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东寨前哨营地中央的议事堂中,有数个颇为粗旷的男子正在聚会,几个男子各自搂着一两面容姣好的女子,肆意抚弄揉捏着她们的娇躯,众人的桌上端着一些麦饼、肉食、咸菜和酒水。

其中一个坐在一侧、身形肥胖的初阶武士边吃着一块肉边说道:“莲三哥,前些天抓到了这几批人货质素不差吧!”

“对啊老钱!有俊俏的少年郎、有这些相貌不俗的美女、还有些能卖高价的处子呢,这批人货可值钱呐!”

那莲三哥,就是坐在议事堂中正座的中阶武士,看上去有点年纪,相貌看着颇为威猛,眼神半分凶厉、半分不屑,这时听见手下的话,就停下来吃饼的动作,不疾不徐地回答道。

莲三哥顿了顿,嘿嘿笑着抚摸了一下身旁妙龄少女的玉臂,又再接着说道:“话说起来,小驰可是大功臣啊!以前就是我亲自去蹲点埋伏也很容易被人货跑掉,小驰才一个星期就抓到了七批人,整整三十多个值钱的人货啊!”

坐在另一侧的中年男人,也是一个中阶武士,修为比淬体五层的莲三哥要低上一筹,淬体四层的他地位也只比莲三哥要低,这时也点头赞许道:“小驰确实有乃父风范,那谋算比晁老鬼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坐在右侧的一个人年轻初阶武士,也就是几人所说的晁驰,拿起酒杯站起来向众人道:“几位叔伯过奖了,还是有赖你们这些叔伯支持我这事才能成!小侄敬各位一杯!”

“小驰你太谦虚了!我这东寨门守备的位置早晚是要交到你手上的!”

莲三哥听见晁驰,哈哈大笑起来,应了晁驰这杯敬酒,一口气把整壸水酒喝光。

“莲叔叔这话可折煞小侄了,上有诸位叔伯,下有莲家几位兄弟,哪轮得到小侄坐这位置呢!”

莲三哥这话让晁驰吓到了,才刚坐回去就差点从坐席上弹起来,不单是晁驰面色有变,一些坐在周围的武士也一样。

白林东寨当中,除了主寨几个当家之外,就数三大寨门守备和各处寨中村的村长地位最高。

像晁驰这种几岁就随父前来东寨投靠的年轻寨民并不少,像莲三哥的几个儿子就是如此。

还有些更早来落户的寨民,有妻子的就把妻子接来,没妻子的,或是娶个同寨女子,或是在外掳掠女子强占为妻,生下来的子女跟晁驰这辈人年龄相若。

莲三哥这番话,虽然众人想不清楚这是开玩笑还是认真话,但还是被触动了神经。

寨民当中,有墨辰桀这种逃难或是避仇家而逃到这寨上的人,把白林寨当成暂居之地,想着找机会脱离此地;也有就有像莲三哥这些长居于此,早就把这东寨当成自己老家的寨民,自然有相互争锋之意。

莲三哥这淬体五层的东寨门营地守备自然无人敢挑战,可要是营守换成年仅十八、淬体二层的晁驰,就是再给他十年时间,也许只能刚好突破到淬体中期,那辈份、功绩想必也是不能服众,没跟西寨或是讨伐军打过仗,又没有甚么重要功绩,不过是拿到了几队人货。

晁驰一个丧父的独生子又不像莲三哥的几个儿子,有父辈和兄弟护荫,能进这议事堂也是几个叔伯看在他爹份上才留他一席位。

要是莲三哥不向主寨议事堂的两位当家推荐人选,在莲三哥死后,或是因为甚么事情退了下来之后,都是由实力最强的人、或者其推荐的人选担任新的守备,据说在东寨成形之后的这十几二十年里,三大寨门守备足足有二十多位,各换了五六七个不等,要么是在抵抗白乌城的讨伐军时丧命,要么是在跟西寨有纷争时被杀,甚至有一任西寨门守备因为过于轻狂而被忍受不了的部下下克上设计杀害,主寨那边也不得不承认那人的地位,人不死也死了,一处寨门守备营地总不可能长期没头目,只是听说二当家过了一段时间找个由头把那种不忠不义之辈处死了。

本来大家在是在明争暗斗,要是莲三哥真的确定他晁驰当下一任守备,晁驰瞬间就成了众矢之的,怕是今晚开始晁驰就不得安宁了,随时有人要暗杀或是下毒,甚至在出外办事时也不知道何时会被哪里来的武士围攻致死。

是以就算晁驰有那个心,也不敢表露出来,更枉论莲三哥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么一番话,还不让晁驰吓个半死。

莲三哥也许是察觉到自己失言,也许本就是故意试探,马上打着哈哈笑道:“那是一码事,我莲老三命还长着呢,谁知道十几年后小驰会不会就超越我这些老家伙呢!莫欺少年穷啊!师爷你说呢?”

那个被唤作师爷,也就是刚才说过话的另一个中阶武士,依旧面不改色回道:“谁知道呢?或许是莲三哥你先没那命等到小驰成长呢?”

