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两人走出店门,街上夜市正盛,行人拥挤,擦肩接踵,灯火辉煌,喧嚣沸腾,较之昼间尤为热闹。

天麟、大憨沿街信步而行,向着内城方向走去。

两街酒楼茶肆中,猜拳论酒,歌唱欢声,虽然街上人声喧腾,但仍不时听到飘向街外的阵阵笙弦竹音和曼妙歌声。

蓦然前面街上,行人让道,喧嚣骤停,所有人的目光,齐向前街望去,同时,有人低声轻呼:“啊,御林军。”

天麟、大憨心头同时一震,举目一看,只见前面街道上,寒光闪闪,枪矛如林,一队御林军约有百人之多,大步走来。

当前一员战将,身材修伟,高坐一匹战马上,明盔亮甲,腰悬宝剑,神色肃穆,双目前视,显得威武无比。

打量间,御林军已来至不远处了。

天麟、大憨随着行人,也停身立在街边。

战将策马前进,御林军大步紧跟,步伐整齐,雄武有力,发出一阵“唰唰”的响声,两街行人,一片肃静。

御林军过去了,街上又恢复了喧声。人群中一个低微声音说道:“明天就是十五了,所以大批禁军出动,以防有人扰乱京城安宁。”

天麟转首一看,身后正是一家豪华茶楼,楼上不少靠窗饮茶的人,正探首窗外,看着过去的那队御林军。

念及至此,转首对憨哥说:“大憨兄,进去喝壶茶吧。”

大憨一听,精神顿时一振,欣然应好,当先向茶楼走去,方才心中一股闷气,也随之全消了。

两人沿梯直上茶楼,游目一看,人声嘈杂,座无虚席,有的正在喝茶,有的已事先将座定好了。

只见所有茶客,俱都神色紧张,指手划脚,说得口沫横飞,似乎正谈论着方才御林军的事。

茶楼的北面一座平台上,坐着几个浓妆冶艳的歌妓,俱都抱着乐器,等侯茶客的点唱。

这时,急步过来一个衣着整洁的茶房,含笑恭声说:“请爷们跟小的来。”说着,转身向临街窗前的一张空桌前走去。

天麟、大憨一看,空桌上覆着洁白的桌布,早已摆好了八个果碟,桌边立着一张红牌,上写南王府张卫爷订。

两人看了非常不解,继面一想,管他,有茶房带路怕他何来,稍时王府的张卫爷来了,正好斗斗他。

天麟、大憨分左右靠街窗落座,街上夜景一览无遗。

这时,全楼茶客多已静下来,不少惊疑目光望着天麟和大憨。

看天麟,衣着华丽,仪表出众,极似王储的人物,再看大憨虽然不像个护卫大老爷,但却傲态凌人,官架十足。

当然,不少吃茶老客,都知道这是茶房为了多赚点赏银,故弄的玄虚,因此看了天麟大憨一眼,继续他们的谈论。

茶房俟天麟、大憨分别落座后,立即恭谨地问:“爷,您喝什么茶?本楼有龙井、香片、嫩叶青、红茶、绿茶、白菊花。”

天麟要了壶龙井,大憨要了壶红茶。

二人酒足饭饱,离开了酒楼,向内城行去。

根据经验判断,现在该是二更时分了,但街上行人看来一点不见减少,且有继增之势。

两人来至一道通向正北的宽广大街上,行人较西街尤为拥挤,正北百丈以外,是座矗立夜空的巍峨城楼,上悬二十余盏斗大红灯。

天麟知道那是内城,前进中凝目一看,发现城上寒光闪烁,人影晃动,十步一兵,百步一伍,俱是持矛握盾的御林军。

想是大憨也看到了,立即在后悄悄碰了天麟一下,示意警惕。

天麟颔首会意,两人继续前进。

进入内城,街上行人依然不见减少,而人群中多是携从带仆,身着华丽的官宦子弟,同时发现有不少大小不一,形式不同的轿子,往来于人群。

天麟、大憨深知当朝文武百官,以及皇亲巨绅等俱都住在内城,因而不时看到宅第广大,建筑堂皇的府院。

两人步行一阵,发现行人逐渐稀少,举目一看,百丈以外,已是雄峙巍峨矗立夜空的五凤楼了。

皇城上大红灯明亮,城外数十丈内,行人绝迹,不时有小队御林军在皇城四周巡逻,平素是否如此,两人俱都不知。

皇城以内,宫殿深远,虽然看不到雄伟殿脊,但可看到光亮冲天,碧空月华为之失色。

天麟、大憨不敢再向前走,直向正西一道大街走去。

这道街上行人不多,但俱是衣着华丽及乘车坐轿之人,有的醉态醺醺,有的嬉笑而行,车轿之中,多是妇女。

行进间,两人双目不禁一亮,只见前面一座巍峨府第,阶高七级,门楼富丽,阶上分立十数名佩刀持矛的威武警卫。

门楼悬满纱灯,光明如同白昼,门楼左右各架一盏巨型灯,上写三个斗大红字——南王府。

天麟、大憨心头同时一震,不自觉地将步子慢下来。

两人游目一看,府墙高大,暗影中隐隐闪着刀光。

天麟心中一动,暗忖:进入皇宫大内,可能不易,但要进入南王府看来似不太难,南王为人阴险,是当朝显赫人物,着名的奸王,今夜何不进去探查一番,也许能趁机警告奸王,要他今后多多行善。

