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宁江要塞,苗浪背负双手,看着城下五里外张家军的营盘,那里正有着源源不断的兵卒正在从宿州运来。

他的面色极为阴冷,原本的意气风发也消失无踪了,甚至连鬓角都出现了一抹花白,竟是早衰之相。

“大人,根据斥候来报,贼军从宿州又增兵两万,宁江……恐怕守不住了。”

说这话的是站在苗浪身旁的昔日地狱门谢腾龙麾下的卢家家主家主卢永相,他是主动赶来支援宁江要塞的。

“守不住也要守!”苗浪咬牙道:“若是再败,我苗浪便永无翻身之地了,这宁江要塞,就是我苗浪成败之地,没有退路!”

卢永相眼珠微微一转,轻声说道:“将军怎么会这么想呢?其实对将军来说,胜不如败,宁江是守不如弃才对呀。”

“嗯?”苗浪霍然回头,目光如两道冷电,盯在卢永相的脸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箭镝流星,人如镰刀下的杂草一般齐刷刷倒下,刀剑挥舞,映日生寒,鲜血就在这刀剑中四溅。

头颅滚地,断肢飞舞,呐喊声、咆哮声,马嘶声不绝于耳,杀戮把整个宁江城下都染成了红色。

苗浪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处城垛上,观望着前方这场大战,四下站着七八名手执大盾的侍卫,笔直地立在那儿。

城外江淮军的主阵已经在楼北光的大军潮水般不断撞击下已经松动。

而李仁全派来的骑兵又如同尖刀一般,从两翼急抄过来,马蹄践踏,箭矢飞洒,一俟短兵交接,立时血肉横飞。

敌骑借着战马冲刺的猛劲儿,就像两柄尖刀,狠狠刺入左右翼阵近三百米,然后才像扎到了骨头,停止了前进。

双方混战在一起,很快就再也无法保持界限分明的阵形,双方各寻对手,展开了一刀一枪的搏斗。

卢永相紧张地看着两军交接的场面,艰涩地咽了口唾沫,对苗浪道:“将军,恐怕抵敌不住了,再不收兵,全军就要被张家军分而歼之了。”

苗浪抿了抿嘴唇,慢慢格起了手……

鸣金声起,中军阵中,苗浪的帅旗开始徐徐移动,本就落了下风的江淮军队一见主帅鸣金,帅旗后撤,顿时士气大挫。

此消彼长,张家军却是气势如虹,不断地冲锋、切断、包围、压缩!

江淮军队开始从有序撤退渐渐演变成了混乱的败退!

卢永相注意到,苗浪本阵的两万精兵自始至终都没有投入战斗,那是真正的精兵,装备最精良、训练有素、骁勇善的铁军,也是苗浪的嫡系部队。

如果苗浪能及时把这支部队投入战斗,很可能就会彻底扭转战局,但是他选择的却是让出宁江,退往渡口,卢永相嘴角不禁悄然露出一抹阴冷而得意的笑容。

他告诉苗浪,胜不如败,进不如退。

因为贾军鹏在大王心中的份量明显比他重的多,即便是他全盛的时候,也不是前者的对手。

而今,他已被贬为地方镇将,即便立下再大的功劳,又有多少前程呢?

一旦打了胜仗,岂不更证明大王英明,贾军鹏睿智?

何况,外敌强盛而内部不稳,胜算并不大。

在此情况下莫不如主动退兵保存实力,通过战争失利配合拓跋家为首的旧势力向朝廷施加压力,迫使大王罢黜贾军鹏等一众反对派的大臣之后,众家主将把他再度捧上五军大都督的位子,全力投效,助他击溃外敌,那时他在朝中的地位将再也无人可以撼动。

如今看来,他的话已经奏效了,他在苗浪心中埋下了一粒邪恶的种子,这颗种子迟早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

人喊马嘶,败军如潮中,卢永相向紧紧随在身边的亲信悄悄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即一拨马头,斜向奔出。

混乱的战场上,谁会注意这么一个小人物的去向。

卢永相看向后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阴狠。

“干天城那边,是时候动手了!”

