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梨花昨天相亲,感觉并不好,找不到和赵江波在一起时的感觉,但她是个理智非常强的女人,知道赵江波做情人可以,做丈夫不行。

那时代也没有剩女之说,到了岁数,女人总是要嫁的,权衡再三,觉得和那个水瓶厂的大专生交往,毕竟那时代读过大学的少。

到了她这个岁数,目标确定了,顶多过个一年半载的自然就要领证结婚,想起来感觉蔫蔫的,去找赵江波时,发觉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总是在睡觉,自己都要嫁人了,他这个死鬼一点也不觉得伤心,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觉睡。

今天又来找他原因无他,就是她叫团委的两个男同事去厂后面的密室搬那个铜佛,到废品收购换钱做团委经费时,去的两个人回来告诉她,根本就没有什么铜佛。

这种事一想就是赵大呆子搞的鬼,竟敢沾公家的便宜?这叫贪污,这叫犯法?

要是给人告发,他肯定要受处分,这个呆子,智商能达到20吗?不出所料的在车间休息室角落找到他,薛梨花牙痒痒的冲过去。

赵江波就不懂了,这些个小三八怎么就和自己的耳朵过不去了,当一只玉手拧住自己耳朵时,他立即知道是谁了,虽然那手碰到耳朵的感觉非常的舒服,但也疼呀!

“疼疼!梨花姐,我又哪儿得罪你了?我自上班就一直在睡觉,什么事也没干呀?”赵江波奇怪的道。

薛梨花恨铁不成钢的道:“还说没有?我问你,我们两个在一起的那个密室,里面的铜佛呢?”

“不知道呀!”赵江波道。

“还说不知道?看我怎么修理你!”薛梨花雌威大发。

“投降投降!投降还要拧!不是优待俘虏的吗?”赵江波期期艾艾的道。

薛梨花放开拧他耳朵的玉手,恨恨的道:“卖了多少钱?老实交待!否则——!哼——!”

赵江波站起身来,从后面抱住她,用嘴在她的雪白的后颈上亲了一下道:“一百八!”

“扯慌!两百吧!”薛梨花意乱情迷,但她意识竟然还在。

赵江波嘻笑道:“好姐姐,真有你的,这都能猜出来,你怎么知道我其实卖了两百,藏起来二十块钱的?”

这会儿休息室也没人,只有赵江波这个后进分子躲懒睡觉,其它人都有活干。

薛梨花转过身来,反抱住赵江波,在他唇上狂吻了半分钟,用雪白的指头点着他的鼻子道:“就你这智商?那么大一个铜疙瘩,份量不轻哟,收垃圾的老板怎么也会给个整数,就算给你个零头,你也会加到一个整数,就你这呆子样,少在姐面前玩心眼!”

赵江波道:“以后不敢了,这事不如就算了!”

“算了!要是给厂保卫科知道算你偷窃,你个呆子,智商怎么就这么不够用呢!再者沾公家便宜是可耻的行为,你把卖的钱交到团委,我也证明是我叫你去卖的,也就是你个冤家了,要是别人,我才不管!”薛梨花的手情不自禁的伸进赵江波的衣服里抚摸。

赵江波被她细滑的手掌摸得舒服,抱着她坐到了角落里,低低的道:“不如交一百八,我们藏二十,中午我请你吃饭?”

“不行!公家财产一分钱也不能截留,我跟着你一帮一的都四个月——,噢,五个月了吧,怎么你思想还是这么落后呢!”薛梨花公私倒是分明的很。

赵江波苦着一张俊脸,似是极不情愿的把两张皱巴巴的“四大伟人”拿了出来,被薛梨花一把抢过:“写一张变卖废金属的申请,我找行政科批一下,记住,下次做什么事要先和我商量,要不然就你那智商,迟早会犯错明白吗?”

赵江波把头直点,表示明白。

薛梨花倒是想和赵江波啪啪,只是真的没空,她才到三包做接待员,又是年底,以往工厂发到各处的设备都会在冬天出现各种问题,苏海棠也忙,年底财务科忙着结账,也抽不出空找他。

但女的不找他,男的找他了,快到中午时,休息室的门又被人推开,好赌友左元泽鬼头鬼脑的推门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破旧的公文包。

赵江波睡醒了正在运气,准备找搪瓷缸打饭,看见左元泽道:“老左!主动来还钱呀?”

左元泽把赵江波拉到休息室中间工人开会用的桌子边坐下,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册册的东西,然后打开一个给赵江波看。

赵江波眼睛都要直了,“邮票!这个杆子哪搞来的?”把头一晃:“哎——管他呢,他敢弄来我就敢要!”

