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

沈沐汐看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肤,浑身酸痛,被勒出一道痕来的脖子,依旧能感受到灼烧的刺痛感。

回想起昨晚的非人待遇,她咬住牙。

“今日过后,我们再无瓜葛。”

沈沐汐恨恨留下一句话,推开门离开。

苏无名挑挑眉毛,在空荡荡的院子说道:“变脸真快,昨晚可不是这样的……”

穿好衣服,他也走出门去。

城里已经乱起来了,在城东也可见行人慌张四散,空气里弥漫一股焦味。

“杀人了,杀人了!”

“城主和人打起来了!”

“快跑,快跑。”

“……”

苏无名逆着人流走去,黑刀扛在肩上,左边空落的袖子随风飘扬。

人流中他顺手不知从谁那摸下一笼包子,边走边吃,停在一家妓院前。

等待片刻。

“干他娘的,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谢玉骂道,边走边穿衣服,探头左右四顾。

听了路人几句言语后,谢玉眯起眼睛,脚上步子快了几分。

忽然间,一柄黑刀斜着伸出,挡在他面前。

“病苦?”

谢玉疑惑道,眼神示意周围奔走的人群:“发生什么了?城主那边可还安好?”

说着,谢玉就要越过苏无名,继续往前走去。

苏无名不语,只是斜刀阻挡,不让他通过。

“什么意思?”

谢玉先是一愣,而后骤然停下动作,深深盯着苏无名看去,狭长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细缝。

“病苦,你骗我?”

“不管你怎么想,今天你是过不去了,金树必须死。”

苏无名用刀柄指指后头的妓院,“你现在回妓院去,我可以装作不知道,饶你一命。”

“这句话我送回给你,只要你让开,我可以装不知道,放你一条生路。”

谢玉伸手摸向背后的九环金刀,缠绕的白布条层层剥落,露出银光锃亮的刀片来。

手掌顺着刀身向前抚去,谢玉的气势以肉眼可见般的速度节节暴涨,街道上的空气不由自主地吹向他。

刀身上九个银环迎风飘动,发出清脆的铃叮。

“病苦,我还以为我们同是好色中人,想不到是我想多了。金树于我有知遇之恩。”

“我不得不救!”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的气势暴涨到最高,银环乍然碰撞,响成一片,刀光从下往上冲出,直斩苏无名而来。

……

另一边,城中金府。

庭院里巨大的榕树断成两截,巨大的树冠倒在地上,生机断绝。

金府各处乱成一团,哭喊、叫骂,冲天的火焰接二连三。

战场最中间。

金树捂着肚子靠在墙边,气喘吁吁。

“他娘的,谢玉怎么还没来。”

喘息片刻,他扶墙快走,要是被那几人的血雾追上,那可就难缠了。

然而只是一个转角,他与洪家三弟迎面撞上。

完了!金树心中大骇。

血雾扑面!

厚重的鲜红之雾只差一寸的距离,就能触及金树的面庞。

金树没有再捂他的肚子,只见上面噗啪啪掉出一大块血肉来。

仔细看去,那掉出来的根本不是人的血肉,通体呈黑色的胶状肉块,如有生命一般落地便长,蠕动着疯狂涨大!

先是猛地伸出一个枝丫来,将血雾阻挡开来,再继续蠕动出四肢,像是要幻化出人形。

“太岁?”

看着这在地上挣扎蠕动的肉块,三弟小心地摆开架势。

金树心疼的看一眼地上的太岁,这都是他的心血啊。

他捂着肚中破开的那个口子,转身就跑,他原本臃肿不堪的肚子瘪下去一点,逃跑的脚步也变得更快了。

他回头看一眼,洪家三弟已经陷入与太岁的缠斗之中,短时间内没有追上的可能。

金府已经乱成一团,各自惊慌逃窜,谁都顾不上谁。

瓦砾簌簌掉落,不时火光冲天,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有人趁虚而入,接机打劫搜刮。

金树奋力往后门跑去,没有停下的意思。

一边跑,他脑中心思极快。

谢玉久久未至,他那边也必然是受阻了,谁能拦住花开境的谢玉?

薛大出手了?真要为了我的命把自己这老骨头架子搭上去?

金树想不明白,但既然谢玉没来,他这边以一对四,根本没有胜算。

还是要逃!

他下定决心。

好在这里是自家府邸,密道小路串联隐蔽,他走起来极快。

快了,快了!

从这边出来,到了后院,马上就能后门出去了。

金树欣喜,然而下一瞬间,他脸上僵住。

洪家四兄弟站在后院里,正等着他!

“祈告清苍,兹有背誓恶民,害我族人,猪猡走狗,为虎作伥。”

四人一字排开,嘴里喃喃不停。

“恭请脱引之术,散血成雾,点目成珠,拆骨成锏,落发为鞭……”

话音刚落的那一刻,金树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杀气。

啊啊啊啊!

金树大叫。

肚中的太岁不受控制地喷涌不停,金树整个肥硕的身形彻底瘪了下来,干瘦的像个营养不良的乞丐。

太岁落在地上,狂躁地化出一个个人形来。

血雾、骨锏、发鞭,被太岁挡下。

多年谋划彻底落空,金树抬手看一眼现在的身子,浑身有种空虚感,然而来不及感慨,他瞅准一个空隙钻出后院。

他的心里只有活下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一路上他不敢停,只是回头深深看了几人一眼,将几人模样记下,日后若有机会,他必要报复回来!

冲出后门,他爬上那辆藏好的马车,一把拉过缰绳。

两辆枣骝马打着响鼻迈开腿来,速度越来越快。

逃出来了!

马车疾驰上路,金府被落在后头,金树有种劫后余生的欣喜感。

就在金树幻想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时候,他背后车厢,布帘缓缓掀开。

两只手伸出。

双手拉着根麻绳,一瞬间勒上金树脖子。

金树无法呼吸,双手死死护住脖子,拉住麻绳,希望获得喘息的机会。

布帘后头,沈沐汐一只脚踩在门沿,整个向后仰去,用上全身的力气勒住。

金树面目通红,双腿不停蹬在地上,马车在他的挣扎下受惊,在街道上四处乱撞。

沈沐汐毫不在意,用力收紧麻绳。

挣扎了好片刻,金树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他瞪着眼,呼吸断绝。

沈沐汐这才松下手来,安抚好受惊的马,她见金树的死样还是不解气,从车厢后头摸出一把刀来,狠狠地补上两刀,这才停下手来。

靠着马车车厢,她滑坐在地上,轻轻喘息着,眼里满是疲惫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