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笼罩在一片忧伤、恐惧、紧张的气氛中。

两个御医终于走出宝玉的房间,当先一人拱手道:“回老太太,二爷并无性命之忧!”

一连串的欢呼声顿时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众女高高悬起的心房缓缓落地,可惜她们紧绷的心弦还未完全放松,又再次被御医的话语拉紧到极点。

“不过……”

两名御医互视一眼,略微犹豫一会儿,最后还是说出口:“小人无能,并不能唤醒二爷。”

“什么?”

王夫人娇躯颤抖,语带惊恐地追问道:“你们的意思是说宝玉醒不过来了!”

话音未落,王夫人眼前已是一片金星,若不是有人及时搀扶,她肯定已经瘫倒在地。

另一名御医赶紧道:“也不是不能醒来,二爷的情况实属罕见,依小的行医多年的经验,二爷能否醒转全靠他自身的意念!”

“大夫,你们说明白点!”

王熙凤神情焦急、美眸闪光,泼辣之气迸射而出,只差没有抓着御医的衣襟质问。

“小人的意思是,二爷能否醒来就看他自己一念之间。”

原来是这样?

众女闻言非但没有恍然大悟的喜悦,反而增添许多迷惑与担忧。

金钏儿的死对宝玉的打击这么大吗?

想不到宝玉竟是这么痴情的男子二干绝美少女心弦一颤,终于将“红粉公子”与成年男子划上等号,尤其是宝黛二女,看向宝玉房间的目光瞬间多了几分异彩。

薛宝钗很快收回目光,而林黛玉眼中的薄雾依然绕着宝玉的房间飘动:嗯,原本以为宝玉上次大病一场后,已经变得如世俗男子般,想不到他还留着这至情至性的一面,竟然愿意为一个丫鬟死,我真是冤枉他了。

唉,宝玉为何还不醒来?

此时此刻,在飘渺莫测的虚无幻境内,宝玉正悠闲地喝着香茶,翘着二郎腿,哼着色色的小曲。

金钏儿绝处逢生,宝玉自然不会有半分忧伤,他也没有受重伤,如此昏迷只是为了唱戏唱全套而已。

“仙姑姐姐,你就不能离开这儿吗?每次都要做梦与你相见,挺不方便的。”

亲昵的称呼从假宝玉的嘴边自然吐出。

警幻仙姑无奈地摇头道:“这是金箍棒的结界,穿越时空时它救了我一命,但也把我困在这里,我只是一片柳叶,再修炼一千年也走不出这儿。”

“啊,那不等于是坐牢吗?怎么办?”

“当然有办法!只要你找回神石之力,达至浑沌合一的上古境界,自然能助我脱困。”

见事情又回到原点,宝玉唉声叹气道:“我已经与好几个美女上床了,可是根本没有发现什么五色仙花的印记,仙姑姐姐,仙花会不会不在贾府呀?”

“一定在,神石在这儿,仙花就一定在!”

话语微顿,警幻仙姑声调微变,沉声道:“宝玉,你千万要记住,你的目的是寻找五色仙花,其他事情最好不要多做,比如这次逆天改命救活金钏儿,一定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

“那可不行!”

假宝玉毫不犹豫地拒绝警幻仙姑的好意提醒,虚挥大手道:“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救世干什么?白痴呀!”

“唉,命运无常,天意难测,既然如此,那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吧!”

警幻仙姑看着宝玉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波澜微动:宝玉如此劣根不改,为何自己不仅不生气,还觉得心窝有点温暖呢?

好奇怪的感觉,好难明白!

唉,自己虽然算是大士的化身,但怎么比得上大士本尊?

真是不明白呀!

宝玉终于醒过来了!

宝玉一睁开眼睛,众女的欢喜面容立刻映入他心窝,带给他强烈的感动,感受到贾宝玉所拥有的亲情。

三春姐妹扶着贾母碎步奔入,贾母一边走,一边连声问道:“宝玉、小祖宗,你这次又发生什么大事了?可别再吓我这老人家啦!”

“玉儿,快说说到底出了什么怪事?”

情急之下,王夫人一把抓住宝玉的大手,仔仔细细地检视一番,这才放下心来。

未待宝玉开口回答,探春紧接着问道:“宝哥哥,下人看到半空中有人影飞来飞去,是否真有其事?”

