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激烈狂野的交合总算结束了。

两个美女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就像是两滩烂泥,酥胸不住的起伏着,脸上都带着疲倦而又满足的神色。

任中杰推开她们玉臂粉腿的纠缠,精赤着身躯站起,走到桌边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冰冷的茶水落肚,他的头脑开始清醒了,暗暗苦笑,心想自己今晚又干了一件荒唐事。

这两个女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跟她们发生了关系,今后只怕有的麻烦了。

银鹭夫人忽道:“你在后悔吗?”

任中杰转过头去,随口道:“什么?”

银鹭夫人仿佛猜中了他的心思,动人的美眸瞟着他道:“你占有了我的身子,可是你却在懊悔。”

任中杰吹了声口哨,轻佻的道:“我这辈子懊悔过很多事,但从不包括跟夫人这样的美女上床。”

银鹭夫人白皙的脸庞上泛起红晕,柔声道:“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怕了我夫君呢。”

任中杰猛然省起,失声道:“对了,祢丈夫早该醒过来了……”

银鹭夫人咯咯一笑,玉手按住嘴唇道:“傻子,他要醒早就醒了,是我点中了他的睡穴……要不人家哪敢如此放肆跟你欢好呢?”

任中杰这才放下心事,但同时也隐隐觉得不妙。

他竟未发觉,银鹭夫人是几时将金鹰先生点穴的。

如果她真要暗算自己,岂非也能轻而易举的成功?

难道说,她在胸部针状物上布下春药,并非是想让自己冒犯妙音女尼,而是一开始就准备以身相就吗?

银鹭夫人笑容满面的望着他,就像是在望着掌心中的一只蚂蚁,檀口轻启道:“任公子,现在我们已经上了同一条船,今后就要同舟共济了。

任中杰的心开始往下沉,忽然发现自己上了当。

如果银鹭夫人直接提出用肉体来交换他的沉默,他会觉得很反感而予以拒绝。

可是现在呢?

虽然阴错阳差,但她还是把自己送给了他,在情在理,他都没办法狠下心来对她不利。

“只要任公子对老尼姑一口咬定,黑暗中无法确定人的身份。”银鹭夫人悠然道,“而我这边也会稳住拙夫,不让他知道今晚发生的事,这可以说是个两全其美的结局。”

任中杰冷冷道:“夫人似乎忘了欧阳寨主还在此间。”

银鹭夫人吃吃笑道:“我知道你必然可以说服她的,你对这样的小姑娘一向很有办法。”

欧阳青虹双眼圆睁,不满的道:“谁是小姑娘?我已经……”

“好啦,青虹小妹子。”银鹭夫人揽住她的腰,咬着耳朵道,“我相信祢也不希望看到,任公子被我那醋意极大的丈夫整天追杀,结果谁的忙也帮不了,是不是?”

欧阳青虹陡然震了震,知道她已看穿自己有求于任中杰。

为了不给他添麻烦,只有保持缄默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银鹭夫人眼波转了转,手指在她光裸的背上轻轻划着,呵着热气悄声道:“还有,今晚我们三人玩的这么开心,祢就不想再尝试一次吗?”

欧阳青虹的脸蛋刷的绯红,虽然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匪首,但是遇到这种闺房之事,竟也和普通女子般食髓知味,想到刚才的绝顶快乐,一颗芳心不由砰砰跳动起来,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既然在场的三个清醒之人都没有反对,昏迷中的金鹰先生更不可能反对了,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银鹭夫人婷婷袅袅的站起,由于内衣裳已经被撕烂,成熟丰腴的裸身只好直接裹进了斗篷中。

穿上衣裳后,再略为整理了一下秀发,就又恢复了平常仪态万方的高贵模样。

“欧阳寨主,劳驾和我一起返回‘翠柏轩’的居所。”她平静的道,“等拙夫醒转时也好帮着圆谎,否则他定要疑心我和任公子是否曾单独相处过。”

欧阳青虹点点头,随手抓起任中杰的外衫披上,收好了软剑和匕首,就和银鹭夫人一起搀着金鹰先生走了。

她们走的时候,关系似乎已经变得亲密,一点也看不出不久前还进行过你死我活的厮打。

任中杰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感到自己也疲倦的要命,翻身躺到了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夜深了,天空阴云密布,点点繁星黯淡无光。

呼啸的寒风越刮越大,空气里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仿佛在预示着某种不祥之兆。

天地之间一片萧杀!

