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制作人先生!”

悠闲地坐在马路边的栏杆上晃荡着穿着球鞋的双脚,少女注意到了足音的靠近,转过头来,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

那是我见过无数次的笑容,属于偶像芹泽朝日的笑容。之前那个不像是她的她似乎又再次消失不见了。

“……嗯,我来了,朝日。”

“那出发的说!”

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少女兴致勃勃地抓住了我的手,往马路的另一边走去。

我没有反抗,任由她拉着我穿越车水马龙的街道——在朝日迈出第一步的那一刻,马路上所有的车都踩下了刹车,行人也都停下了脚步,用无神空洞的目光笔直地注视着前方。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静止了,只留下一大一小两个穿越马路的身影。

即使不用她说,我也能明白她为了这次见面准备了许多。

今天是终末,是一切的结局,而朝日就是书写故事的那个笔者,精心地编织好了属于我这个角色的最后一舞。

我早已下定决心要尽自己所能结束这一切了,但事到如今却开始感到了动摇。

并非因为突然变得贪图享乐,而是对自己是否能胜过朝日的算计而恐惧。

一个成年人,害怕一个14岁的孩子——这听上去荒谬又可笑。但名为芹泽朝日的少女就是这样的存在。

她毫无疑问是一个天才,而现在的她,是一个掌握了世界的天才。

“……我们要去哪里?”

“嗯?去制作人先生的家的说。”

“诶?但我的家不在这个方向才对……”

“啊哈哈,说起来确实是那种设定呢。”毫不在意地说着让我不安的话语,朝日回过头,眨了眨眼睛,“但是没关系哦,到地方的话制作人先生就明白了的说。”

“……!”我的手骤然握紧,拉住了还想继续前行的朝日,“朝日……!你对姐姐和日花她们做了什么吗……!”

我努力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严肃认真,但脱口而出的言语却显得僵硬又颤抖。

“……好痛的说。”

朝日没有回答,只是皱着可爱的眉头看着她那被我攥紧的小手,低声嘟囔了一句。

“啊、抱、抱歉……”

我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没关系的说!”朝日抬起脑袋,神情自然地露齿一笑,“我没有对那两个人做什么哦?那两个人本来也不是制作人先生的姐妹的说。”

“……?你在说些——”

“啊,到了的说。”

在一栋居民楼前停下了脚步,朝日无视了我,语调欢快地说道。

我疑惑地抬头观察起了这栋楼。

这是一栋再普通不过的公寓,看上去有七八层高,外墙已经在岁月的流逝下多了些斑驳。

楼下的保安室是空的,大门敞开。

本应该在那里坐着的保安大叔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座椅。

……等一下,我为什么知道,那是一个保安大叔……?

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涌上了心头。

我很确信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却莫名有种对各种通道走廊了如指掌的熟络感。

脑袋传来一阵突兀的疼痛,让我下意识皱着眉捂住了额头。

我回过神来想开口追问,朝日却已经哼着歌小跑着走了进去,踏着轻盈的步伐踩上了通往上层的台阶。我赶忙追了上去。

那种熟悉感越来越严重。破旧不堪的电梯门,楼梯转角贴着的风俗广告,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出一个缺口、至今没人填补的第三级台阶……

——我的身体在摇晃。

与朝日那轻松前行的步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的脚步跌跌撞撞,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这种反直觉的既视感影响着我的精神状态,让我难以迈开步伐。

与之同时到来的还有另一种,视觉上的奇怪感受。

很难形容这种视角上的变换,硬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把视频的清晰度从流畅调到超清一样。

各种各样不曾注意到的细节出现在视野里,让我惊讶之余开始困惑——

我现在可以肯定,自己的记忆和观察现实的视角都出了问题。为什么自己之前没有注意到?

自己会找到答案的。在看到三楼那扇虚掩着的房门之后,我的内心无端地出现了如此确信的想法。

比我早一步上来的朝日倚靠在一边的护栏上,注视着缓缓踱步走上台阶的我,眨了眨眼睛。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揶揄,没有恶意,有的只有纯粹的好奇。

“……这里是?”

