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的青烟在天空中飘荡,一股股烟柱望不到尽头,那是清晨的炊烟。

烟柱下方,成片的树木被砍光,原本茂密的森林现在多了一处很宽的空地,那里竖着一排排木栅栏,还有一座座茅草棚,更有无数人头攒动。

“人真多。”谢小玉喃喃自语着。

“这可不是门派间的打斗,而是攻城略地的战争。”麻子总算找到一个可以奚落谢小玉的地方了。

“土蛮别的不怎么样,就是会生。”吴荣华在一旁说道。在这支队伍里,他也是一个人物。

“我的计划失误,没想到他们真的将北望城围了起来。”谢小玉感觉脑子有些打结。

以前看兵书,经常有几十万大军围困城池,却不是这样个围法。

北望城比不上临海城,却也是大城,长六十余里、宽四十余里,周边还有十几座卫星城,全长三百余里。

在他的想象中,所谓的围城应该是东一个营盘、西一个营盘,互相隔着五、六里才对。

哪里想得到土蛮居然像造篱笆一样,绕着北望城扎起一圈营地。

“看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谢小玉叹道。

藏身之处是离这里五、六里的一处山崖,上面有藤蔓垂落,非常隐蔽。

麻子走在最前面,在岩壁上拍了一下,坚硬的岩壁左右分开,露出一道缝隙。缝隙不大,只够让人侧着身子过去。

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山洞,洞顶有颗珠子散发出亮光,其他人此刻都在山洞里打坐。

谢小玉等人进去之后,麻子放开手让缝隙恢复原状。

他还扯了扯旁边的蔓藤,尽可能让人看不出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的身体猛地往下一沉,直接从土里进去。

“情况怎么样?过得去么?”李光宗最关心这件事。如果军队把他们当阵亡处理的话,消息一传到临海城,老矿头那边说不定会出变故。

“土蛮把整座城都围了起来。”谢小玉摇着头说道。

“这帮野人就是会生。”李光宗说了一句和吴荣华一样的话。

“现在怎么办?”谢小玉问道。

底下没有人反应,大家面面相觑。

“我们要是想得出办法,要你干什么?”王晨懒洋洋地说道。

“我不在乎,这样挺好。”赵博更显得无赖。

他这话符合大多数人的想法。

这一路上,他们白天赶路,出发之前现卜上一卦,找一个有争斗却没有凶险的方向前进;晚上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之后,他们就向两个大门派出身的人请教。

一段日子下来,每个人都收获不浅,最起码把修练的功法梳理一遍,今后的方向也都清楚。

他们巴不得继续这样下去。

“我可以潜进去报信,让城里的人接应我们一下。”麻子从土里冒了出来。

“未必有用。这件事是我失误,我没想到土蛮的数量那么多,里面的人肯定不愿意轻举妄动。”谢小玉当初为了把人骗过来所以说得非常漂亮,现在目的达到了,他自然要换一套说辞。

“前三年也有这么多土蛮参战吗?”李光宗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天宝州的人大多自行其是,对外面的事漠不关心,所以哪怕知道有城被攻破也都是毫不在意,没人会仔细打听。

“应该没有。我有一个朋友就是从子归城逃出来的,他说那时候土蛮大概出动三十多万人,不过他逃得早,土蛮后来有没有增兵就不知道了。”最后还是王晨给了个不太确定的答案。

“这何止三十万?都快超过一百万了。”吴荣华嘟囔着。

没有人质疑他的话。就和谢小玉的见识一样,这位猎手对天宝州的熟悉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能相提并论。

“我们这一路上杀的土蛮全都相当于练气一、两重的修士,整个天宝州恐怕连十万名修士都没有吧?”李光宗疑惑地问道,他早就觉得不可思议。

“别说十万名,能不能凑出两万名都难说。”王晨和李光宗的关系不错,所以在一旁答道。他很清楚别人不屑回答这种白痴问题。

“这没什么奇怪的。天宝州无处不在的瘴气对我们来说是毒,对土蛮来说却相当于灵气,无所不在的灵气,吃的东西也充满灵气,喝的水更是灵气十足。”谢小玉越说越郁闷,这简直就是太古时代的缩影。

