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正上,东方泛起紫红霞彩,灿烂悦目,滚滚长江,浩荡无涯,江上帆影片片,水鸥逐飞,远全黛隐约,景色佳绝。

江滨林中盘膝坐着奚凤啸,他方气运周天,调息行功已毕,脑中在思索将许多奇异武学如何组合发挥其无比威力,沉浸其中,浑然忘我。

距江滨不远通往江夏一条黄澄澄的官道上,渐现出车马行人,络绎不绝于途。

突然,远处忽传来一声惊马长嘶,接着隐约可闻奔雷蹄声,轮轮辚辚,驰行甚疾,须臾便清楚入耳。

但从蹄声凌乱中可分辩出此不寻常,奚凤啸不禁睁目眺向官道上,只见一轮帷幕重围由四匹黄骠骏马牵系的马车奔来,车辕上踞坐着一个黑衣魁梧大汉,扬鞭猛挥,豆大汗珠顺颊淌下,神色焦急不宁。

车侧两旁由两骑紧紧护着,骑上人均是黑衣劲装大汉,刃不离手,频频向后回顾,似恐惧有人追袭,臂腿显出在途中遇袭负伤,鲜血淌不断溢出。

车内忽响起沥沥茑声道:“停下。”

车辕上大汉不禁一怔,忙勒住丝缰,停车不行,回面说道:“小姐,如不兼程赶路,只怕逃不出他们毒手。”神情不胜忧惶。

“我知道。”车内少女答道:“但我爹经不起车行颠波,现已昏迷过去了,再不停住,只怕我爹挨不过片刻。”

赶车大汉叹息一声道:“事既如此,小的也不能违忤小姐之命,但对头毒辣无比,小的受恩深重,虽死无悔,但小姐也难以逃命。”

少女答道:“我总不能眼看着他老人家就此死去。”

赶车的大汉叹了口气,一跃而下道:“请问小姐为今之计?”帷幕一扬,车内闪出一个冷艳如花的少女。

只听来路官道传来一串如雷蹄声,车旁两骑士彪形大汉立时马首一圈,阻住官道上。

少女望了骑士两大汉一眼,道:“你等非其之敌,还是各奔前程吧。”

两骑上大汉神情一肃,同声答道:“小的深受主人大恩,死而无怨,小姐快护主人逃命去吧。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有复仇之日。”

少女踌躇了一下,掠身入车,扶出一个昏迷瘦小老者,向赶车大汉叫道:“石三爷,请继续赶车诱开来敌,容我爹从容离去。”

赶车在汉立即跃上车辕,扬鞭挥空,叭叭一声脆响,马蹄飞动,轮转辚辚如飞奔去,仅留下一双骑士劲装大汉横刃阻在官道上。

来路上蹄声更急,只见那少女抱着老者走向林中而去。

道上骤现五骑风掣电驰奔来,远远望见马车荡起一片黄尘已在数十丈外,骑势更急,竟无睹于一双横刃相待的骑上劲装大汉撞去。

只听两声惨叫腾起,一双骑上人已被飞摔在官道上,五骑如飞追向马车而去。

这一切情形,均落在奚凤啸眼中,暗暗叹息道:“险恶江湖,视人命草芥,武林正义何在?”

眼看着那少女走近,不自主的又闭上双目,忖道:“我一路招来的纠缠不少,还是少管闲事为妙,恐有负何湘君重托。”生似老僧入定,无动于衷。

那少女面有忧容,一步一步向江滨走去,突发现奚凤啸端坐树下,不禁噫了一声道:“阁下为何坐在此处?”语声入耳,奚凤啸再也不能装作了,睁眼立起,目光落向抱在少女臂中老者,答道:“在下因赶路一夜未睡,在此林中稍作歇息,怎么这位老丈身罹重疾么?”

那少女柳眉一皱,道:“他老人家为仇家毒手所害,现在无暇详说原因,阁下可否相助脱去对头魔掌之下。”

奚凤啸不禁一怔,答道:“姑娘如此抱着老丈逃奔,恐无法逃远,为今之计,急宜在江滨找一小舟直驶下游。”

少女螓首连摇叹道:“水道上他们眼目更多,恐自投罗网,此计可行,还用得着问阁下么?”

奚凤啸道:“在下认为此是险中求生之计,除此一途,别无他策。”

少女轻轻一笑道:“就依阁下吧,只是江滨何处可觅得小舟,又恐万一误踏盗船。”

奚凤啸张大双眼一愕道:“老人家仇家是否老龙神的匪徒爪牙?”

