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全无警惕性,严斯谨渐渐注意到街对面有辆车一直停在那里,虽然每隔几天都会换种车型,可还是停在那个位置。
而他的生意也开始变得比以前兴旺不少,常常接到购买大量商品的订单。
这附近有超市,连严斯谨自己也忍不住好奇,到底为何会有人要来他这里买大批货物。
他已经吸取过好几次教训了,自然猜得到那些人是谁。
但那没有影响他的生活,至少看不见那个人,无非是每天的生活会被告知给那个人听,严斯谨这么推测,可就是猜不出,那个人到底要什么。
他要玩他,把他捉去就可以了,可是这样放他自由,却又派人盯着他,恋恋不舍一般,好像真的牵挂他、担心他……严斯谨真的看不透那人的心思。
他已经三十五岁了,不再年轻,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资本和那人耗了。
他更不会再一次傻到相信曾纽对他的好了。
严斯谨早怕了他,也不信他了。
他不恨他,从没恨过,只是怕他,怕这样一个随口就能说好几个谎话的人又来骗他。所以无论曾纽做什么,他都不可能再信他了。
新闻和报纸又是接连好几天持续报导综合医院的事,关于什么新制度和新设备,严斯谨读不懂这些,但还是看完了这些太过显眼的报导。
他忍不住想,曾纽是不是个很厉害的人,他谈生意做事的时候骗不骗人,还是……曾纽只骗他一个?
严斯谨还是有些了解曾纽的,对面的人一直监视他,那曾纽是不是也会坐在车上的哪里盯着他,他不住地怀疑。
所以,监视行为持续了一个月,他都没太吃惊。
所以,等他再看到那人的时候,他也没太吃惊。
他只是想,过了一个月才要把他抓回去?他本来以为,一个星期内曾纽就会食言。
曾纽走到杂货铺前的时候,严斯谨正在招呼一个买零食的小朋友。
他没来得及抬头,只是按惯例问,“请问需要什么?”
把零食递给小朋友后,抬起头的严斯谨才注意到面前的人穿的是整齐的西服,而且是他熟悉的款式。
他正着脑袋注视曾纽,发觉对方好像比起一个月前,成熟内敛不少。
“又要抓我回别墅吗?”
曾纽只是淡淡一笑,至少他自己认为他笑得很真诚,“我来买点东西。”
错愕了一秒,严斯谨弄不清对方想搞什么花样。
曾纽继续说,“呃,怎么,老板怕没有我要的东西?”
严斯谨认定对方又在玩什么无聊的游戏,于是,他沉默地盯着曾纽,等他本性爆发。
可是,曾纽却仅是继续往那个不大的店面里张望着,“给我十瓶水吧。”
严斯谨想,既然他要玩那就玩到底吧,便问,“什么牌子?”
曾纽从来没买过水,根本不知道什么牌子,随口答,“就拿最贵的那种好了。”
严斯谨只好拿了十瓶水,用袋子装好递给曾纽,曾纽抽了一张大钞递给严斯谨,严斯谨低头找零钱,曾纽却阻止他,“不用找了。”
本来就已没什么耐性了,听到曾纽的那句话,严斯谨心里一下不高兴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男人冷冰冰的不耐声音着实让曾纽吃了一大惊,他并不想怎么样,只是受不了远远望着,所以才假装来买东西,好借机近距离见见严斯谨。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何刚才好好的严斯谨忽然就生气了。
“你要抓我回去就抓吧,我关店门。”严斯谨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关门。
曾纽慌得赶忙制止他,“不不不,老板,你别这样,我不抓你回去,真的。我不是都让你回家了吗。”
严斯谨不信他,曾纽解释,“我只是想看看你……”
严斯谨把东西一摔,“那看好了,你就走吧。不走就直接抓我回去吧。”
曾纽的眉毛登时拧作一团,严斯谨以为他会打他,结果没有。
曾纽只是又微笑了一下,一头卷发的他笑得很乖巧,那样子让严斯谨差点误认为是讨巧的小猫咪。
只可惜他知道他的本性。
眼里流出一些受伤的神情,曾纽转身离开。
严斯谨的心情瞬间也陷入低谷,之后的生意都用不怎么友善的态度对待客人。
到了晚上,他睡在床上,眼前全是曾纽最后那个笑容,那个看似很乖巧的笑容,却夹杂了太多其他复杂的感情,似有受伤、似有不舍。
严斯谨猛地坐起来,不明白自己怎么又想起了那张脸。他告诉自己,那不是小牛的脸,那是恶魔的脸,那是恐怖的、吓人的。
可他还是不由地忆起,于是,严斯谨只好抱住脑袋、捂着面孔,眼里缓缓流下很久不掉的泪水,他好累……他已经不信曾纽了,可为什么曾纽又要变回小牛来接近他?
