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江波把送来的瓷器,堆放在二进院的一间厢房里,也不分什么类别,周乡臣老早就看见他带人进来,左右没事,也跟着过来看看。

赵家老太赵郑氏跟在后面骂:“你个小炮子子哟!哪根筋又搭错了,弄来了这一堆破烂?用又不能用,摆又没处摆,省两个钱吃点好东西不行吗!”

赵江波道:“奶奶你不懂,这叫古玩知道不?不懂彪吵!”

赵郑氏道:“真要叫四九好好管管你,生了这么个败家的玩意!”

赵江波回嘴:“我又没拿他的钱,他管我有什么道理?”

“他是你老子,不该管你吗?”赵郑氏想要拧他的耳朵,却被他躲开了。

周乡臣虽是玉雕师傅,但早年也跟着老东家,眼力还是有点的,拿起一个口径9公分左右,高6公分左右的青花瓷茶碗看了看道:“感觉不象是清代的,也不象是民国的!”

赵江波翻眼:“永乐鱼纹莲花青花茶碗,就这一个是明代的,贵着呢!你老高血压没好利索手直抖,别给我打坏了有钱也没处找去!”

赵老太叱道:“怎么跟周掌柜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赵江波道:“我跟谁都这么说话,不是我说,你们两个老的,都解放多少年了,你们身上的奴性怎么还这么强呢?”

赵老太怒道:“没有周掌柜做保,没有老东家收留,你爷爷、你爷爷的爹民国时就饿死了,哪还会有你这个讨债鬼?”

赵江波道:“奶奶!你不是和我妈出摊子吗?怎么有空留在家里跟我泡蘑菇,趁着还能爬得动,多挣几个棺材本,免得死了后,把你送到火葬场一把火烧了!”

赵郑氏暴怒,抄起一根顶门的棍子就来打。

周乡臣连连咳嗽,半晌方才出得声来:“好了!他头脑不正常,打小就这样,你和他一般见识还不气死?你跟在他后面是有什么话要说吧?”

赵郑氏听到周乡臣发话了,不敢违背,忙收了顶门的棍子道:“前些天有个叫葛玉的丫头找他,说是帮他换了好些硬币,叫他去拿,想来又是这个炮子子头脑发热,想一出是一出,没事换零散硬币做什么?”

周乡臣道:“你不懂就不要操他的心,随他玩去,诺大年纪了闹得不烦吗?”

赵江波一拍脑袋:“哎呀!倒是忘了这事,这么多天不去拿,葛丫头可能要发火了,奶奶,这些古玩你千万别动啊!能值几十万呢,碰坏了损失就大了!”说着话就冲了出去。

“信你个大头鬼?还几十万?当钱是纸吗?放心!这二进院没人进来!”赵郑氏跟在他后面喊。

赵江波发动摩托车,瞬间冲出了糯米巷,春兰虎大太子奔驰在街上,引来了多少羡慕的目光。

肖莉放下窗帘心情郁闷,这呆子不上楼,再好的办法也使不上。想要以后再弄好处,是千万不能得罪这呆子的。

赵江波并没有直接到张府园葛玉上班的建设银行,而是先冲到新街口手工业大楼,挑了几件德国进口的切割打磨电动工具,还有几台小型的进口钻床、磨床、车床等等,刷卡付钱,留了家庭地址,约好时间请商场派人送货安装。

摩托车一转,冲到张府园,今天星期天,银行只留值班的人,葛玉和薛梨花一样,官欲控制欲都特别的强,整天想的事就是削尖脑袋往上爬,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赵江波却是性子淡薄,游戏风尘,什么都不当回事,包括自己的小命,常念的就是:“有用不如无用好,活着不如死了好!”又道:“无眼鼻舌生意,万般皆是空”,一切皆随缘,万法皆有缘,行事疯疯颠颠,随着性子来,从不考虑后果。

这会儿快到5点了,银行大门的卷闸门拉下一大半,赵江波猫腰朝里看,葛玉从监控里早看到他了,在柜台里面喊:“从后门进来!”

“噢--!”赵江波答应一声,转到后面,葛玉打开铁门,傲娇的道:“呆子!你自己说,放了我多少天鸽子了?”

赵江波傻笑:“对不起,你说个章法,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葛玉道:“陆续帮你收集了五箱子,全是93年梅花五角的铜币,共是五万块钱,你拿得了吗?”