宝玉见所有人的嘴唇都在开合,看那架势自是问题多多,他急忙大手一摆,止住喧闹之语,道:“你们别急,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们。”

话语微顿,宝玉在众人注视下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五色神石与妖怪的事情毕竟不是人人能承受的重担,一但传开,必会在府中引起不可抑制的恐慌。

想到这儿,宝玉暗自一笑:如果让无忧无虑的美女们整天担惊受怕,从而花容憔悴,那可是罪过呀罪过!

“啊!原来金钏儿是为了保护你,才被贼人打落井中。”

薛宝钗平日待人温和,与善良纯真的金钏儿交情甚好,事情虽然过去一夜,但眼眶还是出现泪光。

宝玉心中一阵爆笑,脸颊猛烈扭曲起来,正好误导众女。

宝玉极力装出黯然神伤的表情,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宝兄弟,你先歇息吧,金钏儿的后事就交给我。”

刚才王熙凤一直静立无语,眼见宝玉如此悲伤,她终于走到宝玉面前,眼底闪动着别样的关怀。

宝玉听到王熙凤的声音,不由得抬起头来。

刹那间,两道微妙的视线于虚空中相撞,灿烂的火花同时在叔嫂俩的心头闪烁。

就在激荡的情思要涌出心窝的一刻,贾母透着欣慰的话语惊醒宝玉两人。

“宝玉,你伤病未愈,不许随便出门,老身会请国师前来降妖除魔。”

贾母一拄龙头拐杖,脸色一冷,大声命令道:“来人啦!好好照看二爷,如若他再有个好歹,全部活活打死!”

门外,丫鬟婆子、下人侍卫立刻跪满一地,贾府下人很少见贾母如此疾言厉色,就连最胆大的晴雯也不由得脸色微白。

见下人们轰然应诺,贾母满意地点了点头,环首四顾,见诸女也是襟若寒蝉,明显是被自己吓着了。

贾母不由得呵呵一笑,终于缓和房内冷肃的气氛,说:“你们这些小丫头,我老人家只是为了宝玉好,你们怕什么?”

“老祖宗,我都被你吓死了,你要拿什么来赔呀?”

林黛玉主动依偎在贾母身旁,纤纤玉手轻柔“捶打”着贾母的肩膀。

三春姐妹也适时蜂拥而上,牵手拉袖大是不依,唯有大气端庄的薛宝钗笑意盈盈地扶着王夫人,没有与众女上前起哄。

“好、好……老身赔就是了。”

贾母在一群乖孙女儿的撒娇下老怀大开,乐个不停,道:“你们这几个小丫头看上什么宝贝,就尽管拿去!”

话音微顿,愁苦一晚的贾母欣喜之余,不由得兴起调侃之心,不待几女开口道谢,紧接着又道:“就当作是提前给你们的嫁妆,好不好?”

二八少女,怀春之龄,贾母一句戏言,无巧不巧说中少女心底深处的美梦。

众女齐声娇嗔,羞涩油然而生,一张张玉脸更是红霞密布。

片刻后,羞怯的林黛玉首先带头跑出门,三春姐妹也好不了多少,再也不敢胡闹的紧随于后,出门而去。

“哈哈……”

众人见状自是哄堂大笑。

笑声过后,在贾母的带头之下,众女鱼贯而出,只留下宝玉孤零零地待在房间。

走在后面的薛宝钗见宝玉可怜的模样,不由得嫣然一笑,在出门一刻回首安慰道:“宝兄弟,金钏儿的家人我会妥善安置,你就不要想多了,好好休息吧!”

宝钗想得真周到呀!

宝玉欣慰的一声长叹,然后哑然失笑,随即又眉头微皱:钏儿的家人此刻定然已经得知噩耗,自己又不能告诉他们真相,真是麻烦!

黎明的曙光初现,黑夜的神秘还未完全退却,就在这黑白交替的一刻,宝玉不顾晴雯等人的大力阻拦,走出怡红院。

晴雯等女阻拦不住,又害怕宝玉做出傻事,娇躯一动就欲追出门去。

“二爷,老太太有令,我们会被活活打死的。”

“晴雯,你放心,老祖宗那儿我会担着,我只是去看看钏儿的灵堂,你们不要跟着我,我已经没事了。”

宝玉看着袭人等女脸上的泪痕,尤其是袭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不禁心窝发疼,但现在却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刻,心中不由得一声长叹:好麻烦!