……

和白昼的酷热不同,夜里的干天城带着让人舒适的凉意,一队武士正在路边巡逻。

可是当他们正准备转到另一条街时,前面忽然乱哄哄涌来一群人。

小队长李正立刻挺身上前迎了过去,大喝道:“站住,三更半夜,什么人擅自上街?不知道朝廷下了宵禁令吗?”

谁料对方根本没有回答的打算,回应李正的却是一阵犀利的箭雨。

这队巡城的士兵猝不及防,登时被射倒一片,惨呼连连。

随即就见一条条臂上系着白巾的大汉猛扑过来,满脸狰狞,挥刀便砍。

那一轮箭雨已将这只巡弋的小队人马伤了个七七八八,有几个幸未中箭的也没来得及逃脱,如狼似虎的敌人已猛扑上来,片刻功夫就把他们斩为肉泥。

“时间紧迫,直奔腾龙堡!”

为首的大汉正是拓跋定难,他大手一挥,数百名族人立刻随着他疾驰而去!

靴子踏在那巡逻士兵的鲜血上面,发出难听的响声。

等到这群人离去之后,死尸堆里忽然一动,爬出一个满脸鲜血的人来,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囗胸口,心口正中一支箭矢。

这个幸运儿真的是运气爆棚,他的胸口放着偷偷揣着的一个硬馕,替他挡下了致命一箭,而同伴尸体的遮掩也让他没有被那群急匆匆造反的汉子发现。

这名士兵咬牙把那入肉不深的箭矢拔了出来,随手丢掉,然后咬着牙闪进旁边的一条暗巷,然后片刻之后,一枚红绿相间的信号弹便破开而出,在黑寂寂的夜空中响起,炸开一朵灿烂的烟花……

而与此同时,在城内另一侧,拓跋磐木手执双刃,率领族人刚刚杀退一群围攻他们的人。

尽管对方都带着遮脸布,可是他依然发现了对方的身份,那是拓跋惊雷麾下的一名将军。

还没等拓跋磐木喘口气,就看到城中各地都亮起了信号弹,他的面色一紧,顿时失神叫道:“不好,不好,这些贼子果然奔着腾龙堡去了!”

他回头看了看紧紧跟在自己左右的数百名族人,大叫道:“来,随老夫勤王救驾!”

而已经逼近腾龙堡的拓跋定难自然也看到了夜空中的烟花亮起,不由狞笑道:“大王倒也小心,哼哼,既然行踪已露,便无需遮掩行藏了,往前冲,只要冲过去就好,无需恋战纠缠,速速赶去腾龙堡,与其他人汇合!”

他的部下答应一声,放开手脚,厮杀呐喊着朝着腾龙堡的方向杀去。而对面的街道又转出一队官兵,已然列阵相迎,又是一番厮杀……

王庭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禁军原本掌控在马洞玄手里,现在更是由后宫之主颜庭月掌控。

如今腾龙堡的大门紧闭,堡前的吊桥已经失守。

城头上甲士林立,箭矢如雨,拼命压制着汇聚到堡前广场上越来越多的叛军。

如今干天城里忠于陈启超的部队由李擎苍、白天雄、陈如月等几名将领率领着,城中生变,他们立即挥师往援。

只是城中到处都是火焰,原本由各地逃难到干天城避难的百姓们更是如同被狼袭击的羊群般四下奔逃,大大迟滞了几路兵马回援的时间。

而腾龙堡的大门前,拓跋定难、拓跋惊雷等各路叛军终于汇合了!

然而拓跋定难、拓跋惊雷的脸上却没有喜色,因为他们发现前去捉拿贾军鹏、老陆、马洞玄等文武要害部门头目的人马都扑了个空。

不光如此,不仅那些人的正主没有抓到,就连他们的家人也没有被抓到,这让在场的叛军们都是面色极为难看。

就在他们都在惊疑不定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一朵赤红色的火焰莲花在半空中绽放,紧跟着四面八方亮起无数火把,及时赶到的官军三面合围,长枪大戟,短刀巨盾,一层层铜墙铁壁,气壮如山!

