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伦支海的颜色,在阴云密布的天气里,仿佛是无边的黑色深渊。

没人能够知道自己船下的海底深处有什么。

有可能埋藏着16世纪到19世纪满载金币的宝藏,也有可能存在着某些不知名的东西。

这是人们对深海产生恐惧的原因……你根本不知道海底到底有什么。

但秧秧知道……

某一刻庆尘在想,如果秧秧某一天厌倦了世间的争斗,跑来这个地方当船长,或许能成为统治白令海、巴伦支海的捕蟹船长。

此时,张俭已经快要将北极号开到了秧秧所说的那片海域。

“等等,先不要往那边开,”庆尘皱起眉头。

“怎么了,”老约翰疑惑道。

他目光朝四周搜索过去,然后将望远镜递给老约翰:“一直有船在远远跟着我们,先跟他们兜兜圈子,不要把他们引到我们准备下笼的地方。”

老约翰愣了一下:“张,后面是阿尔卑斯号,我们跟阿尔卑斯号兜兜圈子。”

老约翰诧异的看着庆尘,那阿尔卑斯号在远处就像是一个小白点,这少年刚刚也没有用望远镜啊,这是怎么发现阿尔卑斯号的。

而且,庆尘这语气好像非常确定他们要去的地方,真有数不清的帝王蟹一样。

这趟捕蟹有点紧张的气氛,长尾号、虎鲸号、阿尔卑斯号仿佛隐隐将北极号包围其中。

这虎视眈眈的架势,让老约翰心中有些不安。

庆尘问道:“如果海上捕蟹船发生冲突,会出现什么事情?”

老约翰一脸严肃的说道:“会有人偷偷下海割断别人浮漂上的绳索,让你所有蟹笼都沉在海底。”

庆尘愣了一下:“就这?”

他还以为大家会在海上火拼呢,如果只是下海割浮漂的话……

还差点意思。

庆尘极目远眺看了远方沧海的边际:“往目的地去吧,阿尔卑斯号走了。”

……

……

船身晃动间,老约翰指挥着秧秧将鲱鱼鱼饵挂进蟹笼中,又指挥着庆尘与尼德普将逐一将8只蟹笼投入大海。

尼德普这边紧紧盯着庆尘,似乎生怕对面的年轻人在投入蟹笼的时候偷懒。

毕竟蟹笼有六百八十磅,如果有一个人偷懒,另一个人的体力消耗就会非常大。

但是,尼德普感觉奇怪的是,他好像比以前省劲多了……

难道是张俭租的捕蟹笼质量不行,所以重量轻了?

尼德普看了庆尘一眼,偷偷单独抬了捕蟹笼一下……没抬动。

一磅约等于0.45千克,如果不细算的话一个捕蟹笼就是610斤左右,这哪是普通人能抬动的东西,不然捕蟹船上还要吊机干什么……

然而,就是这一分神的功夫,前方一个巨浪扑来,尼德普被这一浪打的向后退去,正好踩在绳盘之中。

蟹笼快速沉入海底,那一圈一圈飞走的绳索眼看就要缠在了尼德普的脚踝上。

老约翰大喊:“割断绳索!”

庆尘并没有这么做,他甚至没有抽出工作服里的匕首。

老约翰急了,他知道如果船员不按他说的做,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然而,又一个浪扑来。

当海浪即将扑上甲板的瞬间,老约翰分明看到庆尘一只手拉住了绳索。

那下坠的蟹笼,也被一下子停住了!

老约翰眼睛都直了,徒手拉住绳索?!

还没等老约翰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海浪已经拍在了所有人身上,根本看不清是怎么回事了。

待到海浪顺着甲板重新流淌进海里,老约翰扶着吊机,第一时间就朝尼德普的方向看去。

只见尼德普跌坐在甲板上,秧秧则站在他身旁。

刚刚那一刻,庆尘拉住了一瞬的绳索,让尼德普原本被紧紧缠住的脚踝处,松了一些。

而秧秧则趁着这个机会将尼德普拉了出来,两人完美的默契配合救了尼德普一命。

但这一切都被海浪掩盖住了。

老约翰又朝庆尘看去,对方手里并未拉扯着绳索,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似的。

“怎么回事?”老约翰疑惑道。

尼德普战战兢兢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以为自己要掉进海里了,结果及时被这位姑娘拉了出来。”

老约翰犹豫的看了庆尘一眼,就算海水中有浮力,蟹笼也不该是正常人能够单手拉住的,那得有多大的力气才行?

这种力量一巴掌扇到人脸上,怕是能直接把人打死吧。

老约翰不确定庆尘到底拉住绳索没有,也可能是秧秧的动作更快一些。

他心中充满了疑惑。

老约翰转头看向尼德普:“你不要命了?!知不知道捕蟹船上不能分神?你以为捕蟹人的钱那么好赚?”

