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尘看向电梯门口的监控摄像,对方此时恐怕正在透过那个摄像头,注视着自己的表情。

那女人眼泪汪汪的看着庆尘:“你到底是谁?!”

庆尘叹息道:“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女人颤抖着说道:“你放过我,我保证不会报警。”

“抱歉,”说完庆尘便与对方擦肩而过走进电梯,不动声色的按了好几下关门键。

如果不是庆尘还能保持冷静,他得给关门键按烂。

庆尘出了电梯,直接给庆氏影子打去电话:“您这样做好玩吗?”

影子笑道:“我每次看到你那幅稳重的模样就很不开心,难得见你稍微慌乱一下就很有趣了。”

“您图什么呢?”庆尘不解。

“当然是为了开心啊,”影子饶有兴致的反问道:“难道还有比开心更重要的事情吗?没有了啊!”

庆尘一边往外走一边叹息,自己来10号城市,就是陪着影子先生寻开心来了?

少年站在午夜喧闹的赛博朋克城市里。

面前是五彩缤纷的霓虹,金色的全息流云在天空中快速流动着,与长街尽头的蓝鲸恰好汇聚,仿佛那巨大的鲸鱼在云海里翻滚。

少年的瞳孔收窄,建筑上的一条条炫目光带,路边行人身上的机械肢体,交汇在一起。

影子好奇道:“你站在原地干什么,怎么不走了?”

庆尘没有说话。

影子笑道:“安心去密谍司报道吧,往后还有更多有意思的事情等着你……咦?”

这一刻,影子突然发现自己在监控里丢失了庆尘的身影,那个少年仿佛有一种能力,只要走进人群之中便能像水滴融入大海一般消失不见。

庆尘没有变换容貌,而是走进了所有监控摄像的死角里。

他是在向影子证明,饶是对方神通广大,自己依然有脱离对方掌控的办法。

“这就更有意思了,我喜欢掌控,但我更喜欢未来的不确定性,”影子说完挂断了电话。

在影子的人生34年里,他的人生井井有条,仿佛所有事情都在可预见的未来里,一直按照他的规划前进。

包括他自己的人生。

人这一辈子太喜欢确定性的东西,比如幻想着存够六百万放银行吃利息,无忧无虑的过完下半辈子。

比如找一个铁饭碗,然后等待衰老。

比如找一段忠贞不渝的爱情,希望它永远不会变质。

但影子觉得这种人生是无趣的,当一个人见惯了人、事、物被掌控之后,反而更喜欢不确定性的事情发生。

不确定,等于惊喜。

如果你早早就知道自己将得到什么,那惊喜就不能称之为惊喜了。

……

……

凌晨1点45分。

雷鸣大厦一楼,焦糖酒吧门口。

密谍司闫春米提前15分钟抵达了这里,却没有看到自己那位新老板的身影。

她嘀咕一声:“是一个不喜欢早到的人啊,但不会迟到吧?”

就在此时,她身后传来庆尘的声音:“你这一路上吃了三份章鱼烧,两串关东煮,一份黄焖鸡米饭,一块牛排,为什么这么能吃?不是说明天还要去剧组试镜吗,难道二线明星就不用做身材管理了?”

闫春米豁然回头,正看见自己那位新老板平静如湖的表情。

她忽然意识到,对方这是跟了自己一路,而自己却丝毫没有发现。

事实上庆尘不止知道她吃了这么多东西,还知道她走出乌托邦大厦后过第一个红绿灯时,迈的是左腿。

庆尘从她身边走过,迈入焦糖酒吧:“以后吃东西的时候还需要再谨慎一点才行。”