一条人影静静的站在庄园前的小径上,仿佛自亘古以来就站在那里,屹立在寒风之中岿然不动,整个身形都融入了黑暗之中!

在微弱的星光下,只能隐约的瞥见,这个人穿着一身宽大的披风,头部赫然带着个青铜面具!

张牙舞爪的丑陋鬼脸,在夜色下看来更是分外的恐怖。

一双夜枭般的眼珠子,正在面具后面射出阴森森的光芒!

面具戴的很紧,连同颈子一起遮挡的严严实实。

无论从哪个角度望过去,都无法看到面具后的庐山真面目。

甚至也无法从披风护住的身段上,判断出这人是男还是女。

“很好,很好!该来的人,总算全都到齐了!”他发出嘶哑难听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奸笑,声音里似乎带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你们等着瞧吧,张大眼睛瞧吧……血腥的一幕,马上就要在这里上演!”

有风吹过,这个人的身形突然动了,轻飘飘的影子仿佛是被风吹散的,就像是诡秘莫测的幽灵一样,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

任中杰睡到一半,蓦地惊醒了过来。

他揉揉眼睛,本能的感到有什么事情不大对劲,不然他是不会这样突兀的醒过来的。

抬头一看,两扇窗户正映照出红红的光线。

“这么快就天亮了?”任中杰疑惑的爬下床,走过去推开了窗户。

他的脸色立刻变了。

这并不是日出东方带来的光明,因为天还是黑的,但远处视线不及之处却升起了一团红色的亮光,而且越来越红,越来越亮。

他心里升起不详的念头,身形纵起,就这样穿着睡袍轻烟般掠了出去。

掠出“青松轩”的时候,铁木兰正好也从另一间屋里冲出来,跟在他身后一边疾掠一边大声叫道:“这是怎么了?”

任中杰简短的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全速展开轻功飞驰着,沿路上又遇到了好几个人。

大家循着光线的指引,一走出庄园就看到了出事的地点。

火光,熊熊的火光在燃烧着,几乎连半个天空都被染红!

每个人的心都猛地往下一沉,火光燃起处并不在岛屿上,而是在海面上!

大海是不会燃烧的,唯一可以燃烧的就是他们乘坐的那条航船!

大家都倒抽了口冷气,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岸边,然后他们的身形立刻僵硬!

起火的果然是航船!

大火显然已经烧了相当一段时间,整条船都已被烧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支架在苟延残喘。

夜风呼啸,烈焰随着风势飞腾,就像红色的恶魔般肆虐逞凶,“劈哩啪啦”的木材焚烧声不绝于耳的传来。

铁木兰急得直跺脚,叫道:“快,快来救火!”

任中杰叹道:“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猛听的“咯咯”一阵巨响,航船的龙骨烧断,霎时折为两截,在波涛翻滚中慢慢的沉入了海底,激起了一大团漩涡。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直到航船完全沉没不见,连漩涡都消失了,才从震惊中平复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赵黑虎气急败坏的嚷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呢?水手们都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及时抢救啊?”

玄灵子揉着老眼道:“也许水手们都睡着了吧。”

崔护花冷笑道:“这么大的火势,连我们都给惊醒了,睡在船上的水手有什么理由反应如此迟钝,至今一个人影都不见?”

江松林缓缓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所有的水手都已经死了。”

众人不禁打了个寒噤。

铁木兰疑惑的道:“就算火起的很突然,总该有部分人能逃出航船吧?怎么会一个生还者都没有呢?”

江松林不答,突然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鼻子不断抽动着,像是头机警的猎狗!

“有血腥味!”他脸色一变,猛地转身向左,沿着海岸飞快的奔去。

众人一起跟在后面。

才奔出十余丈远,大家就站定了脚步,呼吸全都在刹那间停顿!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横七竖八的堆满了整个沙滩!

船上所有的水手都变成了死人!

这么多的尸体出现在视线里,感觉就像是到了可怕的屠场,到处都充满死亡的气息。

更可怕的是,沙滩上还有十六个触目惊心的大字:“以烈火始,以烈火终;地狱门启,冤魂复仇”!