少女不禁噗嗤一笑道:“原来阁下还是初涉江湖,老龙神上官相是黄河水道巨寇,此是长江,乃四渎帮势力,与老龙神根本扯不上关系。”一笑嫣然,妩媚动人。

奚凤啸不禁脸上一红,道:“在下就去江滨,姑娘请稍候。”说着双肩微振,腾空两个起落,便已到江滨,目光两面来回一巡,江边竟无一支船支停靠着,不禁腹内煞费周章,正在为难之际,只见上流头靠着江岸奔流而来一支小舟,其行如箭。

奚凤啸剑眉一轩,高声呼唤道:“船家,可否搭在下至对岸,在下愿酬十两纹银。”

小船如飞而至,船首操楫一个敞开胸襟,露出茸茸黑毛的斜目大汉冷笑道:“客官就是酬千两黄金我也不愿。”

奚凤啸看出这船家不是正路,哈哈一声冷笑,凌空拔起,风中落叶,悄无声息落在舟中。

操舟大汉不禁一怔,喝道:“原来你这小子竟是会家子。”腾身虎扑,两掌一圈,一式“双风灌耳”攻去。

扑势劲急,拳式凌厉,划出破空疾啸。

奚凤啸冷冷一笑,屹立不动,待大汉扑至近身,迅雷闪身一挪,错开两步,右臂疾探,一式“金豹露爪”扣着了大汉的腕脉要穴,左掌穿胸飞去。

叭的一声,接实在大汉前胸。

只听大汉口中发出惨嚎,喷出一口血箭,身形被震得飞坠江心。

小舟急放下流,奚凤啸忙将双楫一抄,往怀中一拢。

他不拔尚好,这一拔使小舟只在上面连打旋转。

奚凤啸费去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小舟靠着江岸,只见那少女抱着老者已立在江岸上,盈盈一笑道:“萍水相逢,蒙阁下拔刀相助,他日江湖上定有以相报。”说着,剪水双瞳露出感激之色,接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奚凤啸一跃上岸,道:“在下姓名不值一问,姑娘请下舟吧。”双臂一伸,意欲接过怀中老者。

少女少目睨了奚凤啸一眼,将其父交与奚凤啸臂中,低声道:“有劳了。”

两人先后踏入舟中,奚凤啸将老者平睡舱中,一摸老者脉息,不觉面色微变,惊道:“这位老者伤势垂危,血行阻逆,真气滞缓,伤在内腑,如不急救,只怕挨不过半个时辰。”

少女眼圈一红,泫然欲泣,凄然答道:“这个我知道,我因武功微薄,身旁又无灵药,用尽手法不能救治我爹伤势转轻,但让他老人家平安逝去,总比落在四渎帮手中好些。”说时泪珠儿竟似断线般淌下。

奚凤啸倏的一掌紧接在老者“期门”穴上,一股纯阳真气透穴而入。

须臾,只见这老者灰白的脸上泛出一丝血色。

少女泪眸张得又大又圆,暗中忖道:“这少年看去不过十七八岁,怎么有此深厚的内功。”

突然,老者喉中发出一声疾响,四肢缓缓伸展,奚凤啸左手两指在老者胸腕之间,疾点了数处穴道,回面望着少女,微微一笑道:“在下已尽心力,仅保住令尊性命七日,姑娘速护令尊求医,或可痊愈,在此七日期中,令尊不可说话,亦不能妄施内力。”

少女转悲为喜,张口欲言,只见老者已从昏迷中醒来,双目吐出黯淡神光道:“少侠救老朽沉危,德重心感,老朽无物答报,只……”伸手入怀取出一本线装小册,封面已无,纸色黄旧,上书密麻小楷,接道:“仅以此书赠。”

奚凤啸双手连摇道:“在下非为图报而来,老丈请静养伤势,不可言动。”说着转身欲待离去。

少女急从老者手中抢过那本小册,迅疾无伦塞在奚凤啸怀内,道:“受人点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此书是我父女无意中寻获,但不明其中奥妙,阁下武功卓绝,不难参悟,或可在书内找出疗治我父所受三阴绝户掌之法。”

奚凤啸正待推辞不受,忽听江边林中突腾起一声锐啸,忙道:“姑娘急速离去。”两足一点,飕起奔空四丈高下,双臂向前一滑,身化“乳燕投林”掠入江滨林。

只见林内五个面目阴沉的四渎帮高手,出招辛辣,围攻一个大汉。

这人正是赶车的汉子,一杆长鞭舞得风雨不透,招式精奇。

但听一个闷哑音炸的语声道:“尊驾使着好一手金蝉脱壳之计,但如今已在笼中之兽,有何话说,速速吐出吴老鬼父女下落,便可饶你活命。”

赶车大汉厉声一笑,长鞭攻势凌厉如山。

显然,这五个四海帮匪徒都是上乘高手,武功毒辣,着着紧追猛攻。

奚凤啸略一沉吟思索,伸手拔下五根松针,扬手打出。

只听五个四海帮匪徒各发一声闷嚎,仰面倒地,松针没入太阳穴内,立时气绝毙命。

赶车大汉不禁一怔,知有人暗中施救,目光四巡,只见奚凤啸飘身现出,正欲出言感激。

奚风啸已自说道:“一双父女现在江边舟中,尊驾速去相见,迟则不及。”赶车大汉谢了一声,往江边疾掠而去。

蓦地——一条人影电疾风飘而至,现出一个身穿蓝色长衫,瘦削长脸,三绺长须老者。

老者两道森厉眼神望了地面五具尸体一眼,冷冷一笑,道:“这五人都是你毒手所害么?”