而在叛军的面前,则是高耸入云的城墙,上面则是密密麻麻的站满了禁军卫士,一个个俱都手执弓弩,严阵以待。

叛军头目们纷纷面色大变,而城墙上很快便传来了贾军鹏的嘲讽声音。

“各位,你们深更半夜不睡觉,难道不就是为了找我么?本官迎接来迟,恕罪,恕罪。只是不知,诸位明火执仗,夜聚宫门,意欲何为啊?”

“怎么回事,王庭居然早就知道我们的事情,难道我们之中出了内奸!”

拓跋定难面色难看至极,他强行压制住心里的不安和疑虑,仰头对着城墙喝道:“贾军鹏,你不要惺惺作态,你以为早早得了消息便胜券在握吗?我们各部人马汇合起来,兵力不下于禁军和城卫军的总和,拼个你死我活,胜败殊未可料!”

咽了口唾沫润润嗓子后,拓跋定难不待对方反驳,便振臂高呼道:“大王,你是我们诸部之王啊!贾军鹏、马洞玄等奸臣挟持大王,排挤我部,心怀不轨!我等要清君侧,复王权,肃宫廷,杀奸佞。各位,为了江淮江山,杀啊!”

伴随着拓跋定难一声令下,无数箭矢顿时腾空而起,直扑城墙城楼贾军鹏轻蔑一笑,他的身形后退,立刻有持盾武士拿着两面合金重盾在他面前一合,就像两面门板。

伴随“笃笃笃”一阵刺耳的响声,门板顿时变成了刺猬。

等到这一波箭雨过去,城楼上灯光一暗,火把全息,完全陷入寂静之中。

叛军还在狐疑间,城头忽然抛出了几十个玻璃瓶,那些玻璃瓶落地顿时碎裂开来,一股浓郁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不好,是汽油!”拓跋定难顿时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他立刻大吼着朝后撤去。

他的话音未落,城头上星星点点,好似灯火璀璨,数百只火箭漫天撒下,轰得一下引燃了汽油。

拓跋惊雷猝不及防之下,被瞬间烧成了一个火人。

而拓跋定难则是两眼发红,看着同胞亲族惨死,只能大吼道:“弓箭压制城头,三面进攻!”

这回叛军也带了一些攻城器械,只是如今外面城卫军三面逼来,还能让他们轻松攻打腾龙堡么?

更何况大门前的广场现在到处是火焰,他们就是一堆活靶子!

禁军只需要藏在暗处,不断放箭就可以把他们全部灭杀!

为今之计,只有把外围的城卫军拖进来混战,才能让禁军无法放箭。

在抛下了上千具尸体之后,李擎苍和白天雄的军阵被率先攻破,双方陷入了混战之中,混战一起,城头的箭矢就失去了作用,拓跋定难一方的人再无后顾之忧,开始放手一搏。

在熊熊火光的照射下,无数本来同一阵营的士兵拼死搏杀,一个个的倒下。

他们无路可退,周围都是人,想要装死都不可能。

而叛军毕竟处于劣势,渐渐的他们被压制住了。

尽管他们还有最后搏杀之力,可是败势已不可避免,叛军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绝望。

“缴械投降!”

“缴械投降!”

呐喊劝降声自四面八方响起,城楼上灯光重现,贾军鹏再度出现,沉着脸高声大喝道:“尔等大势已去,还不投降?”

“投降!”

“投降!”

禁军齐声呐喊,声震天地,叛军个个面如土色,却仍紧咬牙关,依然不打算放下武器。

李擎苍高声喝道:“拓跋定难、拓跋惊雷,为一己私利,蛊惑尔等谋反,今大势已去,败局已定,你们还要执迷不悟,追随他们同赴黄泉之路吗?立即弃械投降,大王必会网开一面,饶尔等不死。”

李擎苍虽说半隐多时,可是他毕竟曾经是谢腾龙的副手,积攒的威压和声望还在。

他的话一出,那些叛军顿时心里活泛了起来。

终于有一个军官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说的是真的么?大王……大王真可以饶恕我们?”