然后下面划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魔鬼脸,狰狞的表情栩栩如生,张开的大嘴被血迹染成鲜红色,红的就像是刚才燃烧的炽烈火焰!

这副场景实在太诡异,太血腥,好几个女子都已忍不住弯下腰来,不停的呕吐。

胡仙儿喃喃的念了几遍“冤魂复仇”,目中突然露出恐惧之色,一步步的向后倒退着,骇然道:“这……这一定是鬼魂……一定是萧庄主的鬼魂复仇来了……”

玄灵子叱道:“莫要自己吓自己了,世上哪有鬼魂?这些水手都是被人杀的!”

赵黑虎怒容满面的道:“杀人也就罢了,怎么还要烧掉航船?这下我们怎样返回陆地呢?”

任中杰失笑道:“赵老兄看不出来吗?杀人者的目正是为了让我们无法离开这岛屿呀。”

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笑的出来,神色一如平时的镇定。

赵黑虎忍不住叫道:“如此说来,我们岂非要在这小岛上困死?”

林逸秋平静的道:“赵兄不必担心。这岛上有充足的清水食物,能维持好几个月的生活……”

赵黑虎不耐烦的道:“那又有屁用?就算能维持再久,老子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困上一辈子啊!”

谢宗廷沉声道:“这一点不必太担心。老夫临走时已交代过下属,如果不能在八日之内返回,他们就会搜索方圆数百里的海域,相信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

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铁木兰恨恨的道:“不知是谁如此可恶,杀完人还要毁船,真是用心狠毒。”

胡仙儿粉脸煞白,失神般道:“我说了,这是萧庄主的鬼魂干的……我能感觉到,他的鬼魂就在这里……是的,就在这小岛上……”

赵黑虎实在听不下去了,怒喝道:“祢烦不烦哪,闭嘴!”反手一个巴掌摔了过去。

突然眼前人影一花,林逸秋蓦地挡在前面接下这一掌,淡淡道:“赵先生,你应该对女人尊重一些。”

赵黑虎暴躁的道:“老子只是想让她神智清醒些,这不关你事!”

“那也不能用这么粗暴的手法。”林逸秋很认真的道,“女人是拿来轻柔密爱的,不是拳打脚踢的。”

赵黑虎圆睁环眼瞪着他,黑脸上渐渐露出凶相道:“你到底让不让开?”

林逸秋还是心平气和的样子道:“只要赵先生不打人,在下自然不敢放肆。”

两人的手臂还僵持在空中,在说这几句话的过程中,双方一直都没有撤下内劲,呈现胶着的状态。

赵黑虎咬了咬牙,突然间,黝黑结实的手臂发出骨骼摩擦的“格格”响声。

林逸秋的身体似乎突然矮了一寸,紧接着又矮了一寸……赵黑虎强劲的臂力重压下来,竟把他一点点的钉入了沙地里。

可是他还是站得稳如磐石,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

对方的力量虽然可怕,但已被他巧妙的由手臂转移到腿脚,再化入大地中。

旁观的众人都看的动容,瞧不出这斯文秀气的年轻公子,竟练成了“移花接木”的上层内功。

不管对手的臂力多强,他都立于不败之地——因为没有人可以和大地本身抗衡。

赵黑虎显然也发现了这点,可是这粗豪汉子的倔强脾气上来了,额头青筋毕露,脖子越胀越粗,竟是死也不肯放弃。

正在相持不下,玄灵子老道从人群中飘然而出,沉着脸道:“这种时候,两位怎么还在作无谓的义气之争,快快一起撒手!”

“手”字刚说出,他的袍袖鼓足了内劲呼的一拂。

赵黑虎和林逸秋同时觉得手臂一热,不由自主的分了开来。

他们各自向后跃开,目中都有惊异神色一闪而逝,算是领教到了武当正宗内家心法,以虚御实的强大威力。

彭泰啪啪拊掌,呵呵笑道:“姜毕竟还是老的辣,佩服佩服。”

玄灵子道袍飞扬,肃容道:“两位得罪了。眼下第一要务就是要把这件事搞清楚,其他的恩怨都请暂时放在一边。”

林逸秋弹了弹衣袖,淡淡道:“谨尊前辈教诲。刚来的第一个晚上就发生了流血事件,不知各位都有什么看法呢?”