奚风啸道:“正是,这五人无理寻衅,出手毒辣,是以在下忍无可忍。”

老者杀机毕露,冷笑道:“老朽相信五名属下不致无端生事,绝非无因,尊驾如不实话实说,休怨老夫心黑手辣。”

奚风啸只觉此老者语音甚熟,猛然忆起一人,目露惊疑之容答道:“阁下可是姓韩?”

老者愕然瞪目,问道:“老朽正是姓韩,尊驾……”

语声未了,奚凤啸已自紧接说道:“阁下谅是人称八臂官韩维武老英雄,在下名唤九荫,当年在闽侯庞老爷子府中,蒙老英雄另眼看待,在下永铭心底,时刻难忘,老英雄当已不记了。”

韩维武不禁面现笑容道:“多年不见,老弟已一变临风玉树,英气逼人,难怪老朽不复记忆。”说着疾趋在五具尸体之前,在每人鼻中弹入一些黄色药纷,转眼即化为一滩黄水,又疾掠在官道中将五骑扬掌一击受惊狂奔向江夏而去。

八臂灵宫韩维武再度返回林中,向奚凤啸道:“如不出老朽所料,老弟定救下一双父女。”说着叹气一声,道:“这样也好,老朽也不愿为虎作伥,事非得已,老弟你先去夏口镇外,滨临长江有家长福客栈等候老朽,老朽还有话说,不见不散。”说着双肩一抖,穿空掠飞而去,去势如电,转瞬身影俱杳。

奚凤啸目送八臂灵官韩维武的身影消失后,不禁生出天涯何处无知己之感。

他与韩维武有四五年不见了,八臂灵官之在庞府,独对奚凤啸怜悯其遭遇,后因不满庞镇寰骄妄.借故离去,不料韩维武竟投在四渎帮内。

他心有感触,转身迳往江边,那艘小舟已自不见,知这双不知名的父女安然离去,目睹滚滚江流,浪花激荡,只觉洗刷不去胸中无限愁怨。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州。

此乃唐人千古传诵绝句,将这江夏描叙得令人神往。

薄暮时分,苍瞑四合,西天尚有一丝残霞,夏口镇滨临长江福客栈外,来了英姿飒爽的奚凤啸。

店伙忙自店内趋出迎接,哈腰陷笑道:“客官可是要住店么?”

奚凤啸点点头,随着店伙入内,找了一间僻静独院住下,要了一角酒并几味菜肴,独自饮酌。

一灯萤然,窗外明月斜挂树梢,万籁俱寂,只隐隐可闻江水惊岸拍涛之声。

奚风啸就着案前,取出负伤老人所赠一本小册阅读。

他秉赋过人,一目十行,凭着惊人记忆全部记在脑中,这本小册名唤“三元秘谱”,乃前辈异人手抄遗留,内载尽是绝传上乘武学。

奚凤啸将“三元秘谱”藏在怀中,睡在床上,静心参悟秘谱上晦涩文义。

不知过了多少时分,烛泪成烬,奚凤啸逐渐朦胧睡去。

蓦然,窗外传来一声清脆掌音,奚凤啸不禁惊醒,翻身离床,只听窗外响起韩维武低唤道:“奚老弟在么?”

奚凤啸道:“韩老英雄么?在下在此。”

一条人影翩若惊鸿般掠入室内,正是八臂灵官韩维武。

他甫一沾地,即笑道:“老朽早知老弟非池中之物,昔年被庞镇寰一念之私,忌刻深嫉,困处笼中,老朽常抱不平,如今眼见老弟蜚声武林,欣喜何似。”

奚凤啸大诧道:“在下何为遭受庞镇寰之忌?请道其详?”

韩维武略一沉吟道:“此事说来话长,你我有暇再作详谈。”说着目光一落奚凤啸肩头,接道:“风闻老弟在鹿角堡得了一柄湛卢剑,如今何在?”

奚凤啸不禁一怔,道:“老英雄因何得知?湛卢剑乃在下受主之托转交一人,途中此人持梅六信物取去。”继将得剑经过扼要道出。

韩维武倾听之余,不觉微微叹息道:“老朽深信老弟决非谎言,但武林中人未必能信,尤其老龙神上官相视老弟如仇人,来日祸难频频已可预料。”

奚凤啸道:“豫南柏树庄少庄主伍梦龙一旁亲眼目睹湛卢剑巳交与他人,武林中人不置信在下有何办法,何况在下已立下誓言决不涉身江湖,此去燕京投靠族叔习贾营生。”

韩维武摇头微笑道:“老朽只说明此事利害,并无私心,请问湛卢剑原为何人所有?”

奚凤啸不禁一怔,答道:“原为老龙神上官相之物,借与邹槐使用……”

韩维武接道:“道理即在此处,上官相岂能不在老弟身上追索此剑……”奚风啸不禁面色微变。

只听韩维武说下去:“如今武林动荡,均是为查觅‘白阳图解’下落藏处,‘白阳图解’旷世绝学,习成可纵横武林,无敌天下,是以引起武林各大门派黑白两道群雄觊觎。”

说时,他向一旁椅上坐下,接道:“武林谣传白阳图解藏处有三,一为冀北长城之侧,一为雁荡,另外一处为嘉兴南湖,莫衷谁是,但藏处隐秘,设有巧妙奇门厉害消息,误入定罹不测,除了本身负有卓绝武功外,尚须三物缺一不可。”

奚凤啸道:“那三种物件。”

韩维武道:“一是寒蛛宝衣,水火难入,万毒不侵,其次是湛卢剑,锋芒犀利,切石若腐,最重要的是莫过于”白阳图解“宝钥。”

“白阳图解宝钥是何形象?”

