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过了很久,恩人他再也没有回到这间因为我而特地搬迁的房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当初确实是卖掉了自己的房子才带着我来到了这里……

可是在这么久的时间里,我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身影出现在我的身边。

假若不是每夜安睡时侧腹上那倒隐隐可见的浅淡的伤口疤痕,我都会以为我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倘若他真的是一场梦的话……求求神明,就让我在这无边无际的寂寥噩梦中惊醒吧。

“嘭!”

“嗯!?我……我真的是……”

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我的额头忽然撞到了身前的木桌,吃了痛的我,有些茫然地捂着有些许灼痛的额头睁开双眼看向了身边忽明忽暗的一切。

“还是那副样子……”

我看着微弱的烛光里所照映出来的,那些在桌面上,完全按照他的喜爱所制作的餐饭,失落地低垂下了眼眸。

这是我唯一所能做到的表情了,没有立下誓约,还违背了神明的教诲私自冲动地在那一天用着自己的身体服侍了恩人的我……也许已经被自己的神明抛弃在了参信者的行列。

“维尔大人,对不起,请原谅我……”

我再次去站在客厅的窗前向外望去,去盼望那个已经很久没有归来的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但是一次次地失望,已经让我有些习以为常了。

“希望我真的是被他所抛弃……不要再让他因为我这样一个与人类格格不入的精灵悲伤难过以至于让我背负更多的罪孽。”

我知道这样想会非常自私……

可是他不在这里,除此之外,我所能做的,只剩下闭上双眼,抱住双手,对着那将要走到尽头的烛光,呼唤着神的名姓来恳求着能够得到她的原谅。

毕竟维尔大人她……不喜欢有信徒违背自己的教诲,更何况是我这样一个还没有得到她真正承认就已经违背了教诲的罪人。

“月……抱歉了,我又要私自吃下这些您没有来品尝的食物。”

我睁开双眼,看着餐桌上那些专门为他制作的餐饭,有些牵强地操起碗筷,开始麻木地向嘴里塞进那些已经没有了味道的饭菜。

当然了……其中有一块糕点我一直没有触碰。

今天是他的生日,这是我在当初有人找他看病时偶然知道的事情,但是毕竟是关于恩人的事情,我也就特地记下了。

只是没想到……在这一天的时候居然会是这样的收场。

我的双手微微地颤着,脸颊上也不知道为什么滚下了两道温热的细流,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那是只会在心很痛很痛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热流。

“那是精灵身上最宝贵的东西”

我恍然间记起了母亲在小时候的教诲。

“精灵所流下来的东西,不像是人类所哭泣时的‘泪’。那是很少会有的,会被人类当成财宝似的珍珠。”

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这种东西真的很珍贵的话,那么为什么那些人类没有在那天发现濒死的我的时候趁机让我流下这样似的热泪,而是直到现在,在我能够安稳地存活下去的时候才让这样寂寞的苦难冲碎我的心扉?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时间就已经来到了深夜,我看着桌面上的那一片不似曾经的狼藉,有些不知所以地站在了窗前,推开了那扇遮挡着夜色的幕帘。

我仰起头,看向了夜幕之上的那一抹浅淡的亮银色圆月,沉慢地呼吸着。

“维尔大人……能否请您悲悯一下您现在迷惘不知的信徒,给予我一份等待下去的希望。”

我捧起双手,闭着双眼,就像曾经那样虔诚地祈祷着只属于我自己的神谕,虽然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被接受的权利与资格,但是至少现在,我希望我还是哪位森林之神的信徒。

黑暗的沉默里,清冷的夜风徐徐飘进清冷昏暗的屋里,带着夜那温柔的呜咽,萦绕在了我的耳边。

这算作是回应吗?我不知道,但是至少,我要做完我这次的祷告。

蝉轻轻的鸣着,当我在屋里也能听到不远处湖中清水的潺流,夜间的微风与长夜的温柔的时候,当这片的森林都响起了微弱的“沙沙”声的时候。

我知道,我被应允了。我还是她的信徒,还受着她的保佑。

“谢谢你……维尔大人。”

在我张开双眼的那一瞬间,漫天的星月便在此时映入了我的眼帘,稍远处的湖面上,也飘荡着不知是否真实的月,明明在我祈祷之前还是一片漆黑的室外夜景,在这个时候忽然变得明亮了起来。