大憨跟在天麟身后,已看出天麟的心意,仰面看了一眼碧空皓月,立即低声说:“现在已近三更,街上多是高官显要宴罢回府的车轿,和一些浪荡夜游的王孙公子富豪子弟,再过半个更次,就可行事了。”

天麟颔首会意,游目一看,街上行人果然逐渐减少。

于是,转首对大憨低声说:“大憨兄,今夜小弟决心一探王府,你先回店等我吧,再迟也许出不了内城了。”

大憨深信天麟进入警卫森严的王府,一人前去,进退裕如,若再加上自己,反而多个累赘,虽然心中明白这个道理,但仍勉强点点大头,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我回店中等你。”

说着,转身向回走去。

就在大憨转身回走的同时,一阵暴喝怒叱,径由南王府内传出。

府门警卫立时发觉有异,抽刀横矛,神色慌张,呐喊一声,纷纷冲向门内。

天麟、大憨看得一愣,游目街上,行人大乱,纷纷走避,于是,两人一挥手,各自分奔东西。

这时,王府内,怒喝暴叱,金铁交鸣,墙上警卫,齐摇红灯,呐喊冲霄。

天麟随着逃避人群,直向距王府不远处的一条巷口快步走去,一双星目,却不时望向王府的门口。

他在想,这人是谁?

如此大胆,三更未尽居然敢进王府?

继而一想,心头不禁一震,似有所悟,不觉心中暗呼:啊,蓉姊姊,一定是她。

念及至此,心中不禁暗暗焦急,同时,脚步也不觉慢下来。

蓦然一声凄厉惨叫,由王府墙内传来。

接着,墙上持矛举灯的警卫,一声呐喊,齐向府墙西南角端涌去。

天麟和其他走避行人也不约而同地举目向府墙上看去。

一声清叱,白影一闪,一个白衫少年,由王府内飞身跃上墙头,墙上警卫,大喊一声如蜂涌了过去。

天麟见少年穿白衫,心中顿时平静不少,但他基于救人急难的侠义天性,他决心协助这个白衫少年脱险。

王府墙头上,人影闪处,一连又纵上几个身穿锦衣,手持兵刃的人物。

这时,白衫少年一声厉叱,手中长剑闪电挥出,耀眼匹练过处,暴起数声惨嚎,如蜂涌上的警卫,立被斩倒几人。

相继纵上墙头的几个锦衣卫,各挥兵刃,齐声大喝,纷向白衫少年攻去。

这时,远处已传来阵阵马嘶蹄奔和呐喊声。

天麟一听,暗暗为白衫少年焦心,觉得他应该尽速离去,否则,稍时大队兵马到来,再想逃走,势必更难了。

游目一看前后,王府附近除了自己,已走得没有人影了。

这时,正东街头,高举红灯的大队人马,势如潮水般,已向着这面涌来。

天麟再度加快脚步,直向前面巷口奔去,这时距打斗的王府墙头,仅余七八丈距离了,白衫少年剑势虽然凌厉,但王府人多势众,要想脱身极为困难。

急步前进中,天麟举目再看,不禁惊得浑身一战,俊面倏变。

只见白衫少年,朱唇玉面,细眉大眼,丰神秀逸,飞舞长剑,正是分别将近三月的杜冰妹妹。

天麟这一惊非同小可,一长身形,腾空而起,双袖一挥直向打斗激烈的王府墙头,如电射去。

墙上警卫摇灯呐喊,锦衣护卫合力猛攻白衫少年,尚不知身后有人飞至。

骤然一声势如霹雳的震耳大喝:“住手……”这声如雷大喝,只震得数十警卫丢灯掩耳,俯腰蹲身,锦衣护卫俱被震得踉跄后退,两耳嗡嗡,眼冒金星。

杜冰面色苍白,朱唇微张,举目一看,惊喜欲狂,张口无语。

天麟一声低喝:“冰妹还不快走。”

低喝声中,光亮闪动,天麟已将杜冰挽住,疾声喝“起”,身形一跃数丈。

天麟挽着杜冰,身在空中,疾演“天降寒龙”,身形幻起一道流星亮影,直向数丈外一片栉比房面上落去。

这时,王府方面,人声沸腾,马嘶连声,光亮冲天。

天麟知道大队人马已到,必须尽快出城,于是,挽紧杜冰,尽展轻功,直向西南城头,如电射去。

远处街上,仍有灯光和三五成群的夜游人,茶楼酒馆中尚不时飘出阵阵弦音歌声。

天麟仰面一看夜空,天已四更了,再看身后,十几道人影,仍在百丈以外的房面上紧紧追来,同时高声大呼:“捉刺客,捉刺客……”