港口里,每年多的是因伤离开的水手,捕蟹季过后,不死点人、不断几条腿、几条胳膊,就好像这钱赚的不踏实一样。

老约翰沉默了片刻对庆尘问道:“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割断绳索?”

庆尘说道:“张俭说一个蟹笼如果丢失,价值就是一千欧元,要赔给租他的人。张俭都那么穷了,丢一个蟹笼肯定很心疼。”

老约翰冷声道:“在这巴伦支海上丢蟹笼是常有的事情,有时候暴风天气,水手抛不准抓钩,把气球浮漂给割破,能一晚上丢失五六个蟹笼。蟹笼是很贵,但人命更贵。”

庆尘笑了笑说道:“好的明白了,下次我一定第一时间割绳索。”

老约翰拿起甲板上的有线电话:“船长,开船了,换下一个地方。”

张俭在电话里问道:“刚刚的海浪太大了,你们有事吗?”

老约翰说道:“没事。”

大家的工作服都被海水拍打了,这玩意虽然防水,但还是难免有海水从领口灌进去。

可是,这对捕蟹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

……

捕蟹船开动,船员们坐在船舱里吃着三明治。

尼德普吃着吃着就感觉随时都会睡着似的,他已经接近身体承受的极限了。

让老约翰意外的另一件事发生了,庆尘和秧秧两人一脸疲惫的吃完三明治后,竟是又重新跑到了甲板上坐着,看着海面上的波涛滚滚。

某一刻老约翰感觉这三明治就像是游戏里的道具一样,吃完能让捕蟹人满血复活……

秧秧好奇道:“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庆尘笑了笑没有回答。

秧秧撇撇嘴:“没劲,我都出国来帮你了,还对我保密。”

庆尘没说,他是来完成生死关的,秧秧并不知道他就是白昼的老板,也不知道他是一位骑士。

按照庆氏影子的计划,下一次与神代交换庆牧,神代一定会选个相对中立的地方,有很大概率是在10号城市东北方向410公里处的065号禁忌之地中。

065号禁忌之地有一条已知规则:达成的交易不可毁约。

一切在这里交易后却黑吃黑、出尔反尔的人,都会因为触犯规则而死。

所以,065号禁忌之地外甚至有一个生产基地变成了小镇,很多荒野人、联邦人在此进行交易,交易后彼此约定,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离开,避免黑吃黑。

庆尘在表世界微博热搜上,听说过065号禁忌之地外的那个小镇,它被人称作里世界的新龙门客栈……

六个小时之后,老约翰叼着烟卷站在吊机前,声音含糊的说道:“庆,你扔钩爪,我们要把先前投放的八个探路笼拉起来!”

张俭在驾驶室里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手心里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海水。

如果这次探路笼还找不到蟹群,那就意味着他需要继续换下一个地方,消耗更多的燃油。

当蟹笼出现在水面的时候,老约翰惊呆了。

那满满一笼子的帝王蟹密密麻麻,尼德普怔怔的看着,他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有人一笼子打上如此多的帝王蟹。

庆尘回头看向老约翰:“吊机!”

老约翰回过神来,赶忙控制着吊机将蟹笼悬挂于甲板正上方。

庆尘解开蟹笼底部的绳索,数不清的帝王蟹落了下来。

“快数数有多少只?!”老约翰迫不及待的说道。

庆尘一眼看过去:“132只。”

老约翰愣住了,他穿着自己笨重的工作服跑去有线电话旁:“老板,我们找到黄金蟹场了!”

驾驶室里的张俭愣住,黄金蟹场?!

这是多么久远的名字。

传说中,巴伦支海上只有一笼子能打上一百二十只帝王蟹的蟹场,才配叫做黄金蟹场!

老约翰对着电话怒吼道:“你发财了,听到没有?你发财了!”

这一刻,老约翰看向秧秧的眼神已经变了,他现在非常确定这对来自中国的少年男女,一定会传说中的魔法!

对方说看这里顺眼只是托词而已,一定是真的发现海底有蟹群才指引着捕蟹船回到这里。

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还有,如果这少女这么神奇的话,那他刚刚看到庆尘单手拉住下降的绳索,也一定不是错觉了!