赵江波看似头脑不正常,但也有计较,随口答道:“拿得了拿得了,我们十几个人分呢,钱都打在我一个人卡上,喽--全在这里,马上跟你去划账,完了我把东西搬走!”

葛玉一把揪住他耳朵:“呆子!十几个人换硬币,就叫你一个人来拿吗?能不能长点心眼,到处给人家耍!一箱硬币很重的,就你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样子,一个人是搬不动的!”

赵江波道:“说话就说话,干嘛揪我耳朵?”

葛玉放开手笑道:“我乐意!怎么了!你耳朵难道不能揪?”

“能,能,行了吧?还是俞朝晖好,不揪我耳朵!”赵江波道。

“你遇到俞朝晖那个骚狐狸了,告诉你,你是我的人,不准和那个骚狐狸勾勾搭搭,防火防盗防闺蜜,真是一点都没错!你过来,告诉我你跟她做过什么了?”葛玉一米七二的个头,身材长相和俞朝晖有的一拼,只是她学习成绩不错,初中毕业后考上了财会专业的部属中专,分到了本市银行里,在行里也是一朵娇艳的牡丹花。

“不过来,过来你又要揪我耳朵,已经不是小时候,你揪我耳朵,给人看见会误会你是我妈!”赵江波似是很无辜。

葛玉大怒,冲过去连踢了他两脚:“我那么老吗?不行!呆会请我吃饭,然后请我跳舞,我伤心了!”

赵江波道:“可是我不会跳舞啊!”

葛玉忽然又笑起来,过来拉住他手臂:“不要紧,瞎扭扭就行了,到时跟着我别乱跑!你去巷子口叫马自达,再多叫一个农民工帮你搬硬币!”

“噢--!”赵江波答应一声就想往外跑:“回来!”葛玉笑咪咪:“香一个!”

赵江波嘀咕:“又打又香的搞什么飞机,我要是你男人,迟早给你搞成神精病!”但不敢眦毛,果然乖乖的过去,给她在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留下一个深深的口红印。

葛玉嘻嘻一笑,帮他擦掉口红印:“去叫马自达吧!”

赵江波叫来马自达,果然从善如流,顺带叫了一个路边等活的农民工做苦力,刷了卡扣了钱后,谈好价钱,农民工把五箱硬币搬到马自达车上。

赵江波骑着大太子,带着葛玉跟在后面往家走,一路上少不了挨葛玉的粉拳,怪她买了大太子,不第一时间带她出来兜风,坐在大太子后座上,抱着喜欢的人,葛玉的兴致就更高了。

放好了硬币箱子,给了师傅和民工钱后,赵江波问车后的葛玉:“往哪走?”

葛玉伏在他背上,嗅着他身上男人的味道,眯着眼道:“从新街口冲到山西路,然后从湖南路兜过来,中央路转弯的时候,我再告诉你下面怎么走!”

赵江波道:“我靠!吃个饭要兜这么远吗?”

葛玉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敢不听话?信不信我弄死你?”

赵江波道:“从初二开始,你就要弄死我,这都五年--,噢--,六年了吧?”

葛玉从后面伸手揪住他的耳朵,狠狠的拧了一圈:“你属牛,我属虎,我吃定你不是天经地义的事?还敢造反不成?”

“哎哟--!我在开车呀!这要是有个失手死一对!”赵江波道。

葛玉放手,双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压在他背上,悠悠的道:“哪个跟你是一对了?找一个爱我的人做老公,再找一个我爱的做情人,大呆子,你要答应做我一辈子的情人,叫你时就要来,不叫你时,你不准缠着我明白吗?”

赵江波道:“找你换硬币算不算缠着你?”

“不算!呆子!”葛玉在后面笑:“你不是喜欢金灿灿的硬币吗?我们银行有个任务,你帮我一下!”

赵江波道:“什么任务?我能帮什么忙?”

葛玉道:“国家新发行了一款一盎司太极图金币,你不是跟我说和人合伙倒卖钱币吗?帮我推销推销,嗯--!哪怕一枚也好!”

赵江波道:“一盎司是多少?多少钱一枚?”

“一盎司你别管多少,反正一枚金币3000块!”葛玉道:“上头压的任务,谁要是完成,谁的考核分就高,以后升职优先考虑!”