天麟一听“刺客”两字,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火,对面不远处已是城墙了。

举目一看,城上官兵虽然俱都目注王府方向,但似乎尚未发现疾驰而来的杜冰和天麟两人。

天麟见机不可失,来至近前,一提杜冰,腾身飞至城头,继而脚尖一点,两人越城而过,直落城下。

城上官兵顿时惊觉,立时一阵大乱,抽刀呐喊,张弓搭箭,齐向城外盲目疾射。

顿时之间,城上喊声震天,乱箭齐发,形如骤雨,势如飞蝗,挟着一阵惊人的劲风,直射护城河的对岸。

天麟已有几次越城经验,深知官兵势必乱箭追杀,因此,直落城下,沿城向南飞驰,并未即时过河。

天麟飞驰中,游目一看,发现护城河的对岸,竟是旷野城外,这时才知道长安虽有内外两城,实际北城仅有一道城墙。

两人飞驰一阵,早已脱离箭区,腾空过河,直向旷野一片枯疏矮林中奔去。

来至林内,同时停身,天麟迫不及待地问:“冰妹,你怎地敢去夜探王府?”

杜冰立即没好气地说:“有何不敢,皇宫大内,我照样敢去。”

天麟听再一楞,发现杜冰神色愤然,双颊通红,显然正在生气,于是有意岔开话题问:“冰妹,这次是你一人来长安吗?”

说着,拉起杜冰的手,径向青石走去。

杜冰虽然满心不高兴,但她仍关心麟哥哥离开少室峰摘星台以后的情形,于是,好不甘愿地与天麟并肩坐在石上。

天麟看了一眼明月,发觉再有一个更次天就亮了,他尚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要在拂晓前做好。

因此,他只得将分别以后的情形,概略地告诉了杜冰。

最后,天麟关心地问:“冰妹,你可知蓉姊姊为何不去大荆山?”

杜冰略一沉思说:“蓉姊姊原就预定同去大荆山,嵩山大会后的第二天,蓉姊姊突然改变主意,决心来趟长安……”

天麟立即关切地急声问:“你可知她来长安的真正原因?”

杜冰茫然摇摇头说:“蓉姊姊走时,仅对小妹说:她必须去找一个人。”

天麟惊异地轻“噢”一声,再度不解地问:“蓉姊姊不去大荆山,你为何也不去?”

杜冰见天麟问话时的神色凝重,立即扑哧一笑,说:“告诉你,我不去大荆山,决不是赌气吃醋……”

天麟点头道:“我当然知道,但那又是为什么呢?”

杜冰再度一笑,解释说:“第一、蓉姊姊来了长安,第二、娟妹妹前去找你,第三、小妹离家已久,家中俱都为我担心,爹爹也劝我先回安化去。”

天麟一听,顿时想起回风掌杜老英雄,于是关切地问:“杜老伯可曾同来长安?”

杜冰摇摇头说:“只我一人前来。”

天麟心中一动,急问:“你这几天可曾遇到蓉姊姊?”

杜冰眉梢一挑,微微提高声音说:“长安这么大,遇见蓉姊姊谈何容易,哪能像我们今夜如此凑巧?”

天麟似乎想起什么,即问:“冰妹,今夜你为何冒险进入南王府?”

杜冰继续说:“我听说这个王爷是个大坏蛋,所以想吓唬吓唬他……”

天麟淡淡一笑,说:“别人没吓到,自己倒险些儿丢了小命。”

杜冰粉面一红,佯怒嗔声问:“麟哥哥,你真坏……”说着起身,伸手拉起天麟来。

由于情势急迫,天麟一直没能静心地细看冰妹妹一眼,这时星目闪动,发现冰妹妹虽着白衫,但由红润细腻的香腮上,断定冰妹妹较前丰满多了。

杜冰顿时惊觉,羞得粉面通红,圆睁杏眼,佯怒嗔声说:“麟哥哥你……”话未说完,甩掉天麟的左手,强忍娇羞甜笑,转身如飞驰去。

天麟愉快地哈哈一笑,亮影一闪,疾射而前,伸手揽住杜冰的纤腰,拥着杜冰,直向西关城外的大街,电掣驰去。

杜冰数月相思,一旦得偿,芳心不时泛起阵阵甜意,樱唇上一直挂着一丝愉快、幸福的微笑。

想到兴奋处,芳心狂跳,粉面发烧,不觉笑骂自己不害臊。

心念间,蓦闻麟哥哥含笑柔声问:“冰妹,你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如此高兴,竟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杜冰一听,红飞耳后,不禁惊得轻啊一声,转首望着天麟,樱口久久不知合上。

天麟偏偏不识趣,再度追问一句:“冰妹,你为何发笑?”

杜冰何等聪明,大眼珠一转,微红着粉面,含笑说:“我在想你有那位头大矮小,长相滑稽,总爱卖弄文章,喜唱打油诗的宋大侠与你同路,一定给你解除了不少旅途寂寞……”

天麟未待杜冰说完,想起憨哥的确也忍不住笑了,立即插言说:“但也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说话间,已距西关城外大街不远了,大街上仍能看到三两成群的夜游人,步行歪斜,言语含糊,似是尽兴归途。

天麟看罢,顿时想起人们所说:“京师重镇,贸易大城,市井客栈通宵街门不闭,酒楼楚馆灯火达旦不熄”,看来所传不虚。

看到四更时分,街上仍有行人,想到憨哥这时,应该高卧床上,鼾声如雷了。

但这时的宋大憨却独坐客栈厅上,面对残肴苦酒,已经焦急万分了。

四个小侍女,三个去睡觉,一个在旁侍候。

大憨对公子老弟的功力深信不疑,但千密总有一疏,尤其王府已发生事端,决无再进王府之理。

但为何至今未见公子老弟回来?