我开口问道。

脱出口的话语生涩干哑,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的事实,然后便是席卷全身的疲倦感。

被催眠后那种超人般的体质仿佛突然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因为运转效率拉到最高而开始不堪重负的古旧机器。

“是制作人先生的家的说。”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只有那个虽然狭小,但足够温馨的七草家。

温柔可靠的姐姐,有些叛逆但始终是懂事好孩子的妹妹……即使没有长辈,这个家也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支撑了起来,足够遮风挡雨。

我想开口反驳,但被某种类似直觉的东西阻止了。

最后,我沉默地换了一个问题。

“门的后面……有什么?”

朝日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在那之前,制作人先生能先回答我的问题吗?”

她的语气忽然变了,气质也随之一变——变成了那个清晨站在隧道门口说出奇怪话语的少女。

冰冷,缺少人情味。那不是朝日,只是一个看上去长得像她的存在。

我打了一个寒颤,以沉默的方式作为回应。

“——经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后,制作人先生是怎么看待……【催眠】的?”

“危险的东西。”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亲手使用起来会为它能够做到的事情而感到震惊,但这种力量不应该被任何人所拥有,整个社会的秩序都会因此而被破坏。”

“正论。”朝日从护栏上跳了下来,随意又敷衍地鼓了两下掌。

我抬起头看向她,她正微笑着,但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那制作人先生有想过,没有这种‘危险’的——”朝日用双手比了一个引号的手势,“——力量,那个叫樱花的孩子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

我皱了皱眉头,张嘴正打算反驳,却立刻被朝日打断了发言。

“‘没有我的安排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制作人先生是想这样说吧?”虽然是问句,但少女的口气里并不带有任何疑问,她也确实说出了我想说的。

然后她摇了摇头。

“并不是哦。赌鬼的父亲,破裂的家庭,经济的窘境,这一切都是在我干预之前就存在的【既定事实】。事情终归会发展到那种地步,而我只是出于将一系列故事展示给制作人先生看的目的,用催眠的力量将这一切加速了而已。”

朝日打了一个响指。

“换句话说,樱花终究会陷入不得不独立生存的境地,而那个赌鬼老爹终究会在哪天因为欠债打起把他的女儿——他少数拥有的‘资产’——卖掉的主意。成为富人的一次性玩具,某个俱乐部的地下奴隶,又或者廉价卖给一个有点小钱又好色的变态上班族……结局差别不会太大。看人一向很准的制作人先生的话一定明白吧?樱花那样的性格指向的未来。”

“…………”

她说的没错。

逆来顺受、缺少主见、渴望认同。

这样的女孩也许在名为‘富裕’的温室里能够茁壮成长,但一旦被丢到现实的底层环境,眨眼间就会被残酷的社会吞噬的一干二净。

“你想要表达什么?催眠拯救了她吗?”我忍不住反问道,“可以用来拯救那孩子的方法绝对不止催眠这种邪道方法一个。介绍远离这座城市的工作也好,通过自媒体宣传逼迫那个父亲履行责任也好,同样是一个外人站出来提供帮助,没有一定要利用催眠行使正义的理由。”

“但除了催眠之外……”朝日在我的面前站定,仰头直勾勾地看着我。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眼里却燃烧着让人心悸的黑色虚幻火焰,沉重而浑浊,“没有一个办法能够改变【根本】,不是吗?”

“——”

……【根本】……?

“——我的问题问完了,该回答制作人先生的问题了呢。”少女微笑着转移了话题,背着手面对着我往后退了几步,“门后面有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

她顿了顿,歪了歪头,似乎是在观察我的反应:“是【一切的真相】,哦。你真的确定想要进去吗?”

“……如果那里隐藏着解决异变的钥匙。不是为了这个的话,我也不会一路走到这里来了吧?”

“钥匙……也可以这么说吧。”少女摸了摸下巴,“但我必须事先说明,真相可能比制作人先生想象的要残酷许多哦。”

头痛的感觉再一次传来。她说的是真的——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说道。那是我自己的声音。

“现在回头的话还来得及。”从刚刚开始,朝日的那个句尾口癖就消失不见了,语气平淡而肃然。

她在很认真地劝说我,唯独这点我还能够从眼前这个变得陌生的少女身上感受得到。

“就这样和大家过着幸福又美满的生活,享受着爱与被爱的感觉,没有烦恼地度过一生。是Happy End哦?制作人先生上周在旅馆也过得很开心吧?”

