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又到了迎新的季节。
看着新生略带稚气的身影,我想起了两年前的那天。
……
两年前,就在开学典礼后不久,我就直奔古典部的活动室而去。
当我一个人伫立在空无一人的活动室里望着飘落而下的樱花时,脑海里浮现出了伯父的身影,虽然走到这里多少有些满足,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有些不知所措。
可以说因为那天的相遇改变了我的人生,如果没有那次的相遇,我也许还会被伯父的幻影所束缚,继续被青梅竹马担心,过着缺少色彩的高中生活。
折木……奉太郎同学。
他就像飘落而下的樱花一样,摇摇晃晃地出现在活动室里。
我知道他,第一次混合班一起上选修课的时候,教室有些嘈杂,只有他一个人,不介意周围的嘈杂,泰然自若。
或许是我的错觉,但只有他周围的空气颜色看起来不一样。
老师点名到“折木”时,他举手示意,他回答的声音直到下课后还在我耳边回响。
可能是因为这个姓氏很少见吧。“折木”……我非常在意汉字写成什么样。
也许因为我也经常被人说是稀有姓氏,在心里的某个地方和他产生了共鸣。
那天,当我得知本应打开的活动室大门不知为何上锁后,拼命按住了正要离开活动室的折木同学,我握住他的手,请他和我一起解开谜题。
明明是第一次交谈,为什么我能做出那么大胆的事情呢?
每次想起折木同学那呆若木鸡的表情,至今都觉得很羞耻。
折木同学虽然很惊讶,但并没有甩开我的手,而是陪我去解谜。
这便是一切的开始。
折木同学是我古典部的伙伴,平时沉默寡言,看起来很冷淡,好像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才加入的。
他似乎喜欢推理,历史类的小说,虽然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些话题。
活动室一般都是我先到。折木同学从来不坐在我旁边或者正对面。我以为是为了不让我分心,所以才这样做的。
“相反……因为我太在意了,根本没心思读书”
他有些含羞的回答了我的问题,当我正想说“我也是”时,脑海中想起了什么,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因为我也感受到了羞耻。
把节能主义作为信条的折木同学在被我问到在意的事情时,他也会说“不知道”
“无所谓”,但当我愣住的时候,他就会露出些许尴尬的表情,说“再考虑考虑”,然后沉重地站起身,这是常有的事。
但是,折木同学的推论总是能让我信服。
在他身上也许是让我看到了年幼时,总是回答我问题的、平时看上去沉默寡言的伯父。
伯父曾留下的文集《氷菓》,里面有个谜团我将其拜托给了他。
对于我的无理请求,折木同学一边说“我不能对你负责”一边和我一起考虑。
在他将资料和我记忆中残留碎片连接起来后,推导出了真相,也唤起了我失去的记忆,这些记忆随之变成眼泪流下。
……
与折木同学的相遇,让我的未来向好的方向发生了改变。
折木中学时代的朋友福部和摩耶花现在正在交往。
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两位是无可替代的朋友,如果没有跟折木同学的相遇,别说让他们加入古典部,就连认识的机会都不存在吧。
而且,伯父是这所高中的学生,这样珍贵的信息如果不是靠着这两位,折木同学也许也无法推倒出正确的结论。
温泉旅行、“氷菓”的发行、还有文化祭……因为有四个人,所以能做很多事情,也有很多开心的事情。
特别是与摩耶花的相遇,对我来说是巨大的救赎。
我第一次自佳穗后交到了可以互相倾诉烦恼,痛苦,能够互相鼓励的同性朋友。
在身为女性的我看来,摩耶花这种可爱的女孩子所传达出感情能被福部同学所响应,我觉得真是太好了。
而且升入二年级后,从镝矢中学升学至神山高校,在新劝祭上以“感觉你们关系很好,我觉得看到关系好的人就会觉得幸福”这一理由加入部门,又一度因为跟我有些误会而离开的大日向友子同学能够回来,也是多亏了折木同学。
如果没有这个短发学妹,古典社恐怕又要面临废社的危机了。
现在想来,如果没有折木同学的存在,古典部就无从谈起。
如果把古典部比作一个世界,折木同学就是造物主。
我也曾想过,是不是应该由他来担任部长,但折木同学却苦笑着回应道:“我光是面对你就已经竭尽全力了,跟预算委员会、文化节执行委员会这些不认识的人打交道,效率会很低的”
于是他就这样躲开了我的邀请,我没想到和自己打交道对折木同学来说是那么辛苦的事,所以暂时闭嘴,但只忍耐了一个星期,还是将在意的问题抛给了他。
起初我对折木同学的感情,大概是尊敬和憧憬。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折木同学在我心中就变得越来越重要。
我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的爱慕之心的。
只是,我记得那天,我们一起调查折木同学中学时的老师,在回家的路上,折木同学对我说的话让自己察觉到了喜欢的心情。
……
意识心情的我,在新年的第一天,抱着必死的觉悟上门在供惠小姐面前邀请他进行新年的初次参拜。
但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我们两个被关在了仓库里,为了顾及千反田家的处境,折木同学冒着严寒四处帮忙,结果直接感冒卧床不起。
我坐立不安,立刻去折木家查看,来到门口的时候,却怎么也按不下门铃。
会不会被他认为是只顾面子的麻烦女人?会不会抱怨我把他的寒假搞得一团糟?