韩维武摇首笑道:“恐普天下无人知道,当年得主玄灵道长惨遭黄河二霸毒手,二霸又为一双铁蝙蝠致命,宝钥不知何去。”

奚凤啸道:“恐系杀害黄河二霸之人得去,只从铁蝙蝠暗器着手不难着手。”

韩维武笑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找出此人犹如大海捞针,因武林中并无此类铁蝙蝠独门暗器之人,”说着出声长叹道:“白阳图解非你我所能妄念,到是老弟慎防老龙神上官相一二才是。”

葛闻窗外一声朗笑道:“对极。”两人不禁大惊,手掌护胸,面对窗外,只见一条疾若电闪人影掠入室中,现出玉面朱唇的伍梦龙。

伍梦龙抱拳笑道:“贤弟为何不告而别,莫非怨恨愚兄有意作梗么?其实这位老师话说得不错,湛卢剑为贤弟将带来不测危难,知不查出此剑何去,上官相岂能放过贤弟。”

韩维武心神大震道:“此人藏在窗外已久,将老朽之话全部窥听,幸亏老朽尚未吐露私衷。”

奚凤啸见是伍梦龙,不禁大诧,道:“少侠为何知道在下在此?”

伍梦龙微笑:“贤弟你不知你已是着名注目人物,你一落此店,即引来甚多黑道凶邪纷纷落在店外窥伺,一一均为愚兄李代桃僵之计诱离。”

奚凤啸抱拳一揖道:“少庄主如此维护,令在下不胜感激。”

伍梦龙目注奚凤啸发出一声长叹道:“贤弟是否风闻愚兄面和心冷,行事不择手段,所以武林称为玉面丧门匪号不敢亲近么?不错,愚兄确如外间传言,但武林中人莫不如此,愚兄何能例外,岂能因此微疵,影响你我结交之情。”

奚凤啸不禁面上一红,道:“在下并无此意,少庄主请勿误会,只是不愿涉身武林是非罢了。”

伍梦龙道:“事既缠身,恐怕脱身无力,由不得贤弟了。”说着目光移注在韩维武面上,抱拳微拱道:“在下柏树庄伍梦龙,因急于与奚贤弟叙阔,以致冷落老英雄,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韩维武答礼道:“不敢,兄弟韩维武,现在四海帮。”

伍梦龙长长哦了一声道:“在下不知,失敬了,夏口为贵帮重地,月来黑白两道高手纷纷云集夏口,不知韩老师可有什么风闻?”

韩维武道:“兄弟据报他们似追踪一人,并未干碍本帮,是以敝帮采不闻不问之策,兄弟与奚少侠乃多年旧友,忘年之交,异地重逢,在此畅叙离情,少庄主如有什么讳忌,兄弟可以暂离。”

伍梦龙笑道:“那大可不必,赶来夏口武林知名人物不少,与其说是追踪一人,毋宁说是为夺白阳图解宝钥而来。”

韩维武奚凤啸失声惊道:“白阳图解宝钥,那是何人所得去。”

伍梦龙略一沉吟,望了韩维武一眼,道:“韩老英雄与奚贤弟既为忘年之交,在下亦不隐瞒,何况纸亦包不住火。”说着向奚凤啸接道:“贤弟不是得知敝庄弟兄送交愚兄一函么?此函是家父手谕,谓一双铁蝙蝠为欧阳姐妹独门暗器,显然白阳图解宝钥为她们得去,愚兄为此将信将疑,不料黑白两道群雄亦为此云集夏口。”

奚凤啸道:“莫非一双欧阳姑娘在夏口么?”

伍梦龙微笑道:“事非水落石出,不能遽下断词,但你我总不能眼见一双欧阳姑娘孤立无助,惨遭群邪毒手。”

奚凤啸不禁想起在鹿角堡外,如非她们引走刘文杰,几乎丧命之情,忙道:“她们现在何处?但在下仅能在暗中相助,不愿明见。”

伍梦龙朗声大笑道:“欧阳姐妹貌美如花,竟遇上贤弟铁石心肠。”随即向韩维武道:“韩老英雄如不弃,不妨一同前往。”

八臂灵官韩维武微笑道:“兄弟忝在四海帮,身不由己,愿置身事外。”转向奚风啸道:“老朽有私事相托老弟,请借过一步说话。”

伍梦龙见机忙道:“在下在院外相候。”身形一闪外出。

韩维武忙与奚凤啸附耳密语道:“此人口蜜腹剑,老弟宜留神一二,谬为知己,慎防杀身之祸,三日后晚上,你我在黄鹤楼后昭明太子墓相见。”说完转身,疾如电射出室而杳。

奚凤啸不禁大为感动,喃喃道:“天涯何处无知己,休道人情比纸薄。”