脑海里闪过了Noctchill大家的身影。透、雏菜、小糸……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了円香那张凄美的面容上。

我沉默地摇了摇头。

“……我不是什么完美无缺的正人君子,朝日。这段日子确实让我多少认清了自己。”我抬起胳膊,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即使将一切隐藏在工作这面盾牌的后面,我也无法否认自己始终对事务所里的小偶像们抱有除了期待她们事业成功之外的欲望。她们不仅是我负责的偶像,也是充满魅力的女孩、女人。无论是不是催眠的缘故,当她们对我毫不掩饰地表露出好意的时候,我无法做到坚守本分这件事都是不争的事实。但是……”

“扭曲别人的心情去满足自己的欲望什么的……我还没有厚脸皮到能够坦然接受这种事情的地步。”

我抬起脑袋。朝日无言地看着我,精致的俏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她往旁边走了一步,让出了通往房间的通路。

“…………”

头痛消失了,但那股不安的感觉仍旧弥漫在心头。我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方才走上前去。

我握住了门把手,停顿了两三秒,将门用力推开——

那是一个空空如也的房间,除了一张桌子之外一个家具都没有。而在那桌子上,静静地躺着一部手机。和被揣在我兜里的那部同一款式的手机。

那是——

————

————

——【我】的手机。

在大脑认知到这个事实之后,让人难以忍受的剧痛袭击了我的脑袋。

潮水般的记忆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涌入了进来,使得我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跪倒在了地上。

被催眠屏蔽的回忆,被催眠强加的设定,一切的一切都仿佛镜子般、因为【再一次见到催眠手机】这条条件被满足而被粗暴地击碎了。

从手机里突然出现那个奇怪的软件,到自己因为欲望袭击了灯织以及其她的小偶像们,再然后沉迷于力量后设法用催眠控制了整个人类社会,最后的最后受孤独的折磨而发疯催眠了自己——

在这些记忆里,自己的视角就像一个观客,但我无比的清楚,做出这些事的……全都是自己。

豪言壮语变成了可笑的自欺欺人,仿若一心想要打倒恶龙拯救公主的勇士,有一天突然发现所谓的恶龙子虚乌有,绑架凌辱公主的一直是自己这个精神失常的越狱囚犯。

强烈的恶心感弥漫全身,我俯下脑袋张开嘴干呕起来。

“啊……啊……”

直到此刻,我才终于明白了那一个清晨朝日所说的话语。【事情已经不会继续变糟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催眠洗脑,恶堕调教,记忆中的自己早已将这些事情对事务所的小偶像们做了个遍。

每个人都已经经历过了无数次精神上的清理和重置,但肉体上的一些改变终究是没有办法被掩盖的。

被催眠后的自己潜意识里忽视或者扭曲了那些细节,而如今,一切都重新变得清晰,清晰到残酷。

纹身、穿孔,因为性爱以及怀孕导致色素沉淀、变得发黑的乳晕,还有松松垮垮的私处。更加糟糕的是——

“——是时间哦。”

朝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纹身能够被清除,穿孔能够被填补,大家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问题都能通过各种现代手术解决。”

少女踱步走到我的面前,笑眯眯地掀起自己的裙子。裙子底下没有穿着任何亵裤,微微湿润的少女小穴裸露在外面,粉嫩诱人。

“但时间带来的后果不能。制作人先生也意识到了吧?”

随意地放下裙边,朝日掏出手机,点亮了屏幕,放到了我的眼前。

在手机屏幕上,清晰地记载着此刻的日期。

那是我因为催眠的缘故而一直下意识忽视掉的,真正的日期。

2023年,11月6日。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少女微笑着,蓝色的眼瞳里燃烧着难以言喻的光芒。她的面容比记忆里来得成熟,很快我便意识到了,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芹泽朝日,19岁。请多关照。”

她眨了眨眼,向我伸出了手。

“——的说。”

********************

“哇咿——站住——”

“呸——!呸——!哈哈哈——”

宽阔的草地上,两个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小男孩正在互相嬉笑追逐着,争抢着一个小皮球。

似乎是托儿所老师的中年女人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时不时地抬起眼确认一下孩子们的位置,随后便叹口气托着下巴,重新把视线投向屏幕。

“哇!”