这不能不令他担心。

于是,牛眼望了静立一侧的紫衣小侍女一眼,打了一个酒噎,漫声问:“小姑娘,现在是什么时分了?”

小侍女一声不吭,默默地走至厅外,仰首看了一眼夜空,转身走回桌前,低声恭谨地说:“四更多了。”

憨哥心中虽极焦急,但仍自我宽慰地说:“时间还早,就要回来了。”

说着,举杯又干了一杯,憨哥眼皮愈加沉重,大卵眼愈来愈小,终于倚在椅背上瞌然入睡。

一阵喧嚣人声,将憨哥由睡梦中惊醒。

大憨睁眼一看,天光已经大亮,猛然由椅上跳起来,不觉脱口急问:“现在什么时分了?”

说罢,满布红丝的卵眼,一直盯着刚刚换班的绿衣侍女。

绿衣小侍女被憨哥这突如其来的举措吓了一跳,惊得连连颤声说:“现……现在太阳……才刚升起来……”

大憨听得浑身一战,几平是暴声问:“我的公子老弟可曾回来?”

绿衣小侍女吓得粉面苍白,连连摇头,战战兢兢地说:“没……没有……”大憨一听,顿时慌了,举抽擦了一下嘴角上的口水,急步向大门外走去。

这时,店中旅客多已起床,俱都神色慌张,纷纷奔向店外。

大憨看了暗暗心惊,不知长安城内,昨夜发生了如何惊人的事情,于是,也急步向店外走去。

门口店伙,每遇慌张出店的客人,必定紧张地大声说:“爷,要去快去西关城楼。”

大憨宿酒未醒,神情仍有些恍惚,加之内心焦急,挂念天麟一峦未归,因之“西关城楼”听为“西关人头”。

出了店门,直奔西关,街上行人,多是一个方向前进,俱是前去西门。

大憨游目一看,行人俱都眼露恐慌,面现紧张,前进中,低声谈论昨夜王府有人行刺的事。

“……听说三个刺客俱是小伙子,最多二十一二岁。”

“……有人判断刺客是当朝大臣中的子弟,可能与王爷有嫌,因为有一个刺客,用暗器射杀两名护卫大老爷后,直向皇城方向奔去。”

“……其实,刺客衣着华丽并不见得就是王孙公子……”

“听说西城官兵,昨夜发箭六千多发……”

大憨一听,心中猛地一震,再和方才店伙“西关人头”加以对照,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来,因此,脚下步子骤然加快不少。

蓦然身后传来一阵马嘶,大憨回头一看,近百盔甲鲜明的御林军,各骑高大战马,势如暴风过境般,夹着如雨蹄声,飞驰而来。

街上行人纷纷让路,俱都停止谈论。

御林军飞马驰过,直奔西关,马嘶蹄奔,震耳欲聋。

大憨心头惶惶,不知西关人头是谁?

来至西关,行人阻塞,马上御林军,已将西关封锁,交通顿时断绝。

西关城内城外,人山人海,马嘶吆喝,喧嚣沸腾。

大憨顿感头重脚轻,摇摇欲坠,心中宿醉顿时惊醒,痛悔昨夜不该离开公子老弟。

正在这时,憨哥的肩头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宋大憨这一惊非同小可,吓得浑身一战。

转身一看,正是天麟,不觉惊得脱口欢呼:“啊……公子老弟……”但发现天麟的身边尚立着一位身穿水红衣裙的绝美少女,正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望着他掩口含笑,因此不觉呆了。

细看之下,正是回风掌杜老英雄的唯一掌珠——杜冰。

大憨一定神,嘿嘿一笑,立即摇头晃脑。

杜冰一见,“噗哧”一笑,即对天麟含笑说:“宋大侠的文章又来了。”

天麟哈哈一笑,大憨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一声吆喝传来,御林军驾队前驰,掀起一阵马嘶蹄雨。

天麟转首对大憨、杜冰说:“我们也回店吧。”

说着,三人随着人群,并肩向前走去。

不一会,已走至距客栈不远了。

三人举目一看,发现不少店伙站在客栈门前,团团围住两个客人,两个客人神色紧张,比手划脚,正在说得口沫横飞,脸发红。

几名店伙,瞪着两眼,眼球随着两个客人的比划手势,不停地闪来闪去,脸上神色瞬息数变,似乎俱都听得心惊肉跳,紧张无比。

天麟三人互看一眼,忍不住相视笑了,知道这两位客人必是刚由西关赶回,被店伙们围住打听消息。

三人进入独院,发现四个小侍女俱都立在院中,叽叽咕咕,正谈得兴高采烈,这时一见天麟、大憨回来,慌得同时裣衽恭迎。

但看到天麟身后跟着一位秀丽少女,又同时楞了。

天麟为了三人谈话方便,立即含笑对四个小侍女说:“现在街上热闹异常,你四人可以出去玩玩,午饭时再回来。”