“说起来,为甚么几位叔伯都喊乌叔师爷?”晁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对话有点不对劲,更不愿让话题围绕在自己身上,就尝试了一下转移话题。

“那是他以前是乌骨镇镇长请回去镇衙里的师爷,专门管钱写字的那种,听说是犯了甚么事情才被缉捕,那个乌师爷,老胖子有没记错?”

那个最初问话的胖子老钱听着这问题就来了兴致,一轮唾沫向晁驰解释道,胖武士大概就是那种爱说八挂的中年人。

“老子可没犯事,你个老胖子别在那边装糊涂!”一直面不改容的乌师爷听见犯事这话,虽然神情还是不变,但语气很明显带着不满。

“是是是!啊哈!我记起来了!你说是被诬陷亏空公款,是镇长的亲戚偷了钱插赃到你头上!老胖子这次没记错了吧!”

胖武士老钱挠了挠头又再说道……

晁驰看着几个叔父辈的武士在你一言我一句说着些无关重要是闲话,看起来像是成功把风向改了,晁驰这才松了一口气,夹起一块烤肉吃了口来定惊。

才没嚼两口,就听见外头一阵吵闹声,众人只道是外头的小弟在喧闹,闲来没事聚酒聚赌是山寨的日常,总不可能当头目的他们在吃肉喝酒,外头的小弟全都只能噤声看着。

那块肉还没吞下去,东寨门议事堂的大门传来一声巨响,众人扭头一看,那能供数人同时走进的大木门被撞得破碎,几个山寨小弟被丢了进来,身上都是缺了点东西的,那血溅得到处都是,女奴们的衣裳上、各个小木桌的膳食上、还有几个坐近大门地位甚低的初阶武士身上都流淌着几滴不属于他们的鲜血。

那些被掳来的、或是家境不好而卖身过来的女奴顿时尖叫连连,一众悍匪没有大惊小怪,而是拿起随身携带的武器,有几个武士对那阵尖叫声感到不耐烦,抬手就砍向一旁喊叫着的女奴,女奴们见同为女奴的她们被砍倒、躺了在血泊上,立刻就把嘴掩上了。

众人还没拿起武器,就见康柔等十数女子走进议事堂,堂内众匪本能地感觉了一下对方的实力,都是不可置信的样子。

虽然一众山匪见识甚浅,根本分辨不出来对方修为,但对方随便一人的灵力量都比自己这方人马高出数十倍。

一众山匪虽然不能肯定来人是高阶武士或是那炼气有成的修士,但能肯定的是:反抗绝对不是一个选择,至于逃跑也是不可行,这议事堂的大门口就只有这一个,再者他们根本没信心跟身体强度高自己十数倍的人比拼速度。

就在他们抱着复杂的心情观望着时,来人当中的白冰率先说道:“柔姨,这里好像不是那东寨的大寨吧?听说那大当家是淬体六层的武士,这主座上的怎看都没有那修为。”

康柔环视一众山匪武士,刚想说把他们全杀了,就听见主座上的莲三哥说道:“哦哦!诸位女侠是要找白林寨的大当家对吧?在下可以为诸位带路,诸位看……如何?”

康柔不屑地笑了笑,轻哼一声道:“那白林东寨的大寨那么显眼,妾身用得着你带路?倒是你们,一群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贼子,死到临头还妄想逃过制裁?”

莲三哥闻言,也是屑笑一声,向康柔说道:“夫人此言差矣,如果我们寨子的人是贼子,那这白乌县里最大的贼子,肯定就是白乌城主何泠和郡尉康弘福!”

康柔对于眼前的山匪武士这般侮辱自家家臣和长兄的言辞,自是愤怒非常,长年的贵妇修养和女子礼仪让她依然保持着镇静,没有表露在脸上,但还是美目一瞪,向莲三哥问道:“哦?此话怎讲?”

康柔虽然脸无表情,但眼中潜藏着的杀意却没能瞒过莲三哥,乃至其他年纪较大的武士,而他们也能察觉到,当莲三哥指名道姓说道何泠和康弘福是贼子的时候,康柔那满带杀意的眼神变得更具锋芒了。

“夫人可知,白林寨做的都是甚么生意?”

莲三哥问了康柔一句,没等康柔多想,他继续说道:“也不怕跟夫人实说,白林山上的两个寨子,主要都是靠寨民们开垦山田耕作和放牧打猎唯生,这根本不够两寨上的万多口人吃,寨民只能靠对外,也就是对附近的城镇交易,可是他们根本不接受,甚至我们还被打上山匪的名号……”

莲三哥还没说完,就被康柔身旁的林月趁着他停顿的瞬间打断了:“那也不是你们跑到附近的山道和村子截杀平民、劫掠财物、强虏妇孺的借口!”