左元泽看赵江波愣愣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有点着急的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赵江波问。

左元泽道:“不是欠你两千多块钱吗?你再另加五千块钱,这七本邮票就是你的!”

赵江波随意翻着看了几本,这几册邮票从民国到现在一九九三年,所有中国发行的邮票竟然是全的,包括稀少的文革票、80年的猴、梅兰芳、红旗渠等等,大册里装的是套票,小册里装的是小型张,更有两册大版全票,文革几种大版、80猴开始的生肖大版都在册中,现在价值就不菲,把几册都翻玩之后,丢给左元泽。

左元泽道:“很值钱的!”

赵江波懒洋洋的道:“当我呆是吧?又在骗我,很值钱?不如你先去换成钱,然后把钱还我不就行了!拿些印刷的小纸片蒙谁呢!”

古玩艺术品都是这样,一件瓷器,你说值一万,它的确也值一万,但没人接手还是一分钱收不到。

左元泽这七册邮票,说是一万也值,但没人接手,邮票还是变不成钱,没有哪个饭店老板肯收你邮票当钱的。

所以左元泽着急了,挨着赵江波坐下来:“兄弟兄弟,话不是这么说,我现在急着用钱,没工夫一张张的卖,你就不同了,你不欠人家钱呀,可以拿到新街口、夫子庙邮市慢慢的卖啊,我敢保证,决对不止四千块钱的!”

赵江波翻眼:“我有工夫找老婆玩了,在邮市里蹲着的全是老头,而且这东西你仔细想呀,就是彩花小纸片,不能吃不能喝,哪有人会要?”

左元泽真急了,他也去邮市问过,邮市老板滑的很,明知道你一下子出手这么多,肯定是等钱用,不宰你宰鬼呀!

不是说这张邮票背胶没有,就是说那张邮票齿掉了,或者说某个大版是假的,反正是各种各样的理由,硬是把价格压在三千块钱左右,三千块钱他要还赵江波的钱,还欠了其它人一千多块钱,这样一算,手头上几乎就没钱了。

所以他来忽悠赵江波了,全厂都知道他智商不高,很容易忽悠,好说歹说,终于把赵江波说动了,同意给他三千八百块现金,再把他欠的两千块钱免了。

赵江波道:“先吃饭,中午我去银行拿钱,我们下午再说!”

左元泽急道:“别介呀!我们马上就去,我用自行车带你,还吃什么饭呀!”于他来说,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大头,价格给的他非常满意,怎肯轻易放过,下午?

下午哪个一提醒,说不定赵大呆子就变卦了。

他怕赵江波变卦,赵江波更担心他变卦,多好的邮票呀,收集的人费了多少心血,省吃俭用,耗时耗力,才能有这么全的收获,给这凯老屄三千八百块钱就败了,看来这几个欠钱的还是有潜力可挖的,看来下午不能睡觉了,得去催账,还不起行呀,到你家看,看中的碗碟铜板,佛像笔筒,都可以折价抵债,老南京人哪家没有点老东西?

终于混到晚上下班时间,赵江波可不敢骑春兰虎大太子上班,但也不想坐公交,故意磨磨蹭蹭的,等别人走了约摸半个小时后才下班,左右看看没人,能仁巷口叫了一辆马自达,钻上去就想走,要知道那年头下班坐马自达,还是挺招人眼的。

忽然耳朵就疼了起来,又是哪个三八?

真拿老子耳朵当面团了,没事揪着好玩吗?

愤怒的一回头,却是妖俏的苏海棠,寒风中有如一朵傲放的海棠花,明艳娇丽,美丽不可方物,立即把一张俊脸垮了下来:“苏小妹妹,你也来揪我耳朵?当我是好欺的吗?”

苏海棠咬着没有涂任何口红,自然红艳艳的樱唇道:“哪个是你小妹了?就欺负你了,你想怎么样?”

赵江波苦着脸道:“不想怎么样,快放手,有话好说!”

苏海棠放下雪花般的手掌,不客气的跳上车来,对车夫道:“涵洞口!”

赵江波怒道:“我家不住涵洞口!”

苏海棠微笑:“我知道呀!哎呀呀,难怪我姐喜欢揪你耳朵,这感觉真是不错,我加班迟了点,你送我回家不行吗?小气样?”

赵江波道:“送你回家自然没有问题,可是你有话好说,我也不会不答应对吧,不能不分清红皂白的死揪人家耳朵呀?”