说着,探手怀中,取出一锭足有二两重的白银,交给较大的一个侍女说:“这是赏给你们的,去吧。”

说罢,径向厅上走去。

四个小侍女望着手中的银子,完全呆了,久久才惊喜地齐声致谢,接着,像四只小灵雀般,飞步跑出院外。

天麟三人进入正厅,分别就座,昨夜大憨吃剩的残肴,早已撤走了。

大憨一就座,立即迫不及待地问:“公子老弟,你昨夜通宵未归,把我可害苦了,现在罚你报告经过,由王府门前分手,你如何遇到杜姑娘?”

天麟打断憨哥的问话说:“大憨兄,昨夜王府内突然吆喝大乱,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大憨立即回答说:“昨夜与你分手,我走至不足七丈处,回头再看,发现王府墙头飞身纵上一个白衣少年……”

天麟未待憨哥说完,立即插言说:“那个白衣少年,就是冰妹妹。”

这时,紫衣小侍女已领着数名店伙,将酒菜送来。

饭后,三人同时走出店外,骅骝、赛雪早已备好系在店前,不少行人和店伙,围着两匹宝马观看,俱都赞不绝口。

店伙们见天麟三人出来,立将两马拉过。

围在店前观马的人,所有目光又齐向天麟三人望来,顿时响起一阵评头论足的窃窃私议声。

杜冰辞过天麟、大憨径回西关客店,天麟、大憨上马直奔南关,围在店前的行人,也一哄而散。

南关城外大街上,较之西关尤为繁华,街上行人拥挤,但仍绝少看到武林人物,由此足证俱都前去了南五台山北麓。

出了南关大街,即看到不少由东西两关绕行而来的武林英豪。

天麟、大憨策马缓驰,一面前进等侯杜冰,一面注意道上行人,希望在人群中能发现林丽蓉的影子。

一阵轻驰,跑出十二三里,但仍未见杜冰追来。

天麟、大憨不禁同时焦急不安起来,这时前面官道右侧不远处,有一松林墓地,两人决议在林内等候杜冰。

蓦闻大憨一声欢呼:“啊,杜……杜小弟来了。”

话声甫落,飞身上马,一抖丝缰,直冲林外。

天麟举目一看,只见正北官道上,一匹青色健马,上坐白衫少年装束的杜冰,挟着如雨蹄声,扬起滚滚土龙,电掣驰来。

官道行人,纷纷让路,俱以惊异的目光望向杜冰。

两人刚至官道,杜冰坐下的青聪已远远看到赤火骅骝,一声震撼原野的惊人长嘶,奔驰宛如电掣。

长嘶甫落,杜冰已飞马来至近前。

大憨催马前迎,举手大声问:“杜小弟,为何这时才来?我们等你久矣。”

杜冰听大憨喊她“小弟”,原有些焦急的心情,顿时舒畅不少,于是,浅浅一笑,说:“小弟因事所误,故而晚到一步。”

三人一抖丝缰,放马如飞。

这时,峰岭连绵的南五台山,已遥遥在望了。

南五台山的东南天际,蒙蒙的天云中,隐约现出一座插天高峰,模糊中极难分出是云是山。

杜冰催马飞驰中,转首看了天麟一眼,以令人费解的口吻问:“麟哥哥,你看到东南天空中那座高峰了吗?”

天麟举目一看,颔首感叹地说:“看到了,那座绝峰遥遥看来,有如鹤立鸡群,看形势峰岭虽然相连,似乎不是南五台山的主峰。”

杜冰琼鼻一哼,佯装满不高兴地说:“哼,明知道去处,偏偏装糊涂。”

天麟听得一愣,转首望着杜冰,正色说;“小兄并非装糊涂,实是不知。”

杜冰看天麟神色,知他不是说谎,但仍不高兴地说;“那就是人踪难至,鸟兽绝迹的终南太华峰嘛。”

天麟一听,顿时大悟,不觉轻“噢”一声,星目注定云中的模糊峰影,往昔旧事,一幕一幕地在脑海中浮起。

崎险高峰的绝巅,苍松翠竹中,隐藏着一片超绝尘间的世外桃源。

仙境般的花园,魔魔天尊的洞府。

魔魔天尊——一位皓首银髯,长发披肩,祥和中含有凛然之气的坐化老人,那间精致圆室。

三人再驰一阵,已距小村不远了,太阳已逐渐西下,南五台山的北麓,已能看到车马、人众蠕蠕向前移动。

天麟心中一动,转首对杜冰、大憨说:“我们就在这小村上落脚吧。”

杜冰、大憨俱都颔首应好,三人一拔马头,奔下官道,直向小村驰去。

月华似水,将整个南五台山的轮廓,清晰地呈现在人们的眼前,一片片的如绵白云,随着徐吹的夜风,缓缓飘动着。

就在这时,一声惊喜娇呼,蓦然传来:“冰妹,是冰妹妹吗?”