“不行,万一你又出府遇上妖怪怎么办?我一定要跟着你。”

晴雯高挑的身子挺得笔直,很坚定地与宝玉四目对视,随即又道:“你不让我跟着你,我们绝不放你出门。”

“唉,好吧,那秋纹与麝月留下来好好照料袭人。”

宝玉大手一挥,转身就走,秋纹与麝月虽然也想跟随,但却没有晴雯那分气势,两女只得回身扶住袭人,半强迫地将她架回卧房。

画面一闪,宝玉来到王夫人居住的院落。

“母亲,孩儿有一事相求!”

刚一进入王夫人的房间,宝玉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去,道:“母亲,您要是不同意,孩儿就永远不起来。”

还未梳洗完毕的王夫人与在宝玉身后的晴雯齐齐吓了一跳,不知宝玉究竟要干什么?

“你这孩子怎么又犯浑了?”

王夫人急忙上前搀扶宝玉,柔声道:“起来说吧,你的要求我哪次没同意?”

“不,孩儿就跪着说。”

宝玉坚定地拒绝王夫人的好意。

王夫人见宝玉如此情态,生怕他再发怪病,只得顺着他的意思,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答应。”

“我想娶金钏儿为妻,给她一个正式名分。”

宝玉平静的话语刹那间掀起王夫人与晴雯心中的滔天巨浪,毕竟古人素重名分,就好似今人珍视生命般。

王夫人脸色一怒,毫不犹豫地开口反对:“不行,你怎能娶一个死人为妻?那样岂不让天下人笑话,你以后还怎么见人?”

“金钏儿为了我不惜一死,我又怎会在乎虚名呢?”

“不行!贾家的名声不能败坏,如果让你父亲知道你娶一个死人为妻,还是一个婢女,那还不把他活活气死!”

“我娶妻又与他人何干?管别人的想法做什么?”

宝玉不满地说道。

听闻宝玉如此惊世骇俗之言,王夫人不由得花容失色,玉手一探,摸了摸宝玉的额头,还以为他生病烧昏了头。

“儿啊,你可不是普通人,是荣国公的后人、贾府的二爷!”

“母亲,您还记得孩儿对您说的话吗?”

宝玉心念一转,既然强求不得,那就只能故技重施,道:“金钏儿是我命中的救星,仙人之言果然应验,如今她为我而死,我又怎能不给她一个名分呢?”

“我也知道她是一个好姑娘,但祖宗规矩万万不能更改,无论如何,一个下人不能成为贾家正妻!”

在一旁的晴雯目睹母子两人争论不休,芳心同样被宝玉“惊世骇俗”之言击中,她刹那间木然呆立,心房不停回荡宝玉的话语:天啊,宝二爷要娶钏儿为妻,他竟然敢娶。

儿为妻……

这个宝玉果然大不一样,而且是大大的不同!

这边的晴雯心弦颤抖,那边的母子争论终于到了尾声。

宝玉话锋一转,为王夫人找了一个台阶下,道:“母亲,孩儿愿听您的意愿不娶为妻,但总可以立为妾吧?”

明达世情的假宝玉其实早就明白他的要求不会得到同意,即使成功说服王夫人,也过不了贾母与贾政那关,他真正的想法其实就是立金钏儿为妾,先前的“娶妻”之说只不过是一计而已。

“这……”

王夫人果然中计,玉脸微微一沉,娇躯向后一靠,顷刻间下定决心,道:“好吧!我就做主让你立金钏儿为妾,这下你可满意了?”

“多谢母亲!”

宝玉发自真心地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儿啦,为娘不疼你还能疼谁?”

王夫人宠溺地将宝玉搂入怀中,玉手轻摸他发红的额头。

温馨的暖流在宝玉与王夫人心间流转,宝玉依偎在王夫人的怀中,首次战胜严重的恋母情结,没有丝毫绮念地道:“娘亲,那您能与孩儿向老祖宗说情吗?”

“好啊,你这孩子原来安的是这心呀!”