苏海棠吃吃的笑:“我姐不是常揪?也不见你这么生气?”

赵江波道:“好的不学学坏的,你姐那是小辣椒,哪个敢得罪她,有气只有忍了!”

“好呀——!你说我好欺负了!”苏海棠忽然变脸,咬着嘴唇忽然出手,又揪住赵江波的耳朵,狠狠的拧了半圈。

车上狭小,躲都没地方躲。

“哎呀呀!呀呀呀!快放手快放手,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呢!算我怕你了,饶了我吧!下次不敢了!”赵江波一迭声的求饶。

车夫在前面微笑摇头,这么个大男人,给个小丫头欺负,也不知道还手,拖着手给人家欺,这世道?于是咳嗽一声。

苏海棠羞得脸通红,放下雪白的手掌,似是无意的朝赵江波身边挤了挤,两人几乎就挤成一团了。

赵江波傻傻的道:“你冷吧!也不多穿点衣服!”

“呆子!”苏海棠笑:“难怪姐说你智商叫人着急,是呀,我是有点冷,抱着我好吗?”

赵江波很自然的把她抱在怀里。

苏海棠道:“这样好多了!会唱歌吗?”

赵江波轻轻的吻了她一下,深情唱了起来:“你说过爱在这一生里,有过快乐与心碎……”正是陈百强的“深爱着你”,这首歌非常难唱,除了陈百强自己外,唱得好的人很难得,然赵江波唱起来,就如同陈百强一般无二,情深深意浓浓。

苏海棠两眼温润,紧紧的偎在赵江波的怀里,低低的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你个呆子,为什么要那么早结婚呢?”

晚上六点半,赵江波把苏海棠送回家后,坐回马自达,有点心虚的出现在糯米巷家门口。

几天晚饭都没在家吃,玩到深夜才回家,几个老的倒无所谓,肖莉可能不会让他好过。

堂屋里,一家人坐在一起,饭吃了一半,发现赵江波回来了,赵郑氏道:“终于知道回家吃饭了,这几天死到哪里疯去了?”

赵江波看了一眼肖莉,见她脸色似乎很正常,讪讪的坐下来,拿碗盛饭,对赵郑氏道:“奶奶,年轻人的事,你一个老太瞎打听什么?”

张裕红道:“正有事和你说呢?”

赵江波道:“先吃饭,饿死了,有事吃完饭再说!”

张裕红道:“你还知道饿?”看了肖莉耳朵上的三副金色大耳环道:“你替她买的?”

一般江南女子,一个耳朵上都只穿一个耳洞,东北女人不同,一个耳朵上至少两个耳洞,大多数是三个。张裕红不知道,自然觉得奇怪。

赵江波道:“怎么了?我替老婆买点东西,也要向你们汇报吗?”

赵郑氏道:“汇报倒不必,就是太招人眼,骚包是要惹祸的!”

赵江波把嘴一披:“尽就喜话!还我奶奶呢!”

赵郑氏是旧社会过来的人,人老成精,这孙媳妇来路不正,让她始终放心不下,以她的看法,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女人忽然叫孙子给他买了这许多的金首饰,不会想跑吧?

老太婆已经叮嘱了张裕红,让她多留个心眼,看住儿媳妇,这要是叫她跑了,五万块钱的彩礼不是打水漂了?

非得让她生下个一男半女的才行,否则要是真跑了这票买卖太不划算,于是对赵江波道:“你已经是有老婆的人了,别再四处招惹人家姑娘,以后别乱跑,好好在家陪媳妇,最好明年让我有个重孙或者重孙女儿!”

赵江波不满道:“明年!这么快,我接受不了呀!”

赵郑氏道:“娶老婆不生儿育女,你想干什么?对了,我看着你媳妇的金首饰好看,你抽点时间,用那些黄铜的硬币,帮我依样打个两、三套,戴着出门也体面些!”

赵江波道:“您老想要,找爷爷买真的去!用铜打多不露脸?再说了,我哪有闲工夫帮你打?”

赵初十怒道:“小王八蛋,老子还没问你钱从哪来的呢?你奶奶叫你打你就打,怎么还说到我身上,你皮痒了是不?”

赵江波小声嘀咕几声:“不讲理!”和这几个老的,就没有讲理的时候,只得埋头吃饭,好在宝庆银楼的东西,真金白银不假,但样式都不复杂,凭自己的手艺,想用梅花币复制几套花不了多长时间,而且和真的混在一起,保管不是行家根本认不出来,应付一下奶奶应该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