杜冰骤闻呼声,倏然停住身形,转首一看,惊喜欲狂,折身飞扑过去。

大憨循声一看,只见一个头束银缎儒巾,身穿银缎儒衫,年约二十岁的俊美少年。

俊美少年,背插长剑,晶莹剑柄,碧绿丝穗,显得秀逸无比,这时正掠过一片嶙峋怪石,飘然向杜冰迎去。

宋大憨看了俊美少年如行云流水般的身法,心头不觉一震,深感这份轻功远非自己可比。

只见杜冰,神色激动,面现惊喜,秀目中已闪着喜极泪光,扑身握住俊美少年的双手,激动地颤声欢呼:“蓉姊姊……”以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天麟正盘膝床上,闭目行功。

蓦地,天麟星目倏然张开,冷电一闪而逝,纵身窗前,飘身而出,腾身跃至半空,横越庭院,直落杜冰所住的东厢房的窗后,他已听出那是蓉姊姊和杜冰的声音。

就在天麟落地,身形尚未立稳的同时。

室内一声清叱,白影一闪,丽蓉已飞身由窗内射出。

天麟一看,果是蓉姊姊,不禁惊喜欲狂,相思之情,像决堤的江河,骤然爆发了,一声亲切低呼:“蓉姊姊……”低呼声中,亮影一闪,已将丽蓉的娇躯抱住了。

丽蓉穿窗而出,见是日夜渴念的麟弟弟,不觉惊喜地呆了,亮影一闪,娇躯被抱,又不觉慌了,吓得赶紧嗔声说:“冰妹妹在……”话未说完,压力骤失,天麟俊面通红,疾退三步。

“噗哧”一声响自两人身后,回头一看。只见杜冰探首窗外,正涎嘴伸舌头望着两人。

天麟笑了,而丽蓉却羞得红飞耳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于是凤目狠狠地望了傻笑的天麟一眼,正待说什么。

人影一闪,杜冰已穿窗而出,直落两人的身边。

丽蓉、杜冰看了天麟兴奋的情形,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杜冰说:“我们到梨园去谈。”

说罢,拉着丽蓉的手,举步向梨树林中走去。

天麟见到了蓉姊姊,心里有着无比的高兴,怀着愉快地心情,跟在丽蓉、杜冰身后。

三人走进林内,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条长石凳,一望而知是收梨时期供给工人们坐的。

杜冰见已离开上房甚远,立即在一条长石凳上坐下来,杜冰在左,天麟在右,丽蓉坐在中间。

天麟与蓉姊姊一别数月,倩影日夜绕心,这时乍逢,倍显亲热,紧紧偎着丽蓉的身边而坐。

杜冰觑目偷看,心中暗觉好笑,因为她看到蓉姊姊黛眉微蹙,粉颊生晕,似乎有些神不守舍,如坐针毡。

天麟坐在蓉姊姊的身边,阵阵淡雅幽香,扑鼻袭面,令他有些飘飘欲仙。

天麟含笑问道:“姊姊,你来长安是为了什么?”

杜冰冷眼旁观,早看透天麟的心事,立即含笑嗔声说:“你不要那么紧张,蓉姊姊长安,是为了打听自己的身世,不是为了争风吃醋。”

杜冰继续说:“你离开嵩山大会后的一切情形,小妹已告诉蓉姊姊了,关于蓉姊姊的身世,必须要等见到一个人以后才可知道。”

天麟急声问道:“那个人知道姊姊的身世吗?”

丽蓉黛眉一蹙,黯然一叹说:“经地定番查寻,得知那人叫龚成龙,看来又有些不相吻合了。”

杜冰立即不解地插言问:“姊姊怎知那个人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丽蓉忧郁地说:“我在嵩山大会后的第二天,遇到了恩师……”

天麟心头一震,不觉脱口轻啊了一声,急声问:“师太也去了嵩山大会?”

丽蓉缓缓点点头说:“是的,她老人家非常关心那次的嵩山大会,她老人家曾盛赞你的悬崖勒马精神。”

天麟又是一惊,急问:“师太老人家知道是我?”

丽蓉颔首苦笑。说:“我第一次回山,已将详细情形对她老人家说了。”说着,凤目中突然流下泪来,竟然像断了线的珍珠。

天麟、杜冰顿时慌了,不觉焦急地问:“姊姊,你……”

丽蓉玉手抚面,泣声说:“以后,我恐怕再见不到恩师了……”

天麟、杜冰惊得不觉脱口轻啊,急问:“为什么?姊姊。”

丽蓉举袖轻拭一下珠泪说:“她老人家已离开了衡山,前去大白长绿谷会同神尼,齐赴终南太华峰与铁面佛心南召老前辈,共同息隐,再不历临尘世……”说着,由怀中取出一本纸薄如蝉翼的小册子,递给天麟,依然含着泪说:“恩师临别时,将这奉小册子交给我,命我与你共同参研,我已看过了,现在交给你吧。”

说罢,即将小册子交给天麟。

天麟一心关注神尼的归隐,如果神尼已离开了长绿谷,身上这三柄小剑的来历,便永远不得知。

因此,接过小册子后,看也没看,顺手放进怀中,继而不解地焦急问:“姊姊,归隐又不是谢世,我们为什么不能去见三位老人家呢?”