“乖乖!我一年的工资也没三千呀!”赵江波道。

“你不是混这圈子的吗?找人问问啊?南京这么大,总是会有大头出手的,我不管,你要是敢不答应,小心我拧掉你的耳朵!”葛玉坐在后面咬牙切齿,还探过头来,在他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

“哎呀!痒痒痒!好吧好吧!我想想办法,帮你销掉五到十枚!”赵江波道。

“真的?你小子可不许撒慌骗我开心!”葛玉笑。

“我敢骗你?从小到大,我哪次骗过你!”赵江波道。

“这倒也是,再说你也不敢!”葛玉咯咯直笑:“明天你过来帮我完成任务,可能的话,把我们银行剩下的二十枚全销掉,那我真的露脸了!”

“你们一个银行就分二十枚任务呀!”赵江波问。

葛玉笑:“是南京市整个银行,压下了二十枚的任务,这种金币全国就发行300多枚,很保值的噢!”

赵江波想:信你才怪?

从初二就开始诈我,为了抄你一点作业,不是叫我请你吃馄饨,就是骗我陪你逛街,当我不知道吗?

不过金币买回来也不亏,可以融掉做饰品。

让赵江波想不到的是,自此以后,葛玉为了完成任务,年年都向他推销国家发行的各种金币,叫他在泉友群里找销路,敢有二话就翻脸,对他又打又拧,而他手上的这些盎司金币,许多年后全都是天价难得的精品。

春兰虎大太子转了一圈,复又兜回新街口,从火瓦巷冲进延龄巷,有家“老虎麻辣汤”,里面吃饭的全是俊男靓女,九十年代初,南京大部分市民都在工厂拿着两、三百元的工资,有点年纪的哪个舍得轻易下馆子?

葛玉跳下摩托车,把头盔挂在车把上,拉起赵江波支好车的手往里走,进门时对门口站着的迎宾小姐道:“帮我们看着摩托车!”

迎宾小姐是个漂亮的少女,长得有一米七五的个头,穿着高跟鞋,两条大腿修长,热情招呼他们进去,并叫保安留意点他们的摩托!

九十年代初来城市打工的乡下人非常多,什么活都有人干,工资也要得少,稍微大点的店都找漂亮的乡下妹子做迎宾,这样倍有面子。

葛玉连打了赵江波几下,嗔道:“往哪看呢?不准看别人大腿,跟我出来,不准看其它的美女,只准看我明不明白?”

赵江波立即点头表示明白,开玩笑,要是说不明白,这只小雌虎又要拧他耳朵。

葛玉自然的抱住他的手臂走,边走边道:“我炒股赚了点钱,不如我请你?”

赵江波道:“难得和阁阁出来,哪能叫阁阁请客,传出去给人骂呀!”

葛玉瞟了他一眼:“几天不见,嘴油滑油滑的,肯定是哪个坏女人教的!”就在门前,把嘴伸过来亲了他一下。

两个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面对面的坐下来,葛玉先点了瓶十年藏的女儿红,要求加梅子烫热,又点了许多菜肴,感觉差不多了,合起菜单,递给赵江波。

赵江波把头直摇:“我不会点,你点什么我吃什么?但我不喝酒!”

葛玉把凤眼一瞪。

“那就喝一点!”赵江波道。

赵江波看到墙角有老虎机,高兴起来,刚要跑过去,被葛玉揪住:“多大人了?还玩老虎机?坐下来陪我说话!”

赵江波泄气道:“有什么好说的?”

葛玉悠悠的道:“我要嫁人了?”

“噢--!”赵江波道:“我早娶老婆了!”

葛玉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老婆是买来的吧?你个死人,我说要嫁人,你怎么就不激动?”

赵江波呵呵的笑:“我激动我激动!”

葛玉桌子底下的脚踩了他一下。

“哎哟!”赵江波痛叫。

“不准叫!”葛玉瞪眼。

赵江波忙不叫了,却又打叉道:“你男朋友长什么样?”

葛玉翻开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递给赵江波。

赵江波拿起照片一看,忍不住的牵动嘴角笑起来。

“不准笑!”葛玉娇叱。

赵江波果然一本正经的道:“顶都秃了,多大了呀?叫什么名字呀?”

葛玉哼道:“三十二岁,叫做贺向东,硕士研究生,也就是我们副行长!”

“岁数大了点吧?”赵江波试探的问。

葛玉把凤眼一瞪:“岁数大怎么了,岁数大知道疼人,不象你,整天就知道气我!”眼圈儿情不自禁的红了红。

服务员上来:“可以走菜吗!”

赵江波道:“走呀!走呀!吃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