王夫人其实也是女人,心绪微妙变化后,她不仅不再反对,而且还为宝玉的做法暗自喝彩。

时光一晃,一个白天过去了。

搞定一切的宝玉终于来到金钏儿的灵堂。

刺骨的寒流四方弥漫,无尽的阴郁低空盘旋。

在贾府下院的灵堂中,宝玉看着棺木内的“尸身”脸颊又开始扭曲起来。

为了不露出破绽,宝玉走到守灵的玉钏儿面前,对玉钏儿与几个下人道:“你们能出去一会儿吗?我想一个人与金钏儿待一会儿。”

宝玉有令,谁敢不从?几个下人立刻退出去。

悲伤至极的玉钏儿虽不愿离开金钏儿,但念及金钏儿生前与宝玉的情意,再见到宝玉此刻神伤的模样,还是点了点头。

“好妹妹,我们出去吧。”

这时,晴雯上前扶起玉钏儿,搀扶着双膝发麻的金钏儿慢慢走出去。

人群一去,宝玉立刻如释重负,随即坐在棺木边嘻笑道:“好钏儿,睡吧,等你睡足了我再唤醒你,嘿嘿……”

一股冷风突然吹进来,吹乱金钏儿鬓角的秀发。

宝玉唇角一翘,伸出柔情的大手,就在手指碰到金钏儿秀发的刹那,他突然双目一缩,眼中精光电射。

“谁?出来!”

宝玉突然回头一声厉喝。

“咦?”

诧异声在空中响起,幽深低沉的话语传入宝玉的耳中:“你这小子看得见我们兄弟俩?”

得到答案的宝玉反而吓了一跳,他其实只有感应,而没有看穿妖魔鬼怪隐身的能力,心想:妖怪又来了,妙玉又不在身边,而且对方还说是“兄弟俩”“哼,你们如此鬼祟,也是来抢‘通灵宝玉’的吗?”

宝玉心神一紧,故意抬头望天做出傲慢之状,玩起“唬人计”“通灵宝玉?什么玩意儿?”

另一道同样低沉的话语凭空响起,语带不屑地道:“凡间的东西对我们又有何用?看你那紧张的样子,拿出来让鬼爷爷看看!”

啊,理解错误!

草木皆兵的宝玉不由得暗责自己真蠢,竟然自找麻烦:对方可是鬼怪,怎能拿通灵宝玉给他们看?

正当宝玉心神微乱,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先前的声音无意中化解他的困境。

“牛头,你的老毛病又犯了,我们还是办正事吧!”

“知道了!不就是这个月的份额还没完成吗?我说马面,你这家伙怎么总是不开窍,整天只知道勾魂?咱们都勾了几百年,你不厌吗?难得遇到一个这么好玩的阳间小子,不玩白不玩!”

也许是早已习惯牛头啰嗦,马面对他的埋怨只是静静无语、毫无反应,而宝玉却听得心中大汗。

宝玉不由得心想:牛头?

马面?

靠,原来是地府鬼差!

警幻仙姑说的麻烦果然来了,而且还来得这么快!

“你们要干什么?”

宝玉已经猜到对方来意,下意识挡在金钏儿的身前。

“勾魂!”

马面的话语简洁精练,却好似晴天霹雳般在宝玉的心中炸响。

未待宝玉有所反应,耐不住寂寞的牛头已接口道:“又不是勾你的魂,小子,你怕什么?让开吧,要是将你这小子勾住了,你鬼爷爷可不管。”

“胡说,金钏儿又没死,你们勾什么魂!”

宝玉惊声说道,愤怒一刻,通灵宝玉轻轻一抖,他竟隐约看到牛头与马面的位置。

“上头要她三更死,谁敢留她到五更!”

马面的声音森冷而无情,一股阴风只向宝玉逼去,道:“小子,她的时辰已经到了,让开!”

“你们休想!”

宝玉身子一展,修长的身躯刹那间气势高涨,明亮的双眸无比坚定,直视着牛头与马面立身之处。

“有意思。”

马面的声音首次有了细微的变化,带着一缕戏谑之意:“怎么,你这凡人还想与我们动手不成?”

宝玉双拳紧握,狂野气势疯狂攀升,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不是啦,嘿嘿。”

话锋一转,宝玉突然由蓄势待发的战神变成谄媚的马屁状元,落差如此巨大,弄得牛头与马面不由得面面相觑。

“我怎么敢与两位上仙动手呢?两位大人有大量不会与我一个小小凡人计较,对吧?”

“马面,这小子嘴还挺甜的,咱们也成上仙了,哈哈……”

两个鬼差难得受人如此抬举,不由得开心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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