杜冰柳眉一蹙,不解地问:“麟哥哥,你有什么事,要急着见师太吗?”

天麟说道:“我身上这三柄上古神剑,必须要见神尼叩请指示来历……”

丽蓉点点头,黯然说:“我也正想去次太华峰,再向恩师请问一下我的身世。”

天麟剑眉一蹙,不解地问:“有关姊姊的身世,那天师太是怎样说的?”

丽蓉轻声一叹说:“我的详细身世,恩师也不太清楚,她老人家仅将昔年收留我的经过情形,对我详细地说了一遍。昔年恩师云游天下,一天来到长安附近,在一处荒芜地区中,遇到一个奄奄一息的病妇。病妇怀中尚有一个两岁多大的女婴,那时已饿得啼哭无声了……”

杜冰心中一动,即问:“那个妇人可是林伯母?”

丽蓉黯然摇摇头说:“不,那是我的保姆,我一出世父母便相继去世了。”

天麟、杜冰听得眉头一皱,心中都很难过,他们确没想到蓉姊姊的身世,竟是如此凄惨可怜。

林丽蓉继续说:“当时恩师发现保姆病入膏盲,已无药可救了,询问保姆,她仅能断断续续地说我姓林,父母双亡,她抱着我去投奔一个姓龚的亲戚……”

天麟立即插言问:“因此,姊姊断定那个人与那位亲戚有关?”

丽蓉一叹说:“我仅是联想到也许有关连,据恩师那天说:当时保姆仅说出投奔的亲戚叫龚成龙之后就气绝了。”

丽蓉说完,三人一阵沉默,心情都极沉重。

杜冰秉性较急,立即插言说:“现在我们愁也没有用,以后再打听便知道了。”这时村中的雄鸡已开始啼唱,明月已经偏西,夜寒更浓了。

天已经拂晓了,西天的明月仍然很高,洒射着蒙蒙光辉。

三人又谈了些事,天光已经大亮了。

正谈论间,房主来请三人至上房早餐。

三人立即起身,并肩走出梨园。

几人匆匆饭毕,丽蓉、杜冰同到天麟的西厢北间品茗。

侍女走后,杜冰立即要求天麟把三柄上古神剑取出来看看。

天麟愉快地一笑,立即将剑囊和两本皮书一并取出来。

这时,丽蓉已将剑囊中间的青光凌霄剑取了出来,顿时光芒刺目,全室生辉,窗纸上的朝阳为之黯然失色。

丽蓉为免有人闯进,立即收入剑囊内,转首对杜冰和声问:“冰妹,以后找一僻静处我们再看罢?”杜冰粉面微微一红,立即愉快地含笑应是。

丽蓉见杜冰没提异议,即将剑囊交给天麟,顺手将两本薄薄皮书接了过来,继而对天麟含笑说:“麟弟弟,你自去北间看我给你的那本秘籍吧,那上面记载得太深奥,冰妹一时还不易悟透,等回到大荆山后与娟妹妹一起再由我来教吧。”

天麟连连应是,望着杜冰一笑,得意地走了。

杜冰心中又喜又气,喜的是蓉姊姊要教自己更高的武功,气的是麟哥哥有些神气。

于是,杏眼一瞪,琼鼻一哼,望着天麟的背影嗔声说:“哼,你不要神气,总有一天小妹的武功跑到你的前头。”