天色来到五更,傍西斜月为一片厚厚云层遮去,星光闪烁下夏口郊野景物显得异常荒凉。

两条黑影在林树荒郊中先后疾驰着,突然先行一人刹住迅快的身法,回面说道:“贤弟,玉面丧门虽名满江湖,却不能与眼前贤弟的名头来得响亮,居高思危,能不为贤弟忧。”说着在怀中取出一付制作精巧的面具,接道:“贤弟戴上可暂隐去本来面目,行事也比较方便。”说话之人正是柏树庄少庄主伍梦龙。

奚凤啸谢了一声,接过戴上,一变成为四旬上下,面目阴冷的精壮汉子。

两人一路疾奔,片刻间已自奔行十余里之遥,远远望去,只见一所庄院隐在一片古木参天中。

伍梦龙低声道:“到了,她们姐妹就潜身在此庄院中。”

奔近林外,蓦闻浓密林木内传来一声断喝:“来人止步。”

伍梦龙一顿身形,抱拳微笑道:“有劳通禀两位姑娘,就说在下豫南柏树庄伍梦龙求见,有机密大事相告。”

“两位暂请稍候。”林内传来语声道:“容兄弟通禀。”伍梦龙回面向奚凤啸微微一笑。

笑中含意无非是说他前言欧阳姐妹未死并非无稽。

奚凤啸暗中感叹道:“欧阳姐妹诈死之策虽然高明,却瞒不了伍梦龙,江湖上看来都是些尔虞我诈,心机互斗之辈。”

忽听林内语声腾起:“两位请随我来。”

伍梦龙立时双肩一振,疾穿入林,奚凤啸紧接着随后掠去,只见暗林中有一瘦小身影往庄老宅奔而去。

一入庄门,奚凤啸暗中留神察视宅内景物,但觉亭台楼阁,水榭花圃,布局精巧,俨然王侯宅弟。

到得一座高阁前,厅内火光一闪,灯烛大放光明,传出欧阳翠英沥沥茑声道:“少庄主请进。”

伍梦龙奚凤啸先行踏入一间布设华丽大厅中,只见欧阳翠英穿着一身紫缎上缀白花裙盈盈含笑立在椅侧。

她面上薄施脂粉,皓齿明眸,艳光照人,目光一瞥奚凤啸,不禁一愕,道:“这位是何人?”

奚凤啸正欲答言,伍梦龙忙道:“这位是相随家父多年亲信,武功不在伍某之下,为人忠诚不二,他姓裘。”伍梦龙不说名号,这就是他高明诡谲之处。

欧阳翠英淡淡一笑道:“原来是裘老师,失敬,两位请坐。”

伍梦龙一坐,即朗笑道:“大小姐使的巧计,伍某几认作两位姑娘已死。”

欧阳翠英道:“不知老龙神上官相老贼安着什么毒计,嫁祸于愚姐妹,无可奈何才出此诈死下策,但依然瞒不了少庄主神目如电,事非得已,望勿见责。”

伍梦龙正色道:“不但瞒不过伍某,黑白两道群雄无不洞悉,如今……”

欧阳翠英接口道:“群雄云至毕集夏口,小妹尽已知情,天明之前,即将来此侵犯,小妹心想愚姐妹诈死之策武林群雄极难识破,定有人故意泄漏,欲从中牟取渔利。”面罩浓霜,冷电慑人。

伍梦龙面色微变,道:“大小姐可是疑心伍某故意泄露么?”

欧阳翠英嫣然一笑道:“家母与令尊是多年至交,又是愚姐妹诚邀少庄主前来相助的,慢说愚姐妹并无此念,就是少庄主也不屑做下如此卑鄙无行之事。”

伍梦龙面色一霁,道:“那一双女尸是谁?”

“庵内一双淫尼,虽死无辜。”

“二姑娘呢?”

“她在宅外巡视,严防来袭。”

伍梦龙微微叹息道:“大小姐素称睿智过人,见机立断,眼前强弱之势显然,诸如太极双环刘文杰、老龙神上官相、南方双燕、丰都鬼王滕文星等无不身手高绝,二位姑娘据此弹丸之地,与这相抗甚是不智。”

欧阳翠英凄然一笑道:“少庄主是劝小妹逃走么?不白之罪更将无法澄清,致令冤沉海底,如此天下之大,亦无法容身了。”

伍梦龙道:“大小姐总不能坐以待毙。”

欧阳翠英响起一串银铃的笑声道:“小妹已有万全之计,制胜虽未必,脱身却有余,或可目睹一场他们自相残杀。”

伍梦龙笑道:“大小姐智珠在握,在下愿供驱策,不过大小姐飞书相召,用意未明,可否见告。”

欧阳翠英目露恳求之色道:“无他,只望少庄主相助取得白阳图解宝钥,小妹坚信宝钥得主不出老龙神太极双环丰都鬼王三人之外,愚姐妹力薄难敌,家母又坐关潜修玄功,不得已才函邀求助。”

