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米勒·卡特签署完合同并收取了10镑的预付款后,克莱恩并没有急于去威廉姆斯街,而是约了下午四点。

对此,米勒非常理解,在他看来,单枪匹马的夏洛特·莫里亚蒂侦探肯定要招募人手才能展开探索。

等到这位老派绅士离开,克莱恩立刻回到餐桌旁,将已经变冷的牛排切割塞入肚中。

真是的,他都不用吃午餐吗?非得挑这个时间点上门……勉强填饱肚子,克莱恩很是辛酸地开始收拾。

下午两点,玛丽太太按照预定来拜访,眼睛略有红肿,但脸色愈发阴沉,陪伴着她的斯塔琳·萨默尔都不得不保持默然。

克莱恩将精心挑选出来的那张照片放在信封里递了过去:

“女士,你确认一下。”

玛丽迟钝两秒,缓缓吸了口气,才接过信封,抽出照片,仔细审视。

“……很好,非常好,你是我见过做事最有效率最负责任的侦探,我很荣幸将你介绍给克拉格俱乐部的成员……这是7镑的尾款,这是你应得的。”玛丽从皮制手提包里掏出个钱夹,点数出一张5镑两张1镑的钞票。

接着,她没等待克莱恩回应,将照片塞进信封里,放入手提包中,猛然起身离开。

蹬蹬蹬,她的无纽扣皮靴踩出了急促的声音,斯塔琳·萨默尔努力追赶,才勉强能够跟随。

开门出去的时候,玛丽忽然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幸运的是,斯塔琳正好扶住了她。

有了这个插曲,玛丽明显放缓了动作,似乎已变得沉静。

女士,你忘记拿便携性照相机了……我之后给萨默尔太太,让她带给你吧……克莱恩默默看着这样的场景,略微摇头,什么也没说。

他返回二楼,小睡了个午觉,在附近教堂大钟准点的敲击声里舒服醒来。

克莱恩之前已经翻过地图,确认威廉姆斯街在西区和皇后区交界的地方,属于贝克兰德核心且宜于居住的位置。

西区和希尔斯顿区一栋不错的房屋要价是2500镑左右,米勒·卡特的家靠近皇后区,又是前子爵的产业,面积肯定不小,整体买下至少得3500镑以上,甚至可能达到5000镑,这都能换一件相当好的神奇物品了……他过来拜访我,竟然没带管家,没有侍从,是因为初到贝克兰德,各方面都还没有步入正轨?

克莱恩穿上双排扣长礼服,戴好帽子,提住手杖,出门进入了明斯克街。

此时,煤气路灯尚未点亮,街道竟然比傍晚阴沉,但空气还算可以,没东边那几个区呛鼻。

乘坐出租马车,一路来到威廉姆斯街,克莱恩在8号那栋房屋外看见了等待的男仆。

这男仆穿着红色马甲浅色长裤,恭敬地对来客行了一礼:

“下午好,请问是莫里亚蒂侦探吗?”

“是的,我和卡特先生约好了时间。”克莱恩轻轻颔首,跟着男仆进入了前有草坪侧有花园的豪宅。

这栋房屋共两层,一楼相当凌乱,摆着不少建筑材料,有工人来往做着改造。

米勒·卡特没戴礼帽,掩着鼻端,迎了过来:

“非常抱歉,这里太乱太脏了,但我希望在我的家人抵达贝克兰德前,一切都可以变得美好,只能催促他们不停地工作。”

说完,他望向男仆,吩咐了一声:

“你继续看着他们。”

难怪之前没带仆人,仆人都成监工了……克莱恩笑笑道:

“我认识不少医生,他们告诉我,刚改造过的房屋不适合立刻入住,至少得等待三个月的通风,否则身体不够强壮的老人和孩子很容易生病。”

“是吗?”米勒边领着克莱恩走向地下室,边疑惑反问道。

“我没有验证过,但我选择相信权威,据说,这源于罗塞尔大帝流传下来的话语。”克莱恩随口编撰道。

米勒点了下头,又回身看了眼门口,忍不住皱眉问道:

“侦探先生,你没带助手?”