铁木兰早就憋了很久的话,这时忍不住大声道:“毫无疑问,这一定是此间的主人干的好事!”

柳如枫俏脸低垂,怯生生的道:“不会吧?岛上的主人不是外出了吗?他明明留言说七日后才会回来的……”

谢宗廷叹道:“柳姑娘祢真是太善良了,人心隔肚皮,说话又怎能尽信呢?”

铁木兰道:“不错。我想这家伙十有八九还在岛上,他把我们邀请来,自己则躲在暗处不露面,趁我们睡着时杀人毁船,把大家都困在这里无法离开!”

赵黑虎一拍大腿道:“绝对是这样!真有心请客怎会藏头露尾?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谢宗廷自言自语道:“这岛主设计把我们困住,究竟想干什么呢”

赵黑虎跳起来道:“把他找出来不就知道了?这岛屿方圆不过四五里,我们每寸土地的搜过去,看他能躲到哪个老鼠洞里去!现在公门两大捕快都在这里,该如何去搜索,我们大家就听从调度吧。”

众人都没反对,纷纷把目光投向江松林——虽说铁木兰也是捕快,可是她的威望和经验毕竟比前者差的多。

江松林一直在仔细的检查现场,又翻看了五六具尸体,皱着眉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他闻言又考虑了一阵,才道:“我要留在这里继续验尸,不过诸位去搜一搜也好……唔,就这么办吧。”

说完开始分派人手,把全岛分成了好几个区域,让大家分别负责搜寻,只有任中杰没有得到任何指派。

江松林又叮嘱道:“我这里有个流星焰火,诸位要是看到我点燃放上天空,请立刻全速赶回这里相聚。”

众人答应了,燃起火把各自出发。

铁木兰临走时瞪了任中杰一眼,心里奇怪为什么就他不用干活。

任中杰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在众人都走得看不见后,在地上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了下来。

江松林望着他,微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偷懒的,所以也就不去碰钉子了。”

任中杰展颜道:“你倒是了解我的脾气,知道我对这种注定是白费功夫的事是绝不会用心的。”

江松林双目炯炯道:“为什么是白费功夫?任兄何不说来听听。”

“江兄是想考较小弟吗?”任中杰伸了个懒腰道,“事实明摆着,我认为他们在这岛上肯定什么人都找不到。”

江松林沉声道:“看来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如果凶手真是这位神秘的、没有露面的岛主——”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任中杰比了一个古怪的手势,两人互相对视着,忽然又一起大笑了起来。

笑声歇止后,江松林上下打量着他,叹了口气道:“任兄,你不到衙门里当差,确实是六扇门的一大损失。”

任中杰淡淡道:“江兄不用再恭维我了。对这个案子,我想你一定还知道很多内幕。”

江松林一怔,随即苦笑道:“任兄是在怪小弟没将这些内幕和盘托出吗?好吧,由现在起任兄可以随便发问,小弟定当知无不言。”

任中杰沉吟了片刻,道:“就从眼下这案子说起,你认为它真和三年前逍遥山庄的旧案有关吗?”

“这是确然无疑的。”江松林斩钉截铁道,“小弟甚至可以肯定,布置此间的岛主和萧庄主必然有关系。”

任中杰道:“江兄的依据是什么?”

江松林没有回答,走到他身边,也坐了下来道:“在航船上,有件事你一定注意到了,只是因为小弟不提,你也就一直不问。”

任中杰笑道:“如果江兄觉得不方便,现在还是可以不说的。”

江松林道:“杨崎行刺胡夫人未遂,在她卧舱内留下了刘大全的腰牌。任兄不觉得奇怪吗?他为何要拿走一块死人的腰牌?”

任中杰目光闪动,道:“是不是腰牌有什么特别,所以杨崎才要偷走带在身上?”

江松林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了那块椭圆形的铁牌,沉声道:“你交给铁木兰后,她又交到了我手里。我反覆查看后终于发现,这腰牌其实是中空的,里面藏有一份重要的档案。”

任中杰耸然动容道:“是否就是在府衙里失窃的,由吕温侯记录下的逍遥山庄一案的档案副本?”