伍梦龙见她神色甚正,不似虚伪,暗道:“莫非她们真未取得白阳图解宝钥么?自己也是不深信确有其事,否则她们姐妹不赶往图解藏处反转留夏口则甚。”

欧阳翠英见伍梦龙沉吟未答,即道:“少庄主可是疑心小妹所言不尽不实么?小妹如有一字虚假,天诛地灭,今晚当身遭惨报。”

伍梦龙忙赧然笑道:“大小姐言重了,在下并非此意,只是思忖大小姐所说的三个魔头均是武功已臻化境,恐难力敌。”

欧阳翠英嫣然一笑道:“少庄主智谋出众,心机过人,此事全仗大力了。”奚凤啸坐在一旁,默默不出一声。

欧阳翠英与伍梦龙说话时,两道眼神不时观察奚凤啸,只是拘谨得出奇,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丝毫不带江湖积习,不禁暗暗诧异。

突然厅外传来一声娇呼道:“姐姐。”一条娇俏人影疾闪入厅,正是那妩媚可人的二姑娘欧阳翠华。

欧阳翠华身形一定,面带惊容,一眼瞥见伍梦龙,纤手微掠鬓丝乱发,轩眉娇笑道:“少庄主来啦。”

伍梦龙欠身立起,抱拳微笑道:“二小姐好。”

欧阳翠华福了一福,匆匆瞥了奚凤啸一眼,向欧阳翠英道:“姐姐,群邪已动身,片刻即至,我们要战要退,迅即决定,免得临时措手不及。”

欧阳翠英冷笑道:“骊山鬼母之女也不是好惹的,让他们吃点苦头再说,少庄主,厅外全仗鼎力费神。”说着素手一扬。

一片罡劲应手而出,大厅灯烛全熄,一霎那间伸手不见五指,沉寂异常。

伍梦龙伸手一牵奚凤啸,跃出厅外,低声道:“贤弟,你我藏在暗处,伺机出手。”奚凤啸低应了一声,身形微晃,穿入参天古木中。

伍梦龙横身一挪,隐在一株合抱大树之后。

蓦地——一条疾逾飞鸟人影傍身在伍梦龙十丈开外,昏夜之间,饶是伍梦龙目力锐力,也不能瞥清来人是何形貌,只觉那道炯然如电眼神凝注在高阁之上,似在思索着什么事。

突然,只见那人身形一转,忽从林中疾扑出十数条迅快的人影,为首者目睹那人身形横阻,眼神慑人,不禁一怔。

那人发出懔人心魄的狂笑道:“玉虎帮竟是越来越胆大狂为了,居然越众生事,在老虎口中拔牙,不是嫌命太长么?”

玉虎帮为首之人正是那金蜈堂堂主天杀星丁洪钧,闻言两道煞眉一剔,沉声道:“来者下惧,惧者不来,阁下说话好无道理,阁下究竟是何来历,不妨见告,以兔玉石俱焚。”

那人又是长声狂笑道:“你连老夫都不识,还闯什么江湖,老夫滕文星手底向无幸免之人,如不见机,休怨老夫出手辣毒。”笑声充满杀机,令人胆寒魂落。

丁洪钧闻知是丰都鬼王滕文星,不禁心神大震,强自镇定道:“今晚之事,非仅敝帮,尚有其他威震江湖的黑道巨擘,武林宿彦参予,滕老前辈为何拒敝帮,语云得手者即为物主,老前辈只管向骊山鬼母之女放手施为,敝帮决不冷箭暗算。”

滕文星冷笑道:“老夫岂能让你等坐待渔人之利,如不迅退,老夫要出手了。”

丁洪钧等人却已提聚真气,蓄势待发,闻言答道:“这片宅院灯火俱无,在下之来如入无人之境,骊山鬼母之女想巳闻风事先逃去,事既未明,老前辈就变脸相向,咄咄逼人,伤了和气,岂非不值。”

丰都鬼王仰天哈哈大笑道:“老夫一向不论交情,只问利害……”丁洪钧趁着滕文星说话疏神之际,做了一下手式,双掌猛仲,中离弦之矢般往滕文星猛出去。

五虎帮匪徒一分,全力合攻出手。

丁洪钧扑势如电,见滕文星猝不及防,心方大喜,双掌咚的一声击实在滕文星前胸,如中败革,便知不妙,只觉双臂奇痛如折,行血逆攻内腑,不禁怪嚎一声.倒掠了出去。

丰都鬼王一声怪笑出口,拔身上提,半空一个疾转,双袖疾拂而出一片排空劲气。

玉虎帮高手只觉一股阴寒澈骨的真气凌头压下,一个个出声惊呼道:“好冷。”全身战颤,气血冻凝,纷纷倒地不起。

伍梦龙暗中窥见得一清二楚,只觉心神一凛,暗道:“好厉害。”猛然只听两声哈哈大笑传来,夜空中先后坠下两条身影。

丰都鬼王滕文星定睛望去,只见是太极双环刘文杰老龙神上官相联袂而至,阴阴一笑道:“两位谅早已到得多时了,将滕某所为一并瞧在目中。”

