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一眨眼,她好大一个无辱,不见了。

她从乾坤袋里掏出传讯玉牌,喂喂喂,一点反应都没有。秘境屏蔽信号,这是常规操作。

她叹了气,回过头,看向内室的一角,那里有一只灰突突的狸猫,骨瘦如柴,邪气又难看。

狸猫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春晓随口跟它打招呼,尝试找点线索,在这个除了石砖还是石砖的秘境里的猫,怎么看都是凡物。

她话说了一堆,最后心头一动,莫名盯向狸猫那双有些邪气的绿眼睛,“是你将我带进来的?”

那个漩涡,显然只针对她一个,只允许她一个人进到这里面。

而这个内室,空空荡荡,四周墙壁,头顶和地板都是同款石砖,除了中央一方石棺,就是旁边一只灰猫。

春晓猜测这可能是一间墓室,难道就是创造这个秘境的大能的墓室?大能陨落了?

可是这种装修,也太寒碜了吧?这大能的本领看起来也不怎样啊……

春晓拍拍身上的灰土,看着灰扑扑的狸猫。显然走出这个秘境的关键,就在狸猫和石棺身上,不知道棺材里面的陪葬品够不够珍贵。

狸猫长短不一的胡须轻颤一下,唇瓣不动,却有回声响彻整间内室。

苍老而晦涩的嗓音。

“有人想见你。”

春晓环顾一圈,“人?”

狸猫的爪子指了指石棺。

春晓也不跟它客气,毫不犹豫走到石棺面前,研究了一下有没有什么机关。

她没什么盗墓经验,只有看小说的经验,心想按照套路,棺材里面应该是有令盗墓贼瞬间毙命的暗器,所以她要研究机关暗道,可惜研究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是狸猫等得不耐烦,主动用爪子,将石棺掀开了。

随着石棺被掀开,春晓第一眼看到棺内空无一物,紧接着便感到周围的场景在变化。

这是幻象。

或是说,这是一抹被封存了不知多少年的意识。

春晓看到了精致奢华的宫殿内,一位正襟危坐在食案前,身着帝王常服的少年在进食,在他的头上挂着一幅看不清面目的画像,腮帮子一鼓一鼓。

他在画像下用餐,看书,办公。

偶尔也会喝酒,他似乎不会喝酒,被辣得龇牙咧嘴,甚至掉眼泪。

他在飞快进展的幻象内,日日夜夜一举一动落入春晓眼中。

他似乎很爱看书,什么书都看书,春晓看到他在看晦涩的百家典籍,第二天又换了一本游记,第三天是一本大胆的禁书,再后来又看志怪……偶尔什么也不想干,少年会托着腮望着天空发呆,纤细的睫毛在天光中,被渡上了一层脆弱的光晕。

发呆发着,偶尔会抿着嘴偷乐。

夜晚睡觉时,他的睡姿十分乖巧,但偶尔也会用被子将脑袋都埋住,这时候随侍的内监便会毕恭毕敬为他将被子盖好。

这是个精致得像朝露一样的美丽小天子。

春晓没看多久,幻象便散了,一切又回到石砖累积的墓室,被掀开的石棺空空荡荡,一只瘦骨嶙峋的灰狸猫蹲在石棺上。

沧桑疲惫的声音又响起,它说:“那是他的人生。”

春晓想,它指的他应该是那个幻象的主人公,那个少年天子,可他会是这间墓室的主人吗?看那幻象的背景,不像是修真界,倒像是凡俗。

狸猫像是陷入了某种混乱的混沌中,说话颠三倒四。

“他是个凡人,没有移山填海的本事。那是很多年以前了。”

“他很弱小,什么也不会做。缝衣服会扎到手,倒茶会烫到自己,单纯好骗。他啊,得到的都是虚假的,明知是骗局,还要一股脑往里面钻……”

狸猫最后一个字落下后,久久不语,眼睛眯缝着,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入石棺。

春晓轻轻颦眉,出声:“是他想见我?他见到我了?”

狸猫的第一句话便是说有人想要见她,方才的影像不过是一抹意识,确切地说,是一抹模糊断续的执念。

“他已经死了。”狸猫努力睁开眼,答道。

春晓心底疑惑更深,“你是谁?”这个秘境的主人,是这只猫?

“我也要死了。”狸猫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它浑身脏兮兮的,耳朵缺失了一角,又瘦又老,与这间腐朽的墓室几乎融为一体,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作尘土。

“我是,灵气诞生之初的第一只妖精,他是我的主人。他一直在等你。”

狸猫忽然奋力睁开眼,跳下了石棺,重重摔在地上,就像一只寻常的残破的流浪猫,发出细微的似乎骨头断裂的声音,它的尾巴微弱又极力地挥动,四脚颤抖,似乎想要爬起来。

灰突突的狸猫,那双邪气瘆人的绿色双眸,极力睁大,深深地看着她。

忽然,它看向她身后不明处,圆溜溜的眼睛,脏兮兮的眼尾掉了一粒眼泪。

垂下头,死了。

它没说,它也一直在等她。

它最后想要爬起来,蹭一蹭她的衣角,可是猫实在没力气了,猫的生命终走到了尽头。

天地间的第一只妖精,静悄悄地死在了春晓脚下。

春晓蹲下身,试探着伸手,摸到了狸猫软软的肚子,没有肉,只有薄薄的秃毛包裹着皮和细瘦的骨。

她抿着唇,将瘦巴巴,蜷起来只有她巴掌大的小猫捡起来,捧在手里,轻轻阖上它的双眼。

就在它那邪气的旧绿色猫眼阖上后,整只猫开始消散,仿佛它本是由尘土凝结而成,散落成晦暗而细微的某种物质,在半空中聚拢,流动,变幻形状。

春晓静静盯着它,思索这是个什么东西。

终于,它的形状变得有些眼熟了,它变成了一个漩涡。

春晓瞳孔紧缩,拔出武器,却来不及躲闪。

被这股扑袭过来的未知力量,吞没了。

那力量包裹着她,一瞬间被抽入。

仿佛一声叹息般的穿透声,墓室内空空荡荡,只余下一方大开的石棺。

静止,寥落,不为人知,隐秘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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