“那片建筑里面也许藏着不小的危险。”

我有助手啊,只是你看不见……克莱恩腹诽一句,正色说道:

“这是第一次的探索,我会很谨慎地前进,有什么问题将立刻撤退。”

“在这方面,我有丰富的经验,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处境里,而配合不够熟练的助手,反倒容易让我的行动不够灵活不够果断。”

米勒怔了怔道:

“你很专业。”

专业的忽悠……克莱恩默默补了一句。

米勒不再怀疑什么,引着莫里亚蒂侦探,穿过杂乱的客厅,沿着往下的阶梯,进入了一个相当宽敞的地下室。

这里没有煤气管道,但墙上镶嵌有四个金属烛台,昏黄的光芒摇曳不定。

踏着地上的石板,克莱恩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不愧是贵族的房产,就连地下室都“精装修”过,而且差不多有我现在房屋的客厅那么大……

这时,米勒指着最前方道:

“那里有一扇密门,工人改造的时候发现的。”

克莱恩凝目望去,借助不算明亮的烛光,看见角落里有一扇灰白色的石门,它原本应该与墙壁形成整体,但现在却暴露了出来。

“接下来交给你了,注意安全。”老派绅士米勒给了克莱恩一盏已点亮的马灯,并叮嘱了一句。

“预先通过风没有?”克莱恩谨慎问道。

米勒微不可见摇头道:

“里面并不算特别沉闷,但我没让工人走太远。”

“好的。”克莱恩检查了下随身物品,戴好一只黑色手套,在米勒的目光里,不快不慢地提着马灯,靠近那扇石门,夹带手杖地推了开来。

略显沉重的扎扎声里,他接着这边的光芒,看见了一条铺着深色石板的甬道。

甬道的两侧和尽头分别有几扇木门,它们已出现腐朽的痕迹,但还勉强能用。

不算太古老……不过门的浮夸风格和石板的深沉厚重不太锲和……以前那个子爵家族更换过?

克莱恩悄然开启灵视,握紧手杖,提着马灯,一步一步地前行。

光芒驱散黑暗,路过两侧的房间时,由于米勒雇佣的那些工人未曾深入的探索,他能通过敞开的大门,看见里面略显空荡的场景,看见和门的风格相当一致的长凳桌子。

没什么灵光闪烁……克莱恩略作检视,没有停顿地继续往前,一直来到尽头的黑色对开石门前。

伸出戴着手套的右掌,他半夹手杖,缓缓用力,推动门扉。

让人牙酸的摩擦声开始回荡,石门渐渐裂开了一道缝隙,克莱恩的眼中突然浮现点点灵光,映照出纠缠交错的无数气场颜色。

他心中一紧,猛然发力推门,接着向后退了几步。

石门的缝隙迅速扩大,一截黑色的、滑腻的生物突地从上方掉了下来。

那是条长着三角脑袋,有红色花纹的长蛇!

它直起上半身,吐着芯子,用冰冷的棕黄的眼眸看着克莱恩。

啪啪啪,一条又一条的蛇从门上掉落,堆在了入口位置。

越过它们,克莱恩看见里面是一处大厅,大厅的中央有数不清的各种颜色的蛇蠕动着抱团着,形成了十来米长宽的夸张蛇窝,那滑腻的恶心的感觉扑面而来。

克莱恩的头皮顿时发麻,忍不住又退了两步,甚至想要移开眼睛,不敢直视。

虽然他是一个男人,但他依然怕蛇,最怕的动物就是蛇。

这源于他的一个心理阴影,当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本该睡觉的他喜欢偷偷推开房间的门,透过缝隙,和父母一块欣赏电影。

很不幸,他父母有一次看的是蛇灾片,里面有一个场景是拆除建筑,结果挖出了一大窝的蛇,那密密麻麻的蠕动至今仍深刻地记忆在他的脑海里。

用“沉眠符咒”能影响这么多蛇吗?克莱恩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对着空气说道:

“你有什么办法?”

保镖小姐穿黑色哥特长裙的身影迅速浮现于他的身侧,嘴巴紧抿,什么也未说。

克莱恩看了她一眼,她看了克莱恩一眼,谁也没有开口。

等到有蛇缓慢往外游走,克莱恩终于咳了一声,再次重复道:

“你有什么办法?”

保镖小姐没有回答,漂浮了起来,甬道内突地刮起冷冽的寒风。

呜!

风声激荡,吹入大厅,这里的温度飞快下降,靠近外界。

呜!

大厅中央那密密麻麻的蛇猛然散开,向着四面八方游走,寻找着更加温暖更适宜生存的地方。

两三分钟之后,大厅和甬道表层结出了薄薄的冰霜,那数不清的蛇已不知钻去了哪里。

呜!

风声还没有停息,克莱恩打着寒颤道:

“差,差不多了。”

激荡的寒风放缓了下来,但阴冷的感觉并未减弱,保镖小姐的身影则消失于了半空。

克莱恩抬起夹手杖的右掌,捂住嘴巴和鼻子,打了个喷嚏,接着提高马灯,小心翼翼地穿过石门,进入那宽阔的大厅。

这里的风格与外面的甬道一致,以深黑的石板为主,耸立着八根同色的圆柱。

高高的穹顶垂下了一根根金属圆杆,它的底端是雕刻成不同生物的烛台。

倒立的烛台……作为历史系的大学生,作为这个领域勉强能被称为精英的人物,克莱恩通过这独特的布置做出了初步的判断:

“第四纪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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