小皮球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砸在了我的小腿上,在地上弹了几下后安静地停了下来。

黑发的那个小男孩有些拘谨地小步靠了过来,弯下腰捡起了球,用和刚才截然相反的、细若蚊吟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大概是对不起三个字,我想。

黑发小男孩急匆匆地跑开了。双手背在脑后悠哉地逛过来的另一个绿发小男孩顿时瞪大了眼睛。

“喂!等一下!”

绿发小男孩冲我扮了一个鬼脸,便连蹦带跳地向同伴的方向追去。我张了张嘴,即将脱出口的话语终究变成了一个虚弱的苦笑。

“制作人先生不去打个招呼吗?”冰凉的触感从左侧脸庞传来。

我回过头,手上拿着两罐罐装咖啡的朝日嬉笑着看着我,将刚刚用于恶作剧的那罐咖啡丢进了我的怀里,“好歹是亲生骨肉吧?”

我望向了两个小男孩的背影,随后低头疲倦地捂住了脸。

“……对两个从懂事起就没见过面的孩子说自己是他们的父亲?”

那是自己荒唐之举带来的结果。

记忆中的自己有段时间异常地嗜好出产PLAY,但生下来之后便对嗷嗷哭着的婴儿失去了兴趣。

一共二十九个被随意抛弃的孩子,就这样丢给了远离市中心的托儿所——礼貌的说法,其实不过是孤儿院罢了。

那个‘我’对自己下的催眠里,有着【和小偶像做的时候不会做安全措施】这个格外恶劣的一项。

此刻我才想起,第一次和冬优子樱花她们在爱情宾馆做的时候,那种违和感究竟来自何处。

说老实话,此刻的心情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是恐惧。

我无法想象,在这最近几个月里,又有多少小偶像再次怀上了自己的孩子。

只要去见一面——不,只要发个消息就能确认了吧。

但我没有这个勇气。

轻声哼着歌在我的旁边坐了下来,朝日仍是那副轻松的模样。

时间,更多的是之前的我那无止境的兽欲,已经彻底扭曲了眼前这个名为芹泽朝日的少女。

因为那顽固的催眠抗性,我没有办法彻底地抹去她的记忆。

这不仅让她成为了我被自己催眠后唯一幸存的那位,也让她变成了那个自始至终,完完整整地承受了所有调教的女孩。

以前的那个‘我’将朝日视作有趣的实验品,视作最后这个自我催眠的游戏里通关的钥匙。

但显然,那个‘我’过于自大盲目了——少女在催眠的主控权被丢开之后,就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我’的位置。

“啊,对了,来猜猜看那两个孩子的妈妈是谁吧?”朝日侧着头,面带笑容地伸出一只手,“计时开始!五、四、三——”

“…………”

没有因为我消极的反应而气馁,朝日在计时结束后得意地公布了答案:“锵锵!黑发那个的妈妈是小糸小姐哦~另一个的妈妈是日花小姐!性格很像吧~?有时候会想到底继承了制作人先生的什么了呢~”

“……朝日。”

“诶?啊,是想问我的孩子在哪里吗?嗯,那两个孩子的话现在大概还在自己房间——”

“——朝日到底想要什么?”

“…………”

我用疲惫的眼神看着她。朝日停下了漫无目的的唠叨,漂亮的眉毛扬了扬,从鼻子挤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轻哼。

“制作人先生觉得呢?”

“我不知道。”

“猜猜。”

“…………”我沉默了片刻,“统治世界?”