李擎苍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的说道:“大王曾经亲口对我说过,此次只诛首恶,剩下的人不会死刑。你们只要幡然悔悟,大王必不屠戮,只不过……法度森严,惩戒是在所难免的了。”

“不要听他胡说,把他杀掉!自古以来叛乱者就没有好下场的!”拓跋定难像是中箭的困兽般,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嘶吼着。

李擎苍也是一声大喝:“拓跋定难就是罪魁祸首,杀了他,提头来降,向我王请罪!”

拓跋定难面色狰狞,恨不得扑到李擎苍面前,一刀活劈了他。

只可惜他在之前的混战之中身负重伤,如今已经扛不住多久了,即使能够冲到对方面前,也不过是被斩杀的下场。

叛军都在沉默着,不过很快拓跋定难就发现,他们的目光逐渐从官军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一开始那些目光还只是逡巡畏惧的,只是时不时的看上几眼。

可是很快随着官军的逼近,那些目光逐渐锁定了他,就像是饥饿的野狼,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幽幽绿芒!

拓跋定难最终还是死了,他被自己的族人乱刀分尸,头颅滚落当地,犹自双眼圆睁。

终于在他死不瞑目时,腾龙堡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王爷的仪仗缓缓排开,陈启超穿着复古制作的蟒袍玉带,胯下一匹雄俊的白马,在禁卫们众星捧月般的保护下闪亮登场。

陈如月大吼一声道:“大王到了,还不弃械!”

“叮叮当当”一阵响,地面满是丢弃的武器,那些叛军顿时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城卫军和禁军手持弓箭监视着他们,稍有异动,就是乱箭齐射。

王驾仪仗在涂满鲜血的广场上停住了,环伺三面的城卫军将士都把目光投向他们的大王,其中有一双眼睛,在这幽深的夜色中忽的光芒一闪,就像方才那些叛军盯着拓跋定难时的目光,好像饿狼看到了一块美味的羊肉……

陈启超缓缓扫视臣服于前的黑压压的人群,朗声说道:“本王得天下,大梅岭诸部诸将,都曾经出过力,流过血。本王如今坐天下,更是离不开诸部诸将的支持和效力!可是本王并未亏待了你们,本王的子民不止你们,厚爱各部各将,平等待之,乃是安社稷定天下之根本,可是尔等不思报效,一味索取,索而不得,竟怨人尤天,悍然兴兵,以武力犯上!”

下跪的叛军早已失去了往日嚣张的气焰,这一刻他们深深地感受到了那种不容挑衅、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权力。

“臣……臣等知罪。”

下跪的叛军不敢再多做分辩,只能俯首谢罪。

“首恶已诛,尔等受人蒙蔽,罪不致死……”陈启超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尔等兴兵叛乱,围困王宫,诛戮大臣,若不严加惩戒,岂非纵容他人?来人呐,把这些人尽皆捆缚,投入大牢,待明日交付刑部,依罪论处!他们的家族部众,尽皆由内阁、户部重新整编。”

此言一出,那些叛军将领尽皆面如土色。

然而异变就在这一刻出现,陈启超还在说着时,忽然阴暗处一枝冷箭悄无声息的突兀射来,这一箭极为精准,夜色之中直取陈启超的心口,竟是分毫不差。

“铛”的一声,陈启超的影子忽然蠕动了起来,从里面冒出一道身影,竟是足不沾尘地扑向那放箭之人,根本未管陈启超。

“噗!”

冷箭准之又准地射中了陈启超的心口,他惨叫一声,趋身急退。

几名身材魁梧的禁军骑士连忙形成一面人形肉墙,将陈启超严严实实的堵在了后面。

“动手!”而这时白天雄却忽然眼含狠厉的寒芒,高声喝道:“弟兄们,动手!”

谁也没有想到,白天雄之前还是王庭剿叛的将领,如今却摇身一变,变成了叛变的匪军!