更重要的是,我会不会被他讨厌……
我没有寻找答案的勇气,在他家门前行了一礼,就这样离开了。
但开学的那天,恢复过来的折木同学看到我却松了一口气说道:“新年参拜的时候对不起了,我一直在担心你有没有感冒”
啊啊,明明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人在我身边,我却只在意自己。家里的事和我的事都没能跟他好好说过。
自我厌恶持续了一段时间,就这样在情人节的时候,我没有送出巧克力的勇气,又开始讨厌找借口的自己。
正当我苦闷的时候,发生了摩耶花的巧克力被偷的事件,折木阻止我去寻找犯人,在他面前,我彻底爆发了自己一直以来压抑的心情,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我回到家后,折木同学还是给我打了电话,说案子解决了,巧克力也交给了福部。
摩耶花心意的成功传达让我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对他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当我想要道歉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
我就这样一边哭着一边睡去。
醒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校服。
第二天,我没有出现在部门,在校门前,我听到有人说话,抬起了不知何时低下的头,福部同学站在那里,为昨天的事向我道歉。
“那个气势汹汹的奉太郎对我说『你伤害了千反田』,我还以为他会揍我呢。奉太郎听了我的理由后怒火中烧。我还是第一次遇到那种事情……原来他这么重视千反田同学啊”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没来得及换上室内鞋就跑上四楼,打开了活动室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如往常在读书的折木同学。
“真晚啊”
折木同学只是若无其事地说了这句话。
我在那一刻想让这个人知道。我的事情,家里的事情,各种各样的事情。就在我这么想的瞬间,这个机会没过多久就来了。
雏鸟祭。
当我听说撑伞的人受伤,需要替身时,我立刻接了下来说道:“我有人选”
拜托折木同学帮我撑伞,让他知道我生活的世界。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可一旦要打电话,我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
如果他不喜欢在繁重的工作中撑伞,不习惯和当地的人相处,会不会疏远我,好不容易察觉到的心情会不会被拒绝,就这样尴尬地迎来了毕业……
为了甩掉涌上来的不安,我伸手拿起了电话。
不合时宜盛开的樱花很美,事前发生的问题也没有变成大事,活动平安结束了,多亏折木同学注意到了长久桥的施工问题。
在庆功宴的时候,我离开热闹的客厅,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站在池塘檐廊上的折木同学。
解开谜团之后,我对折木同学说了很多事情。
这里就是我的故乡,只有水与土地,人们在渐渐衰老,失去活力。
我不觉得这里是最美丽的地方,也不觉得这里充满了可能性,但我即使离开,也总有一天也会回到这里,我希望给这片逐渐衰老的土地带来新的活力。
折木同学静静地倾听着,走在了我的前面。
“对了……”
折木同学说到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第二天,折木再次感冒向学校请假了,或许是因为傍晚在寒冷的檐廊上待太久的缘故吧,这也是我问题,于是我再次拜访折木家。
这次我终于按下了门铃。
门打开后,穿着睡衣的折木小姐出现了,我吓了一跳,一边为吵醒她感到抱歉一边被领到寝室,递上了慰问品。
折木同学好像发烧了,不能很好的意识到我的存在,而且他的下半身有着明显的突起……就这样,在大胆解决了他的性欲后,我早早告辞,还是没能问出那件事。
从那以后,直到现在,我都没有问过那个时候的事情。也许只是些无关痛痒的话,但我记得折木同学当时的表情似乎有些执着。
这也许关系到我和折木同学的未来,或许只是我的自负。
升上二年级的折木,对学业的专注程度让福部和摩耶花都感到惊讶,这也许会成为解开这个谜题的线索。
福部同学好像知道真相,但他一定不会告诉我。
……
到了二年级,我和折木的关系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大日向同学的退部和复归,暑假的小旅行,第二次的文化祭,还有……修学旅行,圣诞节和新年的初次参拜我都和他一起,折木这次抽到的是“大吉”,我的拼命祈祷有了价值,或许这也是因为他与佳穗的关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急速拉进,佳穗作为巫女被讨好了,这次没有给出大凶。
第二次的情人节,我和摩耶花、大日向三人挑战了巧克力。