江松林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道:“是,但你怎能一下子就猜中?而且还知道是副本?”

任中杰长长吐出口气,道:“这并不难猜。刘周二位是捕快,要偷走档案比别人容易的多。但他们上交之后,也许已经担心到自己的安危问题,因此偷偷录下了副本。”

江松林沉默片刻,道:“是这样。在这份副本中详录了当年的调查结果,有不少不为人知的内情。”

任中杰道:“莫非萧庄主的死因真是别有内情?”

江松林一字字道:“不错。萧天雄一家二十余口,全部是被人谋害的!”

尽管任中杰已经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但还是听的耸然动容。

江松林道:“早在山庄起火之前,萧天雄夫妇,老管家张彪,还有门下的三位弟子都已经被害身亡。而且他们的死法都极其惨烈,一个身首异处,一个乱箭穿心,一个被大卸八块,一个身中剧毒,一个被活活勒死,一个被开膛破肚。”

任中杰不由泛起一股凉气,失声道:“好狠辣的手段!除掉六位一等一的高手,居然就用了六种不同的方法!放眼当今武林,有谁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呢?”

江松林缓缓道:“单凭一人之力想做到这样,我看谁也不可能!这就是说,三年前的血案必然是多名凶手合作的阴谋!”

任中杰沉重的颔首,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副惊心动魄的画面——飞腾的烈焰,狂喷的鲜血,横七竖八堆满地的尸体,就像是此刻沙滩上看到的一样。

江松林又道:“除此之外,档案中还写着一个极重要的内幕。那就是逍遥山庄的人并没有全部死亡,有一个幸存者逃了出来。”

任中杰一惊道:“是吗?逃出来的是谁?”

江松林摇摇头道:“不知道。大火虽然把一切都烧成灰烬,但在清点尸体的时候,当时负责案子的吕温侯通过调查,发现尸体比实际数量少了一具。”

任中杰沉声道:“如此说来,这个幸存者很有可能知道的更多,说不定还亲眼目睹过杀人烧庄的凶手。”

江松林道:“我也相信是这样。可惜我们查不出这人的身份,甚至连性别都无法判断。”

任中杰转过目光,出神的望着沙滩那十六个大字,喃喃道:“冤魂复仇……嘿,鬼魂当然是没法复仇的,但是活人却可以。难道眼下这个案子,就是当年的幸存者前来报仇吗?”

江松林不答,自顾自的道:“如果萧天雄真的有邪派武功心法,又传给了这位幸存者,他在案发之后隐姓埋名躲了三年。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已经足够他把那几项武功都练成了。”

任中杰沉吟着,忽然道:“那几项邪派武功里,有一门掌法叫做‘碎骨掌’的,江兄知道吗?”

江松林道:“小弟只听说过‘枯心掌’,‘碎骨掌’倒还是第一次闻名。”

说到这里,他动容道:“你的意思是……”

任中杰低沉着嗓子道:“碎骨掌,顾名思义,我想杨崎就是死在这路掌法下的!”

江松林震动了一下,道:“若真是如此,彭泰从哪里学到这门武功的?莫非他就是……”

任中杰道:“这就要请教江兄了,彭泰有没有可能性呢?”

江松林喃喃道:“我搜集过关于彭泰的资料,他是暴发户,两年前突然出现在城里的,过去的来历不明……”

任中杰截断他道:“那么,就不能排除彭泰是那位幸存者的可能性了。”

江松林双眼放光道:“不错。他刻意隐瞒自己的真实武功,如果不是被逼到生死关头,也绝不会使用这门绝技。”

他忽然跳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枚流星点燃了,随手一抛,一道蓝色的火焰直飞上天,在黑夜中看来分外的醒目。

任中杰也站起身道:“江兄认为彭泰就是凶手,准备把大家召回来当众宣布吗?”

江松林面色凝重道:“不,我虽然认为彭泰有重大嫌疑,但眼下并没有足够的证据。只不过还是将大家召回来,一切都说清楚好些。”

任中杰点点头,于是和他一起站在原地等待。

不到片刻,夜色中就出现了三三两两的身影,由远到近疾如流星般飞掠了过来。

众人有先有后的返回了沙滩,一刻钟过后,大家就几乎到齐了。

可是彭泰,静慧师太和妙音女尼三人却一直没有回来!