想到这里,老约翰看向庆尘的眼神也变了……

然而,还没等他再想其他的,远方竟然有一艘红黑相间的捕蟹船快速驶来。

“长尾号!”老约翰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不好,快把帝王蟹都投进货仓里,假装什么都没打捞到。”

这是黄金蟹场,能出产132只/毎笼的蟹场,绝对不能让其他捕蟹船知道。

不然,虎鲸号、长尾号、阿尔卑斯号绝对会来瓜分这里的帝王蟹。

眼瞅着长尾号快速靠近过来,老约翰一脸若无其事的站在甲板上。

隔着十多米,长尾号甲板上一位中年白人看着北极号空空如也的蟹笼,哈哈大笑道:“老约翰,今年北极号又要颗粒无收了吗,你不如现在就来我船上,我给你搭舢板。”

老约翰没好气的喊道:“我出海捕蟹的时候,你还在学校里被人欺负成鼻涕虫呢,滚蛋,离我的探路笼远一点,别让你把晦气带给我们!”

那位中年白人又认真打量了一下北极号,然后朝着后方挥挥手,示意掌舵的开船离开。

还没等长尾号开远,中年人便对身后的水手说道:“注意!北极号找到蟹场了!”

一名水手奇怪道:“他们的蟹笼空空如也啊。”

中年人冷笑:“你没发现那蟹笼已经吊到甲板中间了吗,那分明是刚刚卸过一笼子帝王蟹,另外,你没看到老约翰有多紧张吗,竟然站在甲板上一动不动。换做以前,他早跳起来要把我妈送走了!去用无线电告诉芬尔和克雷格,北极号的下面,一定是个蟹场!”

……

……

北极号上,老约翰等长尾号离去后,兴高采烈的指挥着船员将剩下的探路笼拉起。

第二笼,113只。

第三笼,119只。

第四笼,127只……

没有一笼是落空的。

老约翰满心欢喜的说道:“就在这里,我们放下80只捕蟹笼,每只间隔400英尺!”

庆尘低声问秧秧:“下面的蟹群还多么?”

秧秧默默的感知着,想要像庆尘一样直接报出一个精准的数字来,那样会看起来很厉害。

只是她数了半天:“很多。”

庆尘:“……这个答案需要思考很久吗?”

秧秧平静道:“我有点累了。”

庆尘也不纠结这个细节,他转头看向老约翰:“咱们把所有捕蟹笼都放下去吧,我看长尾号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去,万一他们再来搞个恶作剧,怕是要影响北极号的收入。”

老约翰刚想反驳,但他意识到庆尘与秧秧的不对劲来,便思索片刻问道:“你觉得我刚才没有骗过他们?”

庆尘认真说道:“表演成分太明显,肢体语言稍微有些僵硬,语言表达不够丰富……”

老约翰愣了一下,这怎么还点评起来了,搞得你好像是专业演员一样。

还没等他做出决定,庆尘竟然已经拿起甲板上的电话对张俭说道:“张俭,15节的速度绕圈开,我们要在这里将所有蟹笼都投放下去!”

张俭愣了一下:“老约翰怎么说。”

一旁的老约翰沉默许久:“照他说的做。”

挂掉电话后老约翰深深的看了庆尘一眼,不知从什么时候,这个被港口所有人嘲笑过的新人水手,竟然要成为北极号上的主心骨了。

北极号缓缓开动。

入夜。

北极号的甲板上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坐在船舱里,等待着时间一到便拉起所有蟹笼,看看这次的收获到底如何。

只有庆尘与秧秧依旧站立在甲板上,任凭船身如何晃动,也始终屹立不倒。

北极号已经下了锚,张俭难得有机会坐在船舱里安安稳稳的吃点东西。

他默默的看着甲板上那对少年男女的背影,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这两个人……可能有点问题。

老约翰趁着吃饭的时候,偷偷给他说了很多事情,结果就是张俭看着两人的神情也变了。

谁能想到,这两位在港口被人嘲笑了两天的新人水手,竟带着他们找到了黄金蟹场?!

而且,老约翰说庆尘单手拉住了下坠的蟹笼……这事有点太匪夷所思,张俭此时还将信将疑着。

可正当他看着两人的背影时,突然间,庆尘转过头来:“来了。”

张俭放下手中的餐盘,走到甲板上打量着外面:“没有看见船上的灯塔啊,约翰,雷达上有动静吗?”

老约翰回应道:“没有。”

庆尘说道:“那应该是关掉灯光和雷达才靠近过来的,来者不善。”

张俭紧张起来。

然后,他便眼睁睁的看见庆尘站在这寒风刺骨的甲板上,脱掉了厚重的工作服,只留着里面的一条泳衣短裤。

“你……你要干什么?”张俭愣住了,对方竟然在里面早就穿上泳衣了?!

下一刻,庆尘一跃跳进了冰冷的水中,没有穿潜水服,没有带氧气瓶,就这么硬生生的跳了下去。

顷刻间,张俭感觉自己像是在看DC的电影《海王》!

张俭结巴的看向秧秧:“他……他!”

秧秧在黑夜中笑道:“放心,他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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