无论是器械投降的第一批叛军,还是镇压的城卫军、禁军,都愣住了,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白天雄,你想造反不成?”胸口兀自插着一枝羽箭的陈启超咬牙切齿的低吼道。

别看陈启超表现出得义愤填膺,恨不得把对方活活撕了,可是他的心里却极为淡然:“终于跳出来了么?”

白家是迫于大势所趋,才不得不投降陈启超的一股势力。

白梦胧虽说现在已经真心臣服了,可是不代表着她的家族那些曾经掌控实权的长老们会甘心被边缘化。

自投降之后,他们并没有为陈启超东征西杀出兵出力,只是安份守己,不惹事端罢了。

而为了安抚这股大梅岭最大的地头蛇,陈启超也没有强迫其解除武装,只是温水煮青蛙般的淡化其影响力,甚至不惜将五军大都督同知这个军方重要职位给了白罴。

想不到关键时刻站出来给自己一刀的,竟是一直偃伏不动的白家!

谢雨霏已经扑倒了白天雄的面前,只是他身边精锐甚多,看到有人杀来,立刻有几十杆长枪攒刺而来,逼得影卫统领娇躯一转,半空中借力一探,又向前掠出五尺。

面对着刺来的长枪,谢雨霏手里长剑挥动,“当当当当”一阵兵器交击之声,已然格架开七八件兵器。

陈启超也没有想到白天雄身边居然还有十几名高手,即使影卫统领谢雨霏一时间都无法击杀目标。

“回来吧!”

陈启超担心谢雨霏有失,连忙呼唤对方归来。

谢雨霏见短时间无法击杀白天雄,只能让开两杆斜刺里挑来的长枪,一剑斩杀了冲过来的叛军,然后悄无声息的退出军阵的包围。

一路上她连杀十数人,身上竟滴血未溅,这份身手,一时震慑全城。

陈启超寒声道:“白天雄,你率军平叛,本有大功,本王还待厚赏你的,为甚……竟起了弑君之意?”

淮王爷的这句话颇为诛心,直接挑明了白天雄刚才才血腥镇压了拓跋家等家族的事实,这让那些缴械之后又蠢蠢欲动的第一批叛军又开始犹豫了起来。

“哈哈哈,陈启超,这种虚情假意的话就被不用说了吧。说到底,咱们毕竟不是封建时代出来的,之所以还搞君臣这套玩意儿无非是环境限制罢了。而你的江山不也是从谢腾龙,从我们白家手里夺取的么?呵呵呵呵……成者王侯败者贼!这谁都懂。李擎苍,你怎么说?是与我们站在一起,还是继续维护这个昏君?”

白天雄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李擎苍,一股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大家都在等着这他的抉择。

白天雄突然反水,就连束手待毙的叛军也大感意外,虽说方才白天雄还与他们拼死一战,可是比起以后权力全部被收走,最多当个富家翁或者平民,这点损伤根本不算什么。

毕竟即使谢腾龙、白梦胧掌权时,底下各大势力互相陷害、排挤导致的斗殴、暗杀,每年也不算个小数目。

如果一定要他们做一个选择,他们宁愿选择与白天雄合作,哪怕白天雄刚杀了他的亲爹,但是他们没有那个勇气。

眼下陈启超依然占着上风,他们已被团团围住,只有一个白天雄站过来,还不足以让他们跟着动手。

现在,左右他们的砝码就是李擎苍,如果他也肯站出来反对陈启超,整个力量对比形势就会马上被打破,实力重心就会向叛军一方倾斜,他们就有勇气重新拿起刀枪,从清君侧,直接转变为弑君自立!

广场上静悄悄的,就连陈启超也把目光投向了李擎苍,身旁的小姑陈如月都有些紧张,手心都沁出汗来,她攥紧了手中的兵器,却不敢发出半点声息,生怕稍有异动,引起对方误解,酿成不可预料的变故。

许久许久,李擎苍清咳一声,忽然对着陈启超诡异一笑:“抱歉了,王爷……”

陈启超表面气得牙根直痒,而他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暗道:“居然是他!太好了,最后的内鬼也被挖出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个老小子的能量居然如此强大!连暗卫和影卫都没能发现他的破绽!不过无所谓了,现在终于可以收网了!”