话声甫落,南间立即传来天麟愉快的哈哈大笑,丽蓉、杜冰也跟着略咯笑了。

杜冰偎着丽蓉坐好,低头细心看着丽蓉翻阅两本薄薄皮书,两人首先看的是“无上心法”。

丽蓉看得黛眉紧蹙,粉面凝重,但一双澄激的凤目中,却不时闪射着兴奋的光辉,显示出内心的喜悦。

杜冰看了一遍,觉得索然无味,词句枯涩,读来极难,但为了避免影响蓉姊姊阅读,只得耐心地坐在一侧。

这时,想起方才丽蓉对天麟说的话,内心由衷折服,的确自己不能一时悟透。

四人计议既定,第二天就动身,四人收拾好行囊,离开了借宿的农家,翻身上马而去。

天麟在前,一马当先,骅骝疾奔逾箭。

四马放蹄疾驰,沿着绕山大道疾行,中途在一个小镇上进过午餐,日落时分,已绕至终南山的西南麓了。

这时,前面山脚下,已现出一座大镇。

由于镇中距进入太华峰最近的山口尚有半日行程,四人决心在前面大镇上宿下来。

进入镇口,已是掌灯时分,街上商店酒楼,行人来往,倒也十分热闹。

四人在一座较大客栈门前下马,由天麟向店伙要了一座独院。

店内各房俱已燃起灯火,多数客人正在进食晚餐。

四人跟在一名店伙身后,直向后店走去。

经过一座上房时,房内灯火通明,席筵正盛,十数武林人物围坐着一桌丰盛酒菜,正在猜拳行令,高呼干杯。

饭后,四人再度计议一阵,大憨至前店结帐,丽蓉、杜冰即时换回女装。

丽蓉身着素绢,背系伏魔剑,肩披银缎大氅。

杜冰穿粉红劲装,背插长剑,罩艳红毛绒披肩。

四人匆匆走出独院,分别拉过马匹,道声后会,直向庄外驰去。

官道以左是终南山的西南麓,远处峰岭连绵,矗立如林,太华峰高耸夜空,宛如鹤立鸡群。

天麟四人,俱乘快马,飞驰在绕山官道上,风声呼呼,蹄声如雨,遐迩可闻,右侧山区中,传来铁蹄得得的疾奔回应声。

再驰一阵,东南方十数里外在朦朦暗淡的月光下,已隐约现出一片宽广黑影,闪烁着数盏红灯。

天麟一见,知道那是干州城楼上的红灯,马上转身,望着大憨大声说:“大憨兄,那就是干州城了,前面有通向东南的官道,我们就要分手了。”

大憨望了望干州城,咧着大嘴,黯然点了点头。

丽蓉接着叮嘱说:“沿途小心,不要招惹事端,要尽速赶回大荆山。”

大憨再度黯然点点头。

说话之间,前面已是岔路,一条宽广大道,直奔东南。

天麟立即大声说:“大憨兄,再见了,沿途珍重。”

大憨举起小手,沙哑地说:“再见了老弟,不要忘了大荆山的人都在焦急地等你回去。”

天麟、丽蓉、杜冰同时举起手来,在这一刹那,三人的心中同时泛起一丝戚然欲泣之感。

到达岔路,大憨一拨马头,两腿一夹马腹,猛力一抖丝缰,大声吆喝一声,赛雪似乎知道就要分离了,立即昂首发出一声震撼山野,直上夜空的长嘶。

赛雪一嘶,骅骝三马齐鸣,终南山区中,立即掀起一阵隆隆雷声。

一声嘶毕,赛雪已在数十丈外,昂首竖鬃,四蹄翻飞,掀起一道滚滚尘烟,在朦朦柔弱的月光下,马影宛如一道白钱,直奔干州。

天麟三人,马不停蹄,继续绕山飞驰。

转瞬之间,三人转首再看大憨,只见远处一点扬尘,赛雪和大憨的背影,已消失在黑暗中。

杜冰看后,不由黯然赞声说:“除麟哥哥的骅骝堪与丽凤姊姊的赛雪并肩齐驱外,黄骠,青聪,都不足以与赛雪放蹄同驰。”

丽蓉望着消失的一点白影,也有同感,缓缓点了点头。

飞驰间,蓦闻天麟自语说:“就是这座山口了。”

丽蓉杜冰闻声转首,只见山麓枯草乱石,远处两座奇险岭湾之间,现出一道狭窄山口,传出呼呼的山风。

天麟首先拨马,驰下绕山石道,直向山口驰去。

丽蓉、杜冰紧跟天麟马后,昂首一看山区,峰岭衔接,巍峨峻拔,深处数峰,俱都高耸入云。

三人驰入山口,再进一段山路,俱是苍松翠竹,古树参天,到处散卧着狰狞怪石,峰上飞瀑,脚下流水,深处一片黑暗,三马几无进路可循。

骅骝昂首竖耳,毫无疲色,但青聪、黄骠已经微微见汗了。

天麟首先停下马来,说:“此地有草有水,就将马放在竹林内吧。”

丽蓉、杜冰同意颔首,三人相继下马,丝缰系在鞍头,天麟一声轻喝,骅骝当先向一道流泉处奔去。

天麟略一辨认方向,与丽蓉、杜冰三人齐展轻功,宛如三道脱箭流矢,直向山区深处驰去。

三人展开轻功,较之乘马快多了,片刻已达半山。

半山上,峰岭衔接,白云飘动,松柏浓处,隐约现出不少闪着琉瓦光辉的寺庙观院。

三人停在一座峰顶上,游目四看,一阵迟疑,全山除了松涛风声,和一两声野兽低吼,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仰首一看夜空,三更已经过了。

杜冰看罢,柳眉一蹙,说:“山里这么多寺院,谁知哪座是排云观?”

丽蓉望着高处的浓云,说:“顾名思义排云观一定高居云上,我们不妨再上一层看看。”

天麟、杜冰俱觉有理,于是,三人展开轻功,沿着一座斜峰,再向深处驰去。

三人飞驰一阵,冲出一层浮云,举目再看,只见前面百丈以外的断崖上果然现出一角殿脊。

杜冰立即兴奋地说:“那恐怕就是了。”

说罢,三人继续向前飞驰。

升上断崖,是片宽广约有数十亩的平地,十数丈外,即是一座红砖绿瓦,气势雄伟的道观。

观墙高大,上覆绿瓦,黑漆大门,门环精亮,墙内苍松间,现出三道琉瓦殿脊,看来占地极广。

三人来至观前五丈处,凝目一看,只见门上高悬一张巨匾,上写三个金漆大字——排云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