第二天,曾纽还是来了。
严斯谨率先开口,“要买什么?不买的话就走吧,要不就抓我回去。”
曾纽还是露出那种很恬静很乖巧的笑容,“老板……我就只是想看看你。”
“那就买东西吧。”严斯谨冷淡地道,努力忽略曾纽脸上的笑容和眼神。
“好,我就买那些。”曾纽几乎指括了一整个柜架的速食面,眼里流出有些欣喜期待的意味。
严斯谨却不高兴了,“你吃速食面?”
“啊?”曾纽才发现自己又惹严斯谨不高兴了。
“算了,你抓我回去吧。”
“不不不,”曾纽慌乱地拦住准备关门的严斯谨,“老板,真的,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只是……只是想看看你。”
严斯谨颇觉讽刺地笑了,刚才那一刻,他居然有点相信曾纽的话。
曾纽那双黑得发亮的圆瞳正折射出一种令人心疼的颜色,而且逐渐漫上水汽。
严斯谨觉得,他仿佛看到以前那个一脸可怜,看着令人疼惜的“小牛”。
叹口气,男人道,“那我拿给你吧。”
“真的?”曾纽的面容瞬间被笑容占据,表情就如过往小牛吃到什么美味似的。
严斯谨努力压住眼眶里的湿意,“……嗯。”
将东西交给曾纽后,严斯谨冲到店后,泪水肆流一脸。
他为什么还会感动,还会有感觉?
他都已经不信曾纽了,但对方如今的模样还是会让他想起小牛,想起那些誓言,他明明知道那都是骗人的,那是不能信的。
然而……他还是会心疼。
第三天,曾纽又来了。
严斯谨待他走后,背对着外面的人看不到的方向,眼泪又染湿了整张面孔。
他不想记得过去,也不相信曾纽。
可为什么曾纽又要这样一步步接近他,全似从前?
看出曾纽眼角的悲伤,严斯谨坚信那是曾纽假装的,因为他最擅长演戏和骗人了,不是吗?
这么过了一个星期后,严斯谨只觉再难忍受。
曾纽再次出现时,他终于吼起来,“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要抓我就抓吧,不要再这样演戏了!”
曾纽的表情一下就慌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上严斯谨的手,“不,我真的不是要抓你回去。我不会再伤害你了,真的。我,我只是想看看你。”
“要看,就把我抓回去看算了。这样,我真的受不了。”
“没有,我真的不是要抓你回去。我,我只是想近一点看你,在车上太远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只站在店门口……不,其实我在车上看也一样的,老板,你别这样……”
严斯谨忍住泪水,“你不是放过我了吗?”
“可是……不行啊,我看不见你会难受啊。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在美国的时候就疯了地想你,现在也是更想你了,我不贪心了,我什么都不要了,现在只想看看你就好。”
“曾纽,你明明知道,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严斯谨平静的一句话,让曾纽的脸上一闪而过失落的影子,“我知道……但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
曾纽的眼角居然在此时泛出一丁点晶莹,严斯谨震惊之余,又告诉自己,那一定是伪装的。
摆摆手,严斯谨说,“好,你想看就看吧。要抓我回去的话,也请早点通知我,我在几个批发商那里还订了货。”
“不会,不会,我当然不会抓你回去。”曾纽欣慰地笑了。
之后,他不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