陈如月则是率领本部兵马,簇拥着陈启超,说道:“大王,且请回宫,紧闭城门!”

白天雄冷笑道:“来不及了!”

方才与首批叛军混战的时候,白天雄、李擎苍都有意保存着实力,看着打得热闹,主要压力却转移到其他城卫军身上。

而他们的本部兵马则是有意识的转移向了城门。

现在大战一起,两部人马立即截向陈启超的仪仗,要把他们统统留在城门外。

而那些本要弃械投降的叛军重又捡起了刀枪与忠于陈启超的官军厮杀在一处,李擎苍一马当先直扑陈启超,白天雄则兵分两处,一路去抄陈启超的后路,一边返身抵敌陈如月的人马,双方立即混战起来。

城头上贾军鹏高呼道:“速速掩非大王回宫城,快,快快!”

陈启超仪仗急退,李擎苍紧追不舍,城门处侍卫一俟陈启超退入,急急就欲掩上城门。

可那城门沉重,数吨重的大门推动起来并不快,被李擎苍率人一通厮杀,冲讲了城门。

追兵一涌而入,和迎面扑来的禁军混战在一起,谢雨霏紧紧护在陈启超面前。

李擎苍在亲卫的掩护下杀进了腾龙堡内,此时的他神采飞扬,哪里还有之前那副寡言少语的谨慎委屈模样!

眼看着李擎苍的本部兵马大多杀进了腾龙堡里,陈启超忽然冷笑道:“李擎苍,你以为凭着你这些阴谋诡计,就能成功么?”

“为什么不能?”

李擎苍哈哈大笑道:“拓跋定难、拓跋惊雷那些人的异动根本就瞒不过的你的耳目,可笑这些妄自尊大的蠢货还以为能兵谏成功。我正好利用他们来吸引你的注意,更利用他们来消耗你的兵力,现在你大势已去,还能如何?”

“这么说来,方道七和楼北光能够杀进江淮境内,也是你导致的了?”陈启超问道。

“没错!”

“可是如果方道七或者张国庆成功攻下大梅岭,坐天下的也是他们,你有什么好处呢?”陈启超好奇的问道。

李擎苍神色一正,肃然道:“说起来,我一开始确实没有反你的意思,在谢腾龙、白梦胧手下和在你手下并没有甚么区别。可是你想要做真正的皇帝,想要把各部兵马族人都纳入自己的麾下,那我就不得不反了!”

陈启超捂着胸口,似笑非笑道:“你既决心反我,就不怕事败之后,被我诛戮九族?”

“你没有机会了!”

李擎苍冷笑不止道:“如今腾龙堡已经被我攻破!只要杀了你,就算陈如月他们还想要拼命,那些大头兵还会战么?苗浪屡立大功,却屡屡受你打压,早已心怀不满。其他的那些将军在你活着的时候对你忠心耿耿,可是你死了呢?又有多少人会为了一个死人拼命的!”

“你就不怕我陈启超亲自出手么?”陈启超眼神躲闪,似乎有些色厉内茬的说道。

李擎苍冷笑道:“呵呵呵……若是你全盛状态,我当然不敢去对抗能够剿杀SS级高手的顶级怪物!可是根据我安插在你身边的宫女传来的信息,你在之前剿灭尸王那一战也受伤不轻吧?不然你也不会连那只有S级高手全力一击的穿心箭射中了!”

“你蓄意利用拓跋家那些人,就不怕他们事后找你算帐?”陈启超又问道,似乎是在拖延时间。

“那又如何?拓跋家他们经历今天的混战,早就元气大伤了。今后只能仰我鼻息,又敢如何反抗?”

李擎苍得意洋洋的笑道,下一刻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振臂高呼道:“儿郎们,冲进去,陈启超的金银财宝随便拿,陈启超的妃嫔宫女,谁抢到了就是谁的,给我冲!”