“才不是那种一点都不有趣的东西。”唯独此刻才能从眼前的身影中看到些许以前那个朝日的痕迹,那就是对‘有趣的事物’的渴望。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很感激制作人先生哦。除了做爱的乐趣之外,制作人先生的放任也给了我很多机会探索整个世界的乐趣呢。”

她回过头,用平静的目光看着我:“世界真大啊~一开始掌握了那种力量后,我兴奋了好久。我并没有像制作人先生当初那种肆意更改他人的想法,只是抹去了自己的存在感,到处旅行。”

“…………”

“然后嘛……”朝日用纤细的手指点了点下巴,“发现,果然更多的是完全不有趣的事情呢,这个世界上。”

脑海里闪过了樱花的身影。突然隐约意识到了朝日的想法,我下意识嘶了一口气,惊讶地看向了她。

少女看着我的反应,莫名地笑了。

“就像制作人先生想的那样哦。不觉得很无聊吗?人生出来的那一刻就分为了三六九等。也许有很多有才能的人,因为摊上了像是樱花父亲那样的父母而被埋没,早早地夭折,或者最终被丢在一个完全不符合他们才能的位置,性格被扭曲,智慧被消磨,碌碌无为地度过一生。也许有很多天生的蠢材,因为家境优越的缘故走上了不属于他们的位置,一边无谓地消耗着社会资源,一边将那些有才能又努力的人压制在社会底层。”

“但是,这些都是——”

“——是人类社会运作必定产生的结果,对吧?”

朝日又一次打断了我,随后摇了摇头。

“我知道喔。成功后便会想着惠及后代,自己的亲生骨肉终究比陌生人值得信任。第一个成功者只要能保证后继者永远不犯致命的错误,就能让他最开始打下的基业永久性地传承下去。即使人类的数量翻了数倍,即使比他后代聪明强壮的人出现很多个,他的后代也能够牢牢地占住那个位置。啊,抱歉,一不留神说了太多呢,总而言之的话……”

她背过手与我对视着,精致如同人偶般的脸庞上不带着任何感情。

“我果然想让世界变得有趣一些。所以,想要用这股力量改变一些最根本的东西。越过法律,越过世俗道德,越过生物本能……彻底地改变一些最根本的东西。”

那是过于天真的话语,放在以前更多的会让我联想到‘愤世嫉俗’、‘过于理想主义’等词汇。

但是,此时此刻,说出这番天真任性到滑稽程度的话的人,有着足够的力量兑现她的言语。

她还是那个我记忆中天赋高的令人恐惧、什么事情都能轻易学会的天才少女。

但是缺乏正确的引导、又被丧心病狂的自己做了那些事情,种种的环境造就了如今的她。

这是我五年半前种下的苦果。要论罪魁祸首的话,有且只有我一个。

我一时哑口无言。

“呐,制作人先生。”

朝日向我伸出了手,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

“制作人先生也明白了吧?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这个事实。身孕、年龄、体质、被送进孤儿院的孩子……等等等等,事务所的大家已经和偶像这个词距离的太远了。先不说能否彻底解除催眠的影响,即使最终做到了,283事务所也会一瞬间身败名裂。”

“…………”

“将一切交给我吧。我会再一次把制作人先生催眠,这一次会是完美无缺的催眠。制作人先生和事务所里的其他人会忘掉有关催眠的所有事情,继续过那种像梦一样的幸福生活。”

朝日露出一个微笑,让我联想到了穿着西装的推销员,亦或者披着人皮的魔鬼。

“大家的身体不再衰老,痛苦的记忆也会和身上那些丑陋的痕迹一起消失。永远年轻,永远维持着偶像巅峰期那完美的时刻——也永远对制作人先生抱着爱恋的感情。就像童话里的故事一样,一切都停留在最美好的时间。”

“…………”

她走上前来,将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这就是结局前最后的分岔口了,我的脑海里突兀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我没有抬头和朝日对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只白净的手。

只要我点头,一切都会变成最美好的样子。

不用担心几十个仍须抚养的孩子,不用担心自己犯下的一切罪孽,抛开所有责任,回到平稳幸福的生活。

那些孩子还是会像仰慕一个真正尽责的制作人一样仰慕我,即使是性格最别扭的小偶像,也不会拒绝被我抱上床铺、褪去所有的衣物。

事业有成,坐拥后宫——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那也许已经是巅峰了。

只要我点头,就能从山底飞到山顶。不费吹灰之力。

那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