众人默不作声的等待着,沙滩上一片沉静,只有海浪拍岸的声音在回荡。

耐心的又等了一刻钟后,江松林终于变色道:“不好,一定是出事了!”

他跺了跺脚,展开轻功向来路扑去。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也都跟了上去。

这三人负责搜寻的区域,是在靠近岛屿另一侧的半坡上,那里有一片黑压压的树林。

一群人刚掠到坡底,突然见到有个女子从树林里跄踉着奔了出来,宽大的缁衣掩不住婀娜的身段,竟是青春韶龄的妙音。

她满脸惊惶恐惧之色,一看到众人就颤声叫道:“不好了,我师父不见啦。”

铁木兰抢上去迎着她,问道:“怎么回事?静慧师太去哪里了?”

妙音身子摇摇欲坠,清秀的脸蛋煞白,喘着气道:“我和师父在树林里搜寻着,突然……师父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示意我别出声,悄悄的就向纵深处掠去,她的速度太快,我一不小心就跟丢了……”

她的声音里已带上哭腔,哽咽道:“我很着急,又不敢叫她,一个人在里面到处摸索,可是怎么也找不到……直到刚才看见信号,我忙跑到入口这里等待,可是师父却始终没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吃惊的表情。

任中杰沉住气道:“祢有看到彭泰吗?”

妙音惊疑不定,惶然道:“没呀。难道彭施主也没出来吗?”

任中杰和江松林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目中的骇然之色。

难道彭泰知道自己露了馅,就狗急跳墙的冲着静慧师太下手了?

妙音的脸色更加惨白,目含热泪道:“菩萨呀,我……我好担心……”

金鹰先生冷笑道:“祢担心什么?尊师本事高强,只有她教训别人的份,任何时候都吃不了亏的。”

他显然对败在静慧师太手里一事耿耿于怀,语气中尽是挖苦嘲讽之意。

任中杰怒视了他一眼,转头对妙音道:“别急,我们一起进去找,肯定能找到的。”

江松林沉声道:“诸位记着,我们大家必须聚在一起,无论如何不可以分散!”

数十支明晃晃的火把燃烧着,执在众人的手里,所经之处都被照耀的亮如白昼。

任中杰和江松林走在最前面,率领着大家在树林里逡巡着,一个个区域的搜寻过去。

这片树林占地足有里许见方,沿路上荆棘甚多,还有随处可见的怪石嶙峋,看上去都平添了几分诡异。

也许是火光惊起了飞鸟,“噗沙沙”的翅膀振动声不绝于耳,远处时不时传来夜枭般的尖锐嘶鸣,更是听的人寒毛都要竖了起来。

搜寻了不知多久,任中杰突然身形震动,低呼了一声。

众人随着他目光望去,一下子都屏住了呼吸。

在四五丈远的两棵松树之间,一具尸体静静的倒在尘土中,身下是一大滩鲜血!

妙音一呆,突然爆发出一声悲鸣:“师父!”拔足狂奔了过去!

任中杰紧随其后,刚奔到近前,妙音蓦地发出一声恐惧之极的尖叫,整个人倒退了数步,正好跌进他的怀里。

眼前的这具尸体,赫然是没有头颅的!

断掉的腔子就如一个黝黑的洞口,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任中杰揽住这妙音的纤腰,轻声安慰道:“别怕……这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

妙音软软的倚靠着他,嘴唇发抖道:“这……这不是我师父!”

江松林早已晃身上前检验,边翻看边道:“这是个男人……呀,死者是彭泰!”

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惊讶,任中杰也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道:“你没弄错吗?”

江松林肯定道:“错不了,服饰和身材都一模一样。”

任中杰呆住了——彭泰!死者居然会是彭泰!

刚才他还和江松林讨论,觉得这个一掌就能打碎别人全身骨骼的高手嫌疑最大,谁知才一转眼的工夫,他居然就被人杀了。

火光照耀下,可以看见无头尸体旁边的树干上,还用利器刻着个大大的“壹”字。

一众女子都花容失色,俏脸泛起惊惧的表情。

男人们虽然比较镇定,可是脸色也都难看之极。

只有任中杰,江松林和林逸秋三个人,还是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的冷静。

铁木兰低声道:“这个‘壹’字是什么意思?莫非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死者吗?”