莲三哥被打断质问也不见恼怒,又继续接着回道:“女侠稍安勿躁……那些事情,可都是被别人委托的。那时候咱东寨的大当家,就因为寨民们被城镇上的市集商号拒之门外,大当家亲自去了白乌城、白林镇、乌骨镇等地,先后面见过了何泠城主、两镇的镇长、和不同家族的家主,商议过一轮后,才得到了他们的许可。

当然,这世上哪有免费午餐,要得到他们的许可,自然要为他们办事,甚么强虏妇孺当成奴隶卖出去、截杀家族要员、甚至劫掠镇子周围的一些小村落,全都是城主府、镇长府、以及大小家族的委托和指示,咱们寨子的奴隶交易,最大的买家就是那何泠和康弘福。”

“何泠城主和石乌康家的大少爷怎么可能会接见区区一个山匪头子,再说了,你要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是假?”

康柔听完莲三哥的解释,并不相信他的话,康柔也想不出来何泠和康弘福有甚么理由如此做。

“那是夫人不知道咱东寨的大当家是谁,咱东寨的大当家,正是上代白乌城主的长子康长文。至于确认的方法就更简单了,以夫人的身份,随时都可以亲自走上城主府和县尉府上,去问问何泠和康弘福……我说得没错吧?康伯爷家的大小姐,或者小人该称呼襄曲康家的三少夫人?……”

莲三哥才刚说完,就被康柔冲上来一掌打飞出去,那一掌还蕴含着冰灵力,莲三哥的腹前有着一阵冰屑,吃力地从地上跑起来后,还吐了一口血,怕是内脏都被打伤了。

周围的山匪众都是极为惊讶,惊讶着莲三哥被打飞出去,惊讶着康柔的身份,但更多的,却是对于康柔刚才那一掌带着一阵冰灵力,灵力外放可是修士才能做到的事情,如今一众山匪才知道眼前的一众女子根本不是甚么淬体后期的女侠,而是一群炼气境修士。

莲三哥从刚才的掌劲恢复过来后,才见康柔一脸愠色地说道:“小贼可别乱讲话,妾身如今的夫家姓慕,不姓萧。”

其实莲三哥方才也不肯定,只是试探试探,康柔此时没否定身份,又肯定了前夫就是萧参,那康柔的意思就是莲三哥没说错了。

只是莲三哥没想到,康柔居然再嫁了,连忙告罪道:“那真是老莲失言了,后面的诸位……莫非都是那位慕大人的夫人不成?”

一众少女没有回道莲三哥的话,却有几人含羞答答地别开目光,倒成了最实际的回应。

康柔没理会莲三哥,而是接着说道道:“行了,你前面带路。”

莲三哥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随行的安妍就开口道:“夫人,公子可是说过男的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听见安妍这番话的莲三哥和一众山匪武士都是满头黑线,男的杀光女的留下,现在到底谁比较像山匪啊?

“公子也说过,这次试炼交给我负责。”

康柔立刻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小梅和小兰去找公子禀报一下,阿冰和阿雪去南寨门让琴韵她们先消停一下,其他人要么跟上,要么留在这里休息吧”

安妍这位前辈也无话可说,其他几个不太同意放过山匪的少女也只能同意,都跟着康柔离开了议事堂,留下来的人一个都没有,也许是对于山匪本能地厌恶。

待一众女子离开后,议事堂内的人还是惊魂未定,康柔等人体内的灵力量比他们高上百倍,一身灵力威压毫不收歛压向他们,堂内众人都是本能地畏惧着。

年纪较长的山匪武士表情收敛得不错,年纪较轻的小辈则一副惊恐的样子,唯独晁驰由此至终都是没有表情,低着头不知作何想法。

晁驰待一众女子离开一会后,抬头扫视一周,发现胖武士老钱居然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一手拿着麦食和肉干,一手拿着酒瓶子吃着肉喝着酒,又见大多数人都不敢声张动弹,只有少数有的在窃窃私语,有几个胆子大的则是离开坐席走出议事堂,晁驰见坐席靠前的数个叔伯没有发话阻止,也随着那些离席的人离开了,走的时候还示意侍候他的两个女奴跟上。

晁驰一走出议事堂,就看到外头的惨况:周围的棚子屋子大多都崩塌了,一些建筑上遍布冰霜,一些建筑则烧起了熊熊列火,大概是被倒下来的挂墙火把点燃了;地上满是尸骸和残肢,甚至有几个断头飞到了议事堂外的檐篷下方,议事堂的外壁都被鲜血溅得到处都是,外头的雪地更是被血染得通红。

对于这种情景晁驰是见怪不怪了,每次下山截杀途人、掳掠奴隶,总是有些部下下手比较残忍,晁驰不过是在庆幸自己是一个武士的儿子,刚好待在议事堂中躲过一劫。

然而,晁驰虽然是心无波澜,但他身后的两个女奴就不是了,看见外头的惨况,一个双腿发软在打颤,另一个直接被血腥味熏得吐了出来。

两个女奴长相都不俗,一个较年长的看着约莫奔三的年纪,较年幼的则比晁驰小上几岁,穿着一身连保暖都做不到的褐衣。

平常的话晁驰一定不会吝惜时间去和这两个女奴增进一下感情,可现在他却是放心不下了,就只好带着两个女奴连忙赶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