其他人也心有戚戚焉。

“土蛮现在会修练,这次好像又玩起兵法,天宝州对他们来说得天独厚,以后他们会不会越来越强?”李光宗越想越忧心。

他本来以为临海城很安全,但是现在不那么想。

“这很难说。”王晨以前没想过这些,听到李光宗一提,他的心也揪了起来。

“我们还是先顾眼前吧。”谢小玉是个现实的人。

“可以等啊。我做过一段时间的猎手,我不会什么瞳术,也不擅长追踪,所以我就躲在河边等,总有妖兽去河边喝水。”赵博不算聪明,但是笨人也有笨办法。

“机会是耐心等来的……有道理。”谢小玉点了点头。

麻子有些惊讶地看着赵博。在他眼里,这个人只比那几个傻小子强一些,没想到居然说得出如此高深的话。

“我们轮流出去放哨?”吴荣华问道。

“没必要。”谢小玉不想这么辛苦,再说那样做挺危险的,进进出出很容易被发现。

麻子的脑子也转得很快,立刻就说道:“可以做一个更大的耳朵,然后找一道缝隙,你们有一个人在那里监听外面的动静就可以了。”

这一等又是好几天。

修士的耐性确实不错,没什么人说话,大部分时间都静悄悄的,几乎都在打坐调息。

像李光宗、李福禄、赵博这样比较大喇喇的家伙干脆入定练功,他们居然不怕被人骚扰以至于走火入魔。

谢小玉独自坐着,手里捧着丹炉,不过此刻丹炉底下既没有火,也没有阳光,反倒有一团水汽不停从底下那九个孔里吞进吐出。

这就是他从麻子那里得来的炼丹术——凝液冷炼法。这种炼丹术居然不用火,而是用水炼丹,神奇奥妙之处和子午孕丹术有得一拼。

几天下来,他已经体悟到这种炼丹术的真意。

以火炼丹是将药材相融相混,化为一片浑沌,然后破开浑沌,重开天地,是大造化。

以水炼丹之术是仿照天地初开之时,天地之间只有一片无尽原海,万千生灵自原海中孕育而生,同样也是大造化。

这两种炼丹术,前者速度快,半日成丹,不过限制大,而且有可能失败,即便子午孕丹术以文火炼丹,力求稳妥,也仍旧有可能失败,十炉里总有一、两炉会报废。

后者速度慢,耗时长,他从麻子那里学会此术,就开始炼制手中的这炉丹药,到现在总算有了一丝结丹的迹象,不过此法不限时地,有空就可以炼上两下,没空就收起丹炉,让丹液在炉里自行温养,而且一旦原液炼成,以后只要投入药材,不需人炼,自然而然会有丹药产出。

炼丹也是悟道。每一次炼丹谢小玉都会不知不觉入定,在定中体悟天地演化的奥妙。

水气吸合吞吐,在丹炉里流转不定,炉里的药材同样被混合在一起,不过它们没有相融,而是产生新的变化。

变化不是很大,几乎微不可查,但是积累起来就可得出不同,此刻的药液和刚刚投入药材时完全两样。

这里面蕴藏着万物生化的奥义。

他正沉浸于这种玄而又玄的感觉,突然,一阵飞跃纵跳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谢小玉捕捉到一丝狂喜和焦虑。

这两种情绪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从四周散发的神识中捕捉到的。

自从他练了“七情迷心大法”之后,他就有了这种能力,能够知道别人的喜怒哀乐。

知道有事发生,他连忙从入定中醒来,随手把丹炉收进纳物袋里。凝液冷炼法就这点好,想什么时候停就什么时候停,有空的时候再继续炼。

下来的是吴荣华,只见他一脸狂喜,不停叫道:“有人攻击土蛮的大营,现在土蛮全都乱了,正派兵过去阻拦。”

“确实是个好消息。”谢小玉站了起来。

这边吵吵嚷嚷,那些打坐的人、入定的人全都纷纷醒来。

“可以进城了?”赵博问道,语气中没有丝毫喜悦。

“现在按照计划行事。”谢小玉直接下命令,这比什么回答都有力。

一群人纷纷讪讪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们不想进城。

此时此刻,有些人已经明白谢小玉根本不想脱离战场,否则凭他的本事,绝对可以带着他们这些人逃到安全的地方。

可惜,现在明白已经晚了。

一来,以他们本事也退不出去,至少不拉上吴荣华和王晨就没这个可能;二来,他们都得了不少好处,现在跑路,于情于理都不过去。

和这些人的无可奈何相反,麻子和苏明成显得很是淡然。

苏明成本来就可以不用来,他是为了得到谢小玉的好感才跟了过来。

上一次听了谢小玉和麻子两个人的对答之后,他若有所悟。

没什么地方比战场更适合修练魔门秘法了。

明白过来的他趁着这几天有空,偷偷做了一件事。

他让最初的母蛊又生出一只新的母蛊。

这次他打算采用七煞、七蛊、七魔的搭配。

他也不打算多炼,像谢小玉一样炼十二只子蛊就够了,再多他怕承受不起,魔头不同于毒蛊,这东西会反噬。

有了这番打算,苏明成现在巴不得早点上战场。

麻子也一样,以前他还遮遮掩掩,总好像有什么东西放不下,自从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和他一样的人,他便不再遮掩,半路上就把那颗首级炼成一件魔兵。