不绝于耳的“沙沙”声里,我停下了。虽然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神谕,也没有得到我恩人的消息,但是至少,有着可以暂时慰藉自己的东西了。

我先前的冲动,至少没有让我的神抛弃我的举动。

于是趁着现在明亮地有些像是白昼的夜色,我扫清面前桌上的残渣,并端起碗筷之后,就来到了厨房之中清洗。

在那里,也能看到夜间这明亮的美景:

漫天的万彩飘带里,缥缈虚幻的月色照亮了窗前不远处的湖面,对着清暗色的天空照映着耀人的银彩,而那些围绕着这里的茂密成片的树林,就这样在月色下轻轻地摆动着,就像是在寂静里,享受着着明亮夜色的宁静。

我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在这里,等待着他回到这个他的家里。

既然先前的冲动没有让我被神明抛弃,在他需要我做出这些的时候……我可以这样做是吗?

当我将一切准备完毕回到我的卧室的时候,室外明亮的夜也回到了当初的漆黑。

不过这样也没有关系,只要有这一点亮光,精灵就能看清楚黑暗中的东西。

其实这里……我已经好久没有来过了,在他第一次没有回家的时候,我就带着说不清楚的心迹一直待在客厅里,等待着有一天能够忽然看到他的归来。

“真是抱歉呢……月,我没想到我这么久的等待,反倒让你当初收留我时的意愿受到了冷落。”

我轻抚着床被,感受着手指上那些灰尘的细腻,不免得再次有些低落。

“嘭嘭”

“嗯?”

这个声音我记得很清楚,这是这间木屋的门被敲响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在听到它的那一瞬间,我几乎是爬跑着赶出了房间。当我

来到了客厅的门前。在深夜里,会来到这个远离村落的木屋前的人,应该几乎没有了才对。

“会是他吗?不……一定是他才对,一定是的才对,这间森林中处于湖畔的木屋,很少会有人知道的啊。”

这样想着,我呼吸慌乱地站在门前,身体在激动地止不住地微颤,我举起发颤的手,一点一点地握住了门把,只要我用一下力,屋外的人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是他!一定要是他才好啊!”

于是,我几乎是怀着所有的期望去哆嗦着打开了房门,可映入我眼帘的那张脸,再次让我堕入了失望铸就的深渊。

那是一个穿着夏装和裙子,比我矮上一些的人类女孩……我不认得她。

但是在她那在浓黑色的发下,有着极为精致红润的脸庞,澈蓝色的眸子即使是在夜间也在熠熠生光,就像两颗镶嵌进去的宝石一样,短翘的鼻尖下那看到我时想是因为意外而惊讶张开粉润的红唇也是这样看着有些小巧。

至少在我看来……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可爱的女孩。

“原来真的是个精灵啊!”

当我还在因为不是我想看到的那个人而有些低落地时候,她就跳进了屋子绕着我打量了起来。

“好久了,总是听月说家里收留了一位看起来有些冷漠的女精灵,今天才特地跑来看看,嘿嘿。”

冷漠?

我吗?

也是了……毕竟我到现在都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她仿佛不是很在意我的样子,反而是一边笑着,一边跳到了木桌上的那个我一直没有收走的糕点旁。

“啊呀?这是你准备的吗?看来你也知道今天是月的生日对吧?可是可是可是……他已经吃过蛋糕而且睡着了呀!”

那个女孩一脸惊讶地看着桌面上那个点缀着一瓣苹果,还有一半草莓的蛋糕很是兴奋地叫着。

“我就知道精灵肯定是很善良的种族嘛!毕竟这么久了,总能臆想到一点嘛!”

这么久?是指他口中的我吗?

我站在门口,微冷的夜风时不时地吹过我的身体,让我终于在破灭的期望里张开了口。

“请问你是……恩人的朋友吗?”