闫春米倔强的咬着嘴唇,她已经是组里最优秀的鹞隼了,如果她都不够谨慎,那么其他人更加不行。

庆尘没有在自己房间停留,直接跟着闫春米出来,就是为了给这位鹞隼一个下马威。

能在后面跟踪十几公里、不被发现的人,自然有悄无声息杀掉她的能力。

鹞隼们都是庆氏情报系统里的精锐,想收服他们难上加难,这也就意味着密谍这个位置上的人必须要非常厉害才行。

庆氏是一个非常重视内部竞争的财团,上到影子之争,下到密谍统御鹞隼,有能力就上位,没能力就滚蛋,从来不讲丝毫情面。

所以,闫春米今天配合影子先生戏弄庆尘,本身就想刁难刁难对方。

结果没成想,这打脸竟是来的这么快。

闫春米眼看着庆尘已经走进焦糖酒吧,赶忙跟了上去,她对庆尘好奇问道:“老板,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庆尘说道:“从你走出乌托邦大厦开始。”

这下闫春米是真的惊了,她刚想说什么,庆尘却并没有给她机会:“不用解释什么,马上就要合作完成影子先生给的任务,你想审视我这位新老板也很正常,不过这种事情只有一次机会。”

闫春米低头小声道:“好的老板。”

庆尘问道:“密谍司藏在哪里?”

闫春米带着庆尘往焦糖酒吧深处走去,那里有一部属于雷鸣大厦的电梯,可直接通往头顶2到132层。

进电梯后,却见闫春米在楼层数上一词按下了4、10、2、18、3、16、5、17,8个按键。

电梯按键上的字母闪烁这白色的光芒,然后一同熄灭。

嗡的一声,电梯并未向上攀升,反而向下降去。

庆尘默默的在心里数着,待到第32秒的时候,电梯才缓缓止住了降落的趋势,重新打开。

面前是一间亮着昏黄灯光的小小办公室,一位老人正带着一副老花镜坐在破旧的办公桌前,抬头望向电梯里的两人。

他思索两秒说道:“庆尘,你是第一个到的,影子提到过你。”

庆尘走出电梯:“您怎么称呼?”

老人摘下自己的老花镜笑道:“叫我老沈就行。”

庆尘打量着对方,目光在老花镜上停留了刹那。

老沈笑道:“我老沈眼花心不花,你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带老花镜吧,毕竟随便做个手术就能解决的问题,带老花镜多麻烦?”

庆尘坦然道:“是有点好奇。”

老沈说道:“从三十二年前开始,我就再也没走出过这地底了,没机会去做眼睛手术。另外,坐在我这个位置上是不能接受麻药的,局部也不行,万一影响了神经,又或是被人趁机给打了吐真剂那就麻烦大喽。”

老沈继续说道:“而且,现在的科技让人防不胜防,万一我做眼睛手术的时候被人植入点什么,那你们都会很危险。”

庆尘默默的打量着屋子,却见老沈背后还有三扇木门。

他想象不出一个人在地底枯坐三十二年是个什么概念,换做是他,能不能耐得住这种寂寞?

庆尘问道:“老沈您姓沈?”

老沈笑了笑:“这种位置哪能让外人坐,我姓庆,叫庆沈。”

老沈站起身来打开了背后的一扇门,那里面还有一间小屋,摆满了一屋子的书柜,书柜上则是整整齐齐的纸质文件袋。

庆尘没想到,在这个高科技时代里,庆氏密谍司竟然还在用最古老的方式,记录着所有密谍的资料。

老沈拿出一个新的档案袋来给庆尘:“这是你麾下所有鹞隼的资料,在这里背下来,然后我来封存。”

庆尘心想,以影子手里那个禁忌物ACE-008暗影之门的能力,进出这里倒是挺方便,但是他没想到影子对鹞隼的资料如此重视,竟然亲自送到这地底来。

庆尘好奇问道:“您背后这三扇门后都是什么?”

“好奇心还挺重,”老沈笑眯眯的说道:“右边那扇门后是我的起居室,左边那扇放着你们所有密谍,以及密谍麾下鹞隼的资料,中间那扇门里放着黑索金炸药,一旦有人入侵,我就会和入侵者一起炸成飞灰。”

庆尘打开鹞隼资料看了足足半个小时。

这里面有12位鹞隼的联系方式、掩护身份、获取情报方向、身高、体重、三围、擅长技能。

唯独有一点,这纸质资料上原本写着所有鹞隼的实力级别,结果硬是被人用黑笔给全部涂掉了,像是有人不想让庆尘知道的如此轻松一般。

不用想,肯定是庆氏影子涂的,除了这位影子,也没人会拿密谍司如此重要的资料开玩笑了。

半个小时过去,庆尘才将资料还给老沈。

老沈嘀咕道:“你看的格外仔细啊,其他密谍看十分钟就结束了。让我想想还有什么流程来着……对了,还得宣誓,不过影子先生交代过你不用宣誓,所以就请回吧。”

一旁的闫春米愣了一下,不用宣誓?!