这一路过来,别人杀掉土蛮之后全部割去首级,为的是进城之后换取功绩,只有他一心一意只杀人。

被他所杀的人,浑身精血和魂魄用来喂养魔兵,尸骨化为灰烬,什么东西都没留下来。

现在他正巴不得多杀点人,将那件魔兵喂养的更凶更恶,所以和苏明成一样想早点进城。

他用力踩了一下地面,只听到轰隆隆一阵巨响,山壁裂开很大的一道缝隙。这个地方反正要废弃了,所以他也不在乎。

“披上伪装。”谢小玉下命令道。

伪装是半路上从杀掉的土蛮那里弄来,看上去像麻袋皮,披在身上很是肥大。

这东西是土蛮的铠甲,用深山里采来的老藤九浸九晒编织而成,外面再裹上一层厚厚的兽皮,看似简陋,却连百子雷都挡得住。

穿上这套铠甲,只要不细看,还真能唬得过去。

“走。”谢小玉当先领路。

藏身之处离土蛮的营地并不太远,一出来,众人就看到远处浓烟滚滚,尘土飞扬,东西角已经打成一片。

稍微靠近一些,远处厮杀的声音已经已经清晰可辨。

那片战场在西南角,各个部落的土蛮全都抽调人马过去支援,所以他们计划攻击的营盘只有一些放哨的蛮兵。

“起风。”谢小玉再次下令。

在他身后,十几个人站成一排。

身为修士,呼风唤雨的小法术肯定都会一些,这十几个人御风之术更强一些,现在又连手结成法阵,将威力提升百倍有余。

眨眼之间狂风大作,树冠被刮得哗啦啦直抖,落叶和尘土随风乱卷,地上飞沙走石,让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走。”谢小玉一声令下,第一个人低着头、佝偻着腰,往前就冲。

其他人跟在他后面,在狂风沙尘的掩护下一路狂奔。

那些站岗放哨的土蛮被吹得东倒西歪,那漫天飞舞的沙尘更是让他们不得不转过身。

土蛮的营地很大,长就用不着说了,环绕着北望城,少说有三百余里,宽度也有数百丈,正对着北望城的那一边挖了三排壕沟,还竖着两排栅栏。

眼看着就要冲过最后一道栅栏,突然,远处一个土蛮朝着这边叽里咕噜一通乱叫。

“他要我们停下来。”吴荣华听得懂土蛮话,立刻在一旁翻译。

“冲过去再说。”谢小玉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叽里呱啦又是一阵听不懂的叫声,那个土蛮猛地掷出手中的梭镖。梭镖在半空中变成一条一丈多长、浑身漆黑的活蛇。

人群中顿时飞起十几道光芒。这里有四十几个修士,三个人里就有一个人出手。

那条蛇根本就没机会飞近一些,离着还有几十丈,就已经被搅成一堆碎屑。

那个土蛮也一样,被切成一块一块的。

也不知道是谁凌空虚摄,将那颗首级收到手里。

这边已经动手了,那些土蛮又不是死人,立刻知道不对劲。

“呜——呜呜——”一阵阵号角声响彻四周。

“走,用不着遮遮掩掩了。”谢小玉甩手脱掉身上的伪装。这东西碍手碍脚,还招风。他左手插入纳物袋里,将那片刀轮取了出来。

刀轮发出一阵刺耳的怪啸,旋转着飞了出去,飞到空中之后,立刻喷出一圈血色火焰。

这一圈血焰其薄如纸,就像刀刃的延伸,所过之处无论是树木还是岩石尽数被拦腰斩断,断口处一片焦痕,人被斩到的话更加可怖,瞬间化为灰烬。

这就是将六颗魔头合为一体炼成一件魔兵的好处。六颗魔头是六片一亩方圆的火云,范围极大,但是威力绝对没有这样恐怖。

当然,这么做的风险也高。

以前如果有一颗魔头反噬,还有五颗魔头可以听令,五颗魔头足够制服一颗魔头;现在不同了,有一颗反噬,其他一起反噬,他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抵挡刀轮。

魔门大法越是厉害就越是凶险,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不过魔门的东西确实有诱人之处。佛道两门的法器全靠本身的力量驾驭,以他现在不到练气六重的境界根本做不到。