太极双环刘文杰微笑道:“不错,对付此等庸手宵小,滕老师打发他们易如折枝反掌,兄弟乐得壁上观战,得见滕老师施展久未一用之”尸阴毒气“,果然高明。”

奚凤啸伍梦龙虽隐身两处,却不约而同脑中思索两个问题,见解更是不谋而合。

首先,丰都鬼王滕文星为何停身阁外,不极夺取欧阳二女所得白阳图解宝钥,因滕文星知道刘文杰上官相已联袂而至。

他们三人武功虽各有同但相差极微,先行侵入阁中无论白阳图解宝钥到手不到手,都将对自己蒙受极重的不利,众口烁金,无可洗刷。

其次施展“尸阴毒气”无非是杀鸡儆猴之意,隐示玉虎帮横行燕云六省,势焰炙手,自己都不结怨,何惧于你们的人。

果然丰都鬼王滕文星即是此意,刘文杰上官相都是老于江湖,心窍剔透之巨擘,怎还不知其意,互望了一眼。

刘文杰不禁莞尔笑道:“如今计将安出,白阳图解宝钥只有一个,而我等就有三人,势难均分。”

滕文星道:“咱们各凭运气。”

上官相不禁一怔道:“骊山一双鬼女岂堪抵受我等三人其中之一全力一击,事有先后,何能各凭运气?”

滕文星倏地面色一变,沉声道:“上官老师不待滕某说完,便反唇相讥,上官老师何不迳先上楼,还等什么?”

上官相被滕文星顶撞,一时为之气结,怒目暴射凶焰。

刘文杰忙微笑道:“上官老师且请息怒,先听听滕老师有何高明之见。”老龙神上官相鼻中微哼一声。

滕文星道:“骊山鬼母与我等三人俱是旧交,我等以前辈尊长身分总不能向后学晚辈出手,是以不出手为上策,晓以利害,劝使二女自动献出宝钥,谅二女不致抗命……”

刘文杰徐徐颔首道:“高明,高明。”

滕文星接道:“但我等共有三人,宜抽笺以定先后,得宝钥者其他二人不得觊觎狙击。”

上官相冷笑道:“虽然高明,如二女抗命不交如何?”

滕文星淡淡一笑道:“一招为限,若二女幸免不能再出。”

刘文杰道:“若你我三人均未能到手,又待如何?”

滕文星冷笑道:“再作计议。只要二女在楼上,那怕她们飞上天去。”

上官相道:“倘二女推诿是空穴来风之词,坚称未得宝钥……”

滕文星哈哈大笑道:“以你我三人均是深于谋算,明察秋毫,言之真伪那有分辩不出来的。”

刘文杰哈哈大笑道:“算你有理,时机稍纵即失,我等立即抽笺以定先后。”滕文星立时身形拔起,折末三截长短不一的树枝握在手中,让上官相刘文杰先抽。

伍梦龙暗中只觉他们三人举动离奇荒谬,大违常谱,突然起念一惕,暗道:“莫非他们三人已另遣能手侵入楼中么?”竟是越想越对,起念潜入楼中窥察,无奈自己隐藏方位不对,只一现身立即为三凶察觉,对方太强,不敢冒然行事,但心头焦急如焚。

这时奚凤啸已自入大厅中,厅内黑暗似漆,沉寂如死,只觉并无丝毫异状。

突然,奚凤啸只感暗中伸出一支柔软润滑的手掌握住自己右臂,耳边响起银铃语声道:“奚少侠么?”

他听出是欧阳翠华二姑娘,不禁大诧道:“姑娘怎能分辩出在下?”

欧阳翠华低声笑道:“你虽改易本来面目,却无法隐去你那身形气质,我一入得厅内即瞧出是你,当然,几乎瞒过了我姐姐,但她心细如发,仔细一想,也就恍然了。”

奚凤啸摇首一笑,道:“尚未有人侵入么?”

欧阳翠英附耳低声道:“你凝神观察厅内景物便知究竟。”

厅内景物模糊可辩,与初入厅一明一暗之间易发生触觉错误不同,尤其是练有武功之人,处于暗室之内,时间一久,视物无异白昼。

奚凤啸凝神扫视厅内,只见左厢壁角堆积了八九具躯体,一动不动。

欧阳翠华道:“这些鼠辈均为我点中穴道,只晕迷未死。”

奚凤啸低声叹息道:“在下为二位姑娘忧,刘文杰滕文星上官相已在园中,转眼即将侵入,姑娘不如劝令姐逃去是为上策。”

欧阳翠华笑道:“我岂能放过他们自相残杀的好戏,精彩的还在后面哩。”说着一拉奚凤啸,迅疾掠入厅后登楼,潜隐在楼廓柱侧,园中一举一动,故可一览无遗。

奚凤啸道:“令姐呢?”

欧阳翠华手一指楼角,低声道:“她不是在此么?”