为什么?

要知道所有密谍来到这里都是必须宣誓的,这是固有流程。

那位影子先生专门交代说庆尘不用宣誓,这其中必然有深意。

可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没了吗?”庆尘问道:“不应该发点什么吗?比如武器?”

老沈笑眯眯的问道:“你还想要什么?密谍如果连自己获取武器的渠道都要来找我老沈,那还做什么密谍?是不是要再给你发个徽章挂在胸前,走在大马路上告诉别人,你是庆氏的密谍司的人?”

庆尘被怼了也不气恼,只是平静的告别,然后转身走进了电梯。

老沈笑眯眯的看着他离开,就像是做了一件非常日常的事情。

电梯里,庆尘忽然说道:“闫春米,在我来之前,你应该就是这一组鹞隼之上的密谍吧,我来之后你变成了鹞隼。”

闫春米笑道:“怎么会呢,我一直都是鹞隼啊。”

说话时,闫春米直勾勾的看着庆尘,没有摸鼻子、没有眼神往其他方向飘,一切如常。

庆尘笑了笑:“鹞隼是不会有资格来这里的。老沈太重要了,这地底的资料也太重要了。”

闫春米:“……”

她总感觉,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透露,对方却什么都知道。

就在这电梯缓慢上升的过程里,庆尘问道:“老沈为什么心甘情愿的坐在这里32年?”

闫春米想了想说道:“听说是因为32年前,他一家老小都被人暗杀,唯独他幸存下来。痊愈后,他一生立志找到凶手报仇,并让庆氏其他成员免遭这种苦楚,所以才甘愿待在这里。”

庆尘摇摇头:“你什么时候停止说谎,什么时候可以得到我的信任。”

闫春米:“……”

别的密谍来了以后,都得先跟鹞隼打好关系,才能慢慢获得鹞隼信任。

结果到了庆尘这里,也就几个小时的功夫,关系就颠倒过来了。

她有点纳闷,难道这位密谍就不需要有人跑腿干活吗?成为光杆司令了还有什么权势可言?

回到焦糖酒吧,庆尘径直往外走去:“你随意行动吧,有需要会召唤你的。在此之前,不要擅自出现在我面前了。”

闫春米心中一凛,明明眼前的少年年纪这么小,却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待到庆尘离开,闫春米坐在酒吧空无一人的卡座里。

她背后忽然有一个带着绅士帽中年人笑着问道:“新老板怎么样?”

闫春米没有回头,她只是轻声叹息:“比想象中的要厉害一些,但似乎有点不太好相处。”

“有点失望,我们这么强大的一组,竟然没有给分配一位影子候选者做老板,”中年人说道:“真羡慕其他几组啊,那几组如果押对了宝还能混个从龙之功呢,如果把新老板伺候到了影子的位置上,全组人都能飞黄腾达。”

闫春米想了想说道:“那你也没想想万一押错了怎么办?六个影子候选者,你知道谁能笑到最后?如果跟错了人,面对的可是肃清和秋后算账。”

“怕什么,大不了远走他乡嘛,”中年人笑道:“要不你跟我一起远走高飞?”

“少在这插科打诨,我还看不上你这种级别的男人,”闫春米冷笑:“而且,能当上影子的人,一定是最聪明的那一个,你真以为对方会让竞争对手的鹞隼全身而退?想想现在这位影子先生,你有信心跳出他的掌心吗?”

中年人想到那位影子先生,骤然间心神一凛。

那是一位仅仅被提起名字,都会让人觉得敬畏的存在啊。

这时,闫春米起身离开:“好好干活,这位新老板不简单,说不定柳暗花明呢。”

她没说的是,为何影子先生专门交代了庆尘不用宣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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