魔门就不同了,能够借来外力,境界低的时候也能用出极厉害的手段。

那片刀轮上已经隐然可见六尊神魔虚影趴在上面,刀轮转动时发出的呜呜声让人烦躁不安,而且心惊胆颤。

这是斩杀数百条性命之后滋养出来的神魔化身。

虚影越清晰,这件魔兵的灵性就越足,凶威也越盛,还会生出不可思议的神通。现在,这把魔兵已经有了呼魂唤魄的能力。

刀轮在这片土蛮营地旋了几圈,只弹指间的工夫,就将留守的土蛮杀了个干干净净。

就在这个时候,半空中传来一阵怒啸,一团乌云飞卷而至,云里有一头巨蛇若隐若现。

说是蛇,这东西底下长着四只爪子,爪上有三指,脑袋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两个鼓包,已经有化蛟的征兆。

不过它身上散发的并不是妖气,而是一股浓烈的魔气。在它身后隐约可见一个上半截是人、下半截是蛇,样貌狰狞的虚影。

一看到怪蛇的来势,谢小玉立刻大喝一声:“麻子!”

这东西除了麻子的移山换岳,没人挡得住。

“你倒是会使唤人。”麻子骂了一声,不过他知道只有他能挡。

他猛地站定,双手飞快结印,嘴里念念有词。

转瞬间,一座很小的山峰在他指掌之间若隐若现。这就是移山换岳的法门。

在天空中,那条怪蛇“昂昂”连吼数声,紧接着喷出一口毒烟。

这口毒烟如同滚滚雷云,黑压压地笼罩大半天空,速度看似很慢,但是翻滚之间已经到了众人头顶。

如果真的被喷中的话,这四十几个人全部都别想活,甚至连尸骨也别想留下,方圆数里之内也会尽成死地。

幸好,麻子及时把手中的山峰虚影打了出去。刹那间,半空中多了一道一模一样的虚影,只不过规模要大无数倍。

这座山峰浮现在毒烟的前方,两方猛地撞在一起,同时崩散开来。

那座山影是大地精气所化,被撞碎之后立刻化作无数黑沙四处乱飘,那黑色是被毒染上的颜色。

这些黑沙落到什么地方,四周的树木花草立刻枯萎,眨眼间化为飞灰。

飞散的毒物更加恐怖,落到什么地方就立刻飞起一团黑烟。那是树木岩石被瞬间腐蚀成黑色的粉末。

麻子也不好受,硬挡这一下,只觉得五脏六腑全都挪了位置,一口鲜血喷了出去,旁边的两个人连忙捞起麻子抬着就走。

不过,有麻子挡了这么一下,谢小玉总算有机会出手。

他手里一直扣着一枚玄冥阴煞迷心毒符剑蛊,指尖不停往外流血,剑蛊已经吸得饱足。

这是血祭之法,是用自身的精血逼出魔头所有的潜力。

手指一震,剑蛊疾飞而出,因为吸足了血,所以碧光中还隐现一条血色长练。

剑蛊命中蛇魔,刹那间,谢小玉心头剧痛,他知道剑蛊完蛋了。

操纵那头蛇魔的不是土蛮巫师就是蛮王,实力相当于真人,这一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过他没失败,他达到了目的。

剑蛊虽毁,里面潜伏的心魔却没有被灭,心魔无孔不入,无声无息侵入蛇魔的体内,那条怪蛇猛的一挣,始终压制着它的魔咒松动了。

魔门秘法虽然强悍,但是缺点不少,这也是魔门最终被佛门取代的原因。

魔头狡诈,除了反噬,还会逃跑,所以真正驾驭魔头的行家绝对不会让魔头脱离自己的视野范围。

他赌上土蛮对魔门秘法只是一知半解。

他赌对了。

几乎在他射出剑蛊的同时,那片刀轮也被他招了回来,现在心魔发作,刀轮也到了。

刀轮上的六个凶神虚影全都显露出兴奋的神情,他们感觉到诱惑,不需要完全吞噬蛇魔,只要吸上一口,足以让他们受用不尽。

这一刀从斜下方斩入。

天空中那片乌云一下子被喷吐的火焰撕破,狂喷的火焰把方圆数百丈全都烤得发烫。

与此同时,刀轮还发出刺耳的尖啸声,那声音让地面上的很多人都痛苦地躺倒在地,更有一些人惶然地四处乱逃。

蛇魔仰天惊嚎,那声音充满惶恐和惊惧,下一瞬间,它调转头,朝着南面破空而去。它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消失在天际尽头。

半空中,一截黑漆漆的东西包裹着无数黑色烟雾掉落下来。

苏明成的眼睛一亮,袖袍一展,大片虫云飞了上去,把那个东西卷了回来。

这么多人里只有他有这个本事。

不过就算他也不敢碰那东西,只能用虫云卷住,随着他一起飞。

那是一截尾巴,有六尺多长,对于怪蛇来说这只是尾巴尖,这东西通体乌黑,上面不停地散发着黑烟,一路上,黑烟不停冒