江松林漠无表情的道:“很有可能,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静慧师太。”

金鹰先生幸灾乐祸的道:“就算找到了,说不定也已经成了第二个牺牲者。”

妙音娇躯剧颤,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带着哭音喊道:“师父,师父……祢在哪里?快答我呀……在哪里?”

就在这时,站的离尸体最远的柳如枫突然惊呼道:“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

众人赶过去一看,只见半截折断的拂尘柄抛在地上,正是静慧师太平素不离手的兵器。

银鹭夫人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这下子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妙音玉容惨淡,惊骇的睁大泪眼模糊的明眸,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江松林拾起拂尘,忽然瞥见旁边的杂草被压倒了一大片,似乎是有人打滚过去的痕迹,忙顺着这片杂草向前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拨开面前繁茂的枝叶,他惊奇的发现道路已经到了尽头,脚下竟然是悬崖峭壁。

在外面根本看不出来,这山坡竟是断裂的,中间凹陷下去一大块,就像是个峡谷一样,约摸有十多丈深。

这时众人已尾随过来,都瞧见崖边的石头被撞的东倒西歪,分明是有人一路翻滚到这里后,控制不住身体而掉了下去。

大家都暗叫完了,举起火把向峭壁下边照去。

只见底下是片黑沉沉的沼泽地,火光下可以隐约望见,一具身着缁衣的尸体动也不动的卧在上面,已经陷进去了小半截。

虽然隔着老远,但还是可以看清面容,果然是静慧师太的尸身!

“师父!”妙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任中杰忙抱住她的娇躯,双手各握住她的一只纤手,缓缓的把真气输了进去。

众人呆呆的立着,现场一时间鸦雀无声,每个人心里都有些发冷,都强烈的感觉到了死神的气息。

江松林沉声道:“人已找到了,诸位请先回去休息吧,一切等天亮之后再说。”

这位名声显赫的神捕,此时说话自有一股威严,在场的虽然都是有身份的武林人物,却都遵从了他的意见。

众人心态各异的离开了,只剩下江松林和铁木兰没走,回到彭泰被杀之处继续检验现场和尸体。

任中杰则在专心的输入真气,不到片刻,妙音“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睛。

她一言不发的站起,痴痴的望着悬崖底下,泪水又无声的流了下来。

任中杰叹道:“死者已矣,小师太还是节哀顺变吧。”

妙音举袖拭去泪痕,忽然道:“我要到下面去,把师父的遗体接上来!”

任中杰吓了一跳,道:

“这太危险了,莫忘记下面是沼泽地。”

妙音毅然道:“可是我绝不能让师父暴尸荒野。”

任中杰提醒道:“以祢的轻功,要下去还勉强可以,但要带着尊师的遗体上来却绝无可能,一个不好就要赔上性命。”

妙音眼神一黯,抽泣道:“我……我真是没用。”

抬起清秀的玉容,轻轻道:“任公子,你……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任中杰苦笑道:“我的轻功虽然比祢好一些,但失足的可能性还是相当大哩。”

妙音幽幽的望着他,用力咬着薄薄的朱唇,忽然又垂下头道:“你若肯帮我,贫尼一定会永远感激公子的大恩大德,日后定当倾尽所有予以回报。”

任中杰迟疑道:“这个……”

妙音忽然跪了下去,泣不成声道:“我求你了……师父的遗体也许马上就要沉没……只要你肯帮忙,就算要贫尼以身相报都行。”

她脱口而出的说了这句话,俏脸一下子羞红了,但随即又转为苍白,伸手就去解自己宽大的衣襟。

任中杰大吃一惊,忙道:“慢着……”

妙音停下了手,用一种很坚决的,带着几分悲壮的眼神看着他,如果他说出“不”字,毫无疑问她的手就会继续脱下自己的衣裳。

任中杰叹了口气,淡淡道:“何苦如此呢?我答应祢就是。”