这一声高呼,就像一服最猛烈的春药,陈启超的那十几位王妃如花似玉,千娇百媚,整个江淮谁不知道?

一时间李擎苍的部下就像一群发情的野狗,嗷嗷叫着往前冲,以禁军之骁勇,竟然抵挡不住!

陈启超在禁军的保护下不断后退,撤到了破晓楼(或者说破晓宫)。

破晓宫是后宫嫔妃居住之所,在陈启超归来后经历了改造,周围也修筑了城墙,只是和腾龙堡外围的城墙比还是差了不少。

禁军舍生忘死,拼命阻拦,而李擎苍和白天雄则用功名利禄、财帛女色激励着叛军将士舍命厮杀。

贾军鹏如果没有逃的话,现在应该还在城楼上,但是没有人去顾及他,谁都知道,陈启超才是一切终结的根本。

他活着,那些人就会在这里坚守,他死了,所有抵抗力量立刻就会烟消云散,只有杀了他,才能最终解决问题!

叛军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根数人才能合抱的巨木,叫人抱着充当撞城木,一下一下重重地撞在城门上,城门已经出现了些裂隙,很快就要撞得四五分裂。

可是等到城门最终被撞得四分五裂时,迎面而来的却是一股几乎要凝聚成实质的寒气!

李擎苍讶然凝视,却见宫门后面是密密麻麻的铁甲武士排成的方阵,那些铁甲武士手持巨斧大戟,像是石像般站在了原地,完全没有一丝的呼吸。

“怎么破晓宫里还有如此多的兵力,为什么暗子没有告诉自己?”

李擎苍面色一变,可是他依然没有生出怯意,因为他麾下的兵力依然雄厚,最差的结果不过是逃去投奔张国庆或者方道七。

而陈启超却一把震开了胸前的那枝穿心箭,然后揽住身旁的两名模样相似,却都挺着西瓜肚的美熟女,对着李擎苍和叛军阴笑道:“李擎苍,你知道你的暗子为什么告诉你,我还有一支军队么?”

不待李擎苍询问,陈启超便一字一顿道:“那是因为这支军队的存在只有我和母亲、大姨、外婆四个人知道!你知道这支军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么?”

“你少来故弄玄虚了!”李擎苍担心自己家战士的士气受损,试图打断对方的话语。

可是陈启超直接用灵力将声音扩散到了整个战场,“这些士兵都是由丧尸组成的,在这里的士兵至少都是七级变异体!这支千人队是我大姨颜庭芷用异能控制的,花费数年时间,耗费不知道资源,才打造出来的丧尸军团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除了尸王孙恩,谁还有掌控如此多的丧尸!”一丝冷汗从李擎苍的额前流下,他不敢置信的大吼了起来。

陈启超当着众人的面前,揉捏着大姨颜庭芷和外婆苏瑾萱的肥厚浑圆的蜜桃臀,然后冷笑道:“我之前之所以没有动用这支丧尸军团,是因为尸王孙恩的不死血比我、颜庭芷得多,我担心操控权被夺走罢了。如今我体内的不死血是最多的,尸王孙恩也被我灭杀了!我已经没有任何顾忌了!杀!”

伴随着一个“杀”字出口,那些丧尸军队顿时活动了起来,合金面罩下的两眼无神的眼眸顿时夺射出猩红的光芒,他们如同一面活动的城墙般,自三面碾压了过去!

李擎苍的瞳孔陡然间缩得像针一般尖锐,他的脸色已苍白如纸,他只能大吼道:“我们中计了,杀出去!”

回答他的,是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齐刷刷两排刀山枪林!

“啊……啊……啊……”

丧尸军团最弱的士卒都是七级变异体,更别说还有大量八级变异体,堪比天级高手的存在。

即使李擎苍身边有不少高手护卫,可是普通士兵面对着残酷的杀人机器,也只有化为肉泥的下场!

那屠杀场面让人不忍目睹,许多亲眼看见这副屠杀场面的的禁军战士,都看得几欲呕吐。

陈启超立在宫墙上,静静地注视着下面的情形,那里已经是一片修罗血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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