奚凤啸凝目望去,只见一条娇小黑点贴壁而立,目光深注楼外。

忽地,那欧阳翠英纤手一扬,一块拳状之物投掷林木荒中,叭的一声,落地微响。

三凶抽笺已定,被丰都鬼王拈着了头筹,不觉欣然色喜,道:“二位请暗随滕某,别等事后,诬咬滕某背着二位弄鬼。”

刘文杰上官相同声笑道:“滕老师公正无欺,兄弟不胜钦佩。”

丰都鬼王正要站身腾空,扑入大厅而去,忽闻十丈开外叭的微声传来,不禁一怔,鼻中冷哼出声,身形疾晃,直扑过去。

他身形尚未落定,只觉眼前人影一闪而入,不禁怒喝道:“站住。”原来那条人影正是玉面丧门伍梦龙。

他正凝神窥视三凶动静,不料天外掷来一块飞石,这声微响,必引来三凶,知藏身不住,暗骂道:“这是何人所为?”他甫一闪身,竟无巧不巧遇上丰都鬼王扑来,逼得硬往左挪五尺沉桩稳住。

这时,太极双环刘文杰,老龙神上官相亦一跃而至。

刘文杰一眼即看清此人就是伍梦龙,不禁皱眉微笑道:“原来是伍贤侄,令尊也有意于白阳图解么?”

伍梦龙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忙抱拳躬身一揖道:“连刘师伯如此望重武林,德被四海的武林前辈都为之心动,何况晚辈后生末学。”

刘文杰闻言暗骂道:“好狡猾的小辈。”但他抚须微笑道:“伍贤侄误会老朽了,老朽本不愿参与,但念及武林苍生,万不能使白阳图解沦入邪恶之手,而且物凭有缘,天与不授,反获其咎。”

滕文星上官相不禁勃然色变,怒道:“刘老师,你骂的是谁?”

刘文杰淡淡一笑道:“善恶之分,只在方寸一念,二位莫非自承为武林凶邪?”

二凶不禁语塞,老龙神上官相发出豪迈大笑道:“唇枪舌剑,徒然伤了和气,刘老师说得不错,物凭有缘,我等还是以白阳图解宝钥为重。”

丰都鬼王滕文星身形疾晃,一溜轻烟似地疾掠而去。

太极双环刘文杰一步纵出,突见上官相右臂一探,五指向伍梦龙面门疾拂而去。

出手迅快无伦,伍梦龙猝不及防,顿为拂中,只觉两种不同的奇寒酷热的气劲循着穴道涌入内腑,不禁啊哟出声,翻身倒地。

刘文杰一生伪貌良善,嫉恶如仇,本欲怒斥上官相无耻,出手相救,但见上官相一击出手后即急迫滕文星而去,权衡利害之下,只当未瞧见一般腾身而去。

上官相刘文杰并肩立着厅外,目注着丰都鬼王滕文星跨入厅内。

大厅中寂静得如一泓死水,滕文星缓缓在厅内来回走了八步,他那锐厉的目力已发现堆积在壁角的数具尸体,暗道:“好辣毒的一双丫头,处境险恶,有若笼中之鸟,尚敢恃强负隅。”

只见滕文星沉吟了一下,徐徐出声道:“二位贤侄女何在?”

但听一声银铃娇笑声遥遥传来道:“滕师伯么?长远不见,想念极啦,我姐姐现在楼上等候你老人家商量。”

滕文星不禁忖道:“一双丫头真像她母一般,鬼灵刁钻诡谲难防,不要中了她道儿。”暗中蓄势戒备,慢慢走向厅外,随即呵呵笑道:“二姑娘,武林传言说你们在此,老朽先还不信,二位姑娘行事委实莫测高深。”他眼力异于常人,拾级登楼,暗中只见欧阳翠华立于楼口上,目光焦急。

欧阳翠华忙道:“滕师伯快来。”

滕文星不知她们葫芦中卖什么膏药,暗哼一声道:“你们两个鬼丫头如胆敢在老夫面前弄鬼,管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心中虽是这么说,身形却疾逾飞鸟般直掠了上去,楼口转侧现出一间斗室,灯光如豆,昏黄幽暗,气氛异常清冷。

欧阳翠英立在案侧,目睹丰都鬼王滕文星走入室中,将灯蕊稍稍剔亮,望了望窗外一眼,眼圈一红,噗噗噗流下两行清泪,与其妹盈拜下去,凄然说道:“滕师伯,侄女们冤屈难伸,危在顷刻,望师伯乞怜施救。”

滕文星如此狠毒的魔头,此时也不禁手足无措,双眉一皱忙道:“起来,你们受了什么委屈,快说出老朽听听。”

欧阳翠英凄然答道:“师伯明见,武林谣言诬侄女们得手白阳图解宝钥,分明是捕风捉影之言,师伯怎可见信?”

滕文星不禁一怔,道:“怎可说无稽之言,老朽只是来此探明事实,但其余江湖高手,都是向以行事沉稳着称,决不致凭空穴来风之词竟相赶来此间。”

欧阳翠华突出声冷笑道:“想不到师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受愚若此死了岂不是冤枉之极。”

欧阳翠英叱道:“妹妹说话怎能如此无礼,还不请罪悔过。”欧阳翠华似不愿,似无可奈何向滕文星一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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