他纵声高呼,把江松林和铁木兰叫了过来。

四个人扯下附近树上的藤条,很快就结成了一根长长的绳索。

铁木兰叮嘱了几句小心,任中杰把绳索缠上腰部,沿着石壁滑了下去。

绳索的一头被江松林运劲拉住,铁木兰在旁边举起火把照明。

这石壁虽然陡峭,但是下去倒并不算难,任中杰整个人贴在上面,像是只壁虎般慢慢的滑了下去,转眼就到了底端。

这时候他才发现,峭壁底部有一截断掉的树干。

想必是静慧师太堕崖时被阻拦了一下,下坠的凶猛劲道几乎都被消掉了,因此才没有马上沉入沼泽里。

看清楚位置后,任中杰足尖一点,整个人荡秋千般摆了起来,幅度越来越大,终于摆到了尸体所在的位置,探手牢牢的抓住了。

江松林在上面瞧得分明,忙用力将绳索向后拉动,好不容易才把已经下陷小半的尸首拔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任中杰突然感觉到尸首微微动了一下,吓的一颗心差点跳了出来。

“难道这老尼姑还没死?”他闪电般转过这个念头,低头看去,只见静慧师太虽然双目紧闭,呼吸全无,但是脸上却仍有一丝血色,似乎真的不同于死人。

上面江松林开始拉动绳索了,任中杰不及多想,单臂紧紧夹住老尼姑,藉着绳索之力施展轻功,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平安回到了崖上。

妙音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一把抱住师父的身子,又悲恸的哭了起来。

任中杰挥手制止了她,冷静的道:

“先别哭,尊师还没死呢!”

其余三个人都为止愕然,不约而同道:“什么?”

任中杰沉声道:“师太的身体还是温暖的,我抱她上来时,还能感觉到几下微弱的心跳,很可能还有救!”

妙音惊喜交集,颤声道:

“真的?你没骗我吧?”

任中杰点点头,取出银针分别插上静慧师太的几处要穴,疾声道:“但她无疑伤的很重,就只差一口气了,要赶快以上乘内功治疗才行。”

江松林开口道:“说到内力的纯正深厚,我们之中当首推玄灵子道长,他必定能救得了静慧师太。”

铁木兰跳起来道:“那还等什么呢?这就抬回去施救吧。”

几个人抬起静慧师太,在夜色下飞快的赶回了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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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梅轩”的一间雅致上房里,静悄悄的听不见杂音,只有悠长连贯的运气吐纳声,在一下下的回响。

玄灵子道长正在以修练了一甲子,已经达到化境的精纯内功,来替昏迷中的静慧师太疗伤。

房门外,妙音悄然伫立着,双手合什,不断的默念菩萨保佑,美丽清纯的脸上满是虔诚的神色。

至于其他的人,此刻都聚在主厅的“琅环小筑”里,倾听着江松林侃侃而谈。

“彭泰的死因已经查明,是中了两记‘碎骨掌’!”江松林沉着脸道,“静慧师太受的也是同样的伤,还好她只挨了一掌,又及时的运功抵御,这才没有当场毙命!”

谢宗廷若有所思的道:“凶手显然没有料到师太竟能大难不死,这是一个大大的失算。”

江松林道:“不错,看起来凶手今晚的计划就是,先用大火烧船引起我们的注意,知道我们必然会分开进行搜索,这样落单的机会很高,而他就正好可以下手行凶。”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我想凶手的目标原本只是彭泰一人,因此杀完人后留下个‘壹’字,不料却被静慧师太给撞见了,他不得不匆忙发动偷袭,将师太打落到悬崖下的沼泽里。”

任中杰接口道:“由于这是个突发事件,不在凶手事先的计划中,因此对师太这边的处理就很草率,当然认为她中掌后又摔入沼泽,绝不会再有生还的希望。”

众人纷纷点头,赵黑虎破口痛骂道:“这混蛋岛主简直不是个玩意,不知道躲在这岛上的哪个角落里,老子这就去把他找出来碎尸万段!”说着站起身就要往外冲。

江松林拦住了他,淡淡道:“赵兄何必出去找呢?凶手根本就不是外人。”

这句话一说出,除了任中杰和铁木兰之外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至少表面上看人人都是这样。

任中杰笑了笑,从容不迫的道:“这没什么好吃惊的,事情明摆着。那位把我们大家约到这里来又一直没露面的神秘岛主。”

他那锐利如鹰般的眼睛环视着众人,加重语气一字字道:“其实就是我们当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