“我?我吗?嗯……让我想想,朋友这个词对于我们的话有点生疏吧?嘛~”

她拉开一张椅子,很是熟练地坐了上去,一边细眯着眼,一边咬着手指像是很头疼的样子。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可以认为我们是从小到大盖着一张被子的最好的朋友!嗯……不过这样说的话好像还是有点奇怪啊……”

嗯……这样的比喻吗?真的是有点让人惊讶呢。

我看着她依旧在那里荡着双腿,满脸愁绪思索的样子,有些不禁意地想去笑出声来。

“不对不对!你就当是……哎呀……真是麻烦,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事。”

她趴在桌子上,一边咬着手指,一边闭着双眼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终于还是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

“简单一点吧!我叫风铃,是和月从小长到大的好朋友,虽然说中间因为一些事情走了很久,但是也只有……我想想,大概五六年的时间吧!所以说从小到大还是没有问题的吧。”

她这样说着,忽然身体一挺地将椅子推后很是自豪地插着自己纤细的腰肢站了起来。

“我叫……悦,是恩人捡回来的一个精灵,现在住在这间房子里,也顺便打理这里,和报答他的恩情。”

我看着她脸上一直悬挂着的笑意,微微地弯下了腰。

“啊!不用不用!我只是送他回来而已,他今晚被我拉到我家里过生日了,本来就不会喝酒还被我爸爸灌了个烂醉,真是笨啊。”

她跳到我的面前直直地盯着我的双眼,看起来很是好奇的样子,而且明明应该是有些责备意味的话语,在她嘴里却显满了乐趣。

“哇!真的是绿色的眼珠!月果然没骗我!”

虽然说我才是比她高的那个人才对,但是被她那双一直在闪闪发亮的眼睛注视着,我也难免有些莫名的难堪。

“啊~!抱歉,因为我实在是太好奇真正的精灵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就有点把握不住啦~抱歉抱歉!”

她一边边说着,一边狡黠地吐着舌头,好像根本不在意一样。

“啊对了……我得赶快回去才好,太晚的话要被训话的。”

她拍着脑袋,又是跳着赶忙越过我跑到了屋外,而在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树荫下,有着一个背着月光的马车。

“嗨~悦!帮一下忙啦!月睡得太死我抱不动啦!”

她在马车旁掀开了帘幕,大喊着让我过去帮忙。我回忆着她话语里月的状态,有些无奈地点下了头。

至少,他终于回到了家。

当我抱着月走回客厅,关上房门的时候,风铃也应该已经离去了。虽然并不知晓他们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至少,那个风铃对我没有什么恶意。

“悦……舒服……”

被我捧在怀里的还在睡梦中的他在被我抱出马车的时候就在重复着这句让人红透了耳根的话。

那时一旁的风铃还在惊讶问我为什么我抱下他的时候居然还会让他说出梦话,甚至还在进一步地询问“舒服”究竟是什么舒服。

对于这个问题……我也只好含糊其辞地解释为了我的怀抱。

而得到了这个回答的她……则是满脸正经地端详了我的身体,不过好在她也并没有看出什么的样子,只好笑着坐上马车对我告别了。

“真是的……明明都过了那么久了……”

我通红着脸颊,嘴巴里再次出现了那一晚时被灼烧似的炽热,甚至我的喉咙都感受到了粘稠的苦涩……那是他种子的味道……

“明明都过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是那么在意……”

在我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的时候,我看着他月色下宁静的睡脸,那张睡脸总会在不禁意间和我记忆里那张被我舔弄到了崩溃的脸颊重合在一起。

我看着他,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晚安,恩……不,晚安,月”

我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将他的睡脸继续看下去,精灵的身体实在是太过敏感和太过擅长记忆……

即使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即使我没有特地去回忆它的样貌,可我的身体却还是回忆起了当时的那份淫靡,勾动着生物最本能处的性欲。

我扭过脑袋,不敢再去端详那个当天被我侍奉到了崩溃的脸颊。

现在的我,应该去尽我的全力,在剩下的时间里想尽办法报答他的恩情。

在恩人结婚后,身为精灵的我也就没有办法继续这样在他的身边侍奉下去……毕竟人类那犹如烟火般的生命,让我无能为力。

我看着面前窗外那轮渐渐消却的银月,一时之间没有了主意。

我只知道我想报答他的恩情,我到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在为了让我心安而已……

或许……我应该去做出我自己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我站起身,再次为他铺盖好了身上的床被,看着这满屋的月色,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