的地方。

冷静。她告诉自己。

她不断加速,交警也被她远远甩在后边。

车子顺着高速公路直线前行,舒宁才渐渐平复下暴躁的情绪。

途径各种荒野后,她来到几天前所待的废弃工厂。

打开车门,她站在车门旁,抬起头,目光射向亮着光的工厂二楼。

一楼一片漆黑,她走进去,还未取出火折子,她头顶上,巨大的镁灯光骤亮了起来。

刺眼的光芒逼入眼睛,舒宁顶着目眦的痛觉,毫无畏惧的向上仰视。

纪月念和熊乃天的模样着实比之前狼狈了些,熊乃天的左眼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纪月念不老的容颜也消去了淡雅,转变成了狰狞。

“来的真快,都不用我们亲自去抓你了,”熊乃天握紧围栏,居高临下,“小天师。”

舒宁抱着手,冷淡的回答:“还好,也就几天。”

她左右看了一圈:“阮玟呢?用她来引我,理应让我见见人。”

“她?”纪月念说,“死了。”

“呵”舒宁轻笑,笑他们自不量力的愚蠢。

“没出事是最好,真出了事,你们就得去陪葬了。”说到后面,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工厂中,透着一股森寒。

“是你得去陪葬。”纪月念勾起嘴角,抬起手,吹了一声口哨,咚咚的声音立即遍布工厂四周墙壁。

舒宁垂着手站立在中心位置,在她周围的几个出口不停走出一个又一个缝着线的人。

这些人全身□□,关节处都缝上了密密麻麻的麻线。

他们表情呆滞,目光无神,动作缓慢,朝她涌来。

她再次环顾周围,仍然没有发现阮玟的一丁点气息。

她沉下心,摒除所有的杂音,在二楼一间深处的房间里,角落有着轻微的呼吸声。

那呼吸声微弱如风中棉絮,雪中轻雪,但她每听见一次比一次轻的呼吸声时,心上就越是沉甸甸的。

傀儡越来越靠近她,随着纪月念冷声的命令,他们空洞的眼里突发出诡异的黑光。

他们齐齐抬起尖锐指甲的手,加快了步伐。

舒宁抬起手,放在嘴边,吹了一声清脆的口哨。

她这一声镇住了不断前进的人体傀儡,他们忽然停住脚步,又回复到呆滞的状态。

她从口袋里拿出几打的符纸,一边巧妙的前行,一边双手并用,迅速书写着奇怪的符文。

被贴了符文的傀儡骚动起来,他们纷纷张开嘴,喊出诡异又沙哑的声音。

比硬件条件她还真弄不过那两人,不过比奇门遁甲之术,这方面,她说第二,就没有敢说第一。

顺利活下来,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运气这么简单。

不巧的是她学过的那么多怪术中,最不缺的就是能够调动人内心深处的黑暗的记忆,从而使他们被仇恨掌控,怨气冲天的符咒。

想来,这些人身上密密麻麻的线,应该是生前被抓的一些天师,活生生被恶鬼撕裂后又被缝了起来的缘故。

只要给他们灌输一点意识,他们就能为她所用。

果不其然,等她贴得差不多时,大多数的傀儡人偶都开始疯狂的尖叫,用手抠自己的脑袋。

场面一片混乱。

那些傀儡都开始向纪月念和熊乃天涌去,不再听从他们的指挥。

纪月念的手攥紧了铁杆,失声道:“怎么可能!”

“万事皆有可能。。”

她轻佻的向两人敬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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