我对折木同学的感情越发沉重,到这个时候,折木同学想要做什么,我也渐渐明白了。我只能等待折木同学给出答案,接受我的那一刻。
就在前几天,我刚升上三年级的时候,折木同学挺身而出,帮助我解决了千反田家,甚至是降临到我身上的大事。
仿佛要失足跌落的绝望感,那时折木温柔地抱着哭泣的我,等我平静下来后询问了情况。
听完我的话时,折木同学一瞬间露出了,我想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愤怒,就像神话中怒目狰狞的雷神一样。
“千反田……现在我稍微要去说明一下”
折木同学的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这反而让我感到不安。他到底想做什么呢?我不希望他为了我做危险的事,我不希望发生那种事。
但我想当时的折木同学没有其他的选择,对于他平静的决心,我只能点头。
折木同学把我的自行车放在他叫来的出租车后备箱里,让我坐在后座,在车门关上前小声的说道:“这是必须要做的……”
还没说完,他的话就被关门声打断了,我没能听到。
从第二天开始,折木同学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活动室里。
虽然他还在上学,但是一放学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定是为了我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吧。
一两天不在是常事,但第四天后,福部和摩耶花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说实话,如果福部同学和折木同学一起行动的话,我就没脸见摩耶花了。
我拼命地掩饰,离开了活动室。
那天晚上,父亲告诉我什么事情都没有。
直觉告诉我,折木同学一定为我做了什么,但父亲并没有说出来,但我很在意。
第二天早上,我全速骑着自行车。
哪怕一秒钟也好,我想早点见到他。想见面表达感谢之情。
在校门口的桥上,我看到了那个略显驼背的身影,我呼唤着他的名字,冲进了他的怀里……
……
“……学姐,千反田学姐,请起来”
“……啊?友子同学,发生什么了?”
在暖洋洋的阳光照射下,我好像打了一个瞌睡。
不行,现在正值迎新节,把皮肤有些晒黑,短发。
看起来十分活泼的友子同学劝诱到室外是我的任务。
“不是出了什么事,你看看周围”
被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桌子前聚集了一群人。
这到底……
“醒了啊”
“果然很棒啊”
“她好像在看我们呢”
几乎都是女生。各种声音此起彼伏,这是怎么回事?
“是学姐的错啊。上次在校门口,一把抱住了折木学长……现在,这事情已经成了一年级学生们的焦点”
“啊……诶诶诶?”
“千反田学姐和折木前辈本来就很引人注目,再发生那种事……”
“那……那个……”
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对不起”
“总之!”
大日向同学站了起来。
“入部申报单子不够了,我去教职员办公室再拿点”
“啊,友子同学”
一年级学生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应该说点什么?这种时候折木同学如果在的话……
“千反田同学”
后面传来了福部的声音,他闯入一年级学生构建起的人墙,来到我面前,脸上明显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麻烦了,古典社的活动室坐满了一年级学生,入部单子还不够”
“……对不起”
“其实,总务委员会接到了很多其他社团的投诉,说生意都做不下去”
这是什么意思?因为我的轻率行动,给折木同学和其他三人都添了很大的麻烦。
“这么多的话,社团活动就无法控制。千反田同学,在大日向回来后,请转告今天收到的申请,只能当作临时入社处理。在临时入部期间的最后一天开会,从当天的出席者中抽签选出十名正式成员,这是总务委员会的通知”
“我……我知道了”
“太厉害了,灰色的奉太郎多亏了千反田同学,完全染上了玫瑰色”
福部同学,我觉得不对哦。
进入神山高中的时候,我也是灰色,与折木同学相遇让我心中的樱花逐渐绽放。
那樱花的花瓣略带灰色,从远处看就像挂了一层霞光。
那幽雅之美,正因为有了灰色才得以衬托。
在折木同学的心里,也开着和我一样的樱花吧。
大日向同学回来后分发了入部申报,终于平息了骚乱。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惊讶。我必须快点回到活动室,向折木同学道歉。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原来情敌不仅有自己的青梅竹马佳穗,就连入须学姐,供惠小姐也……看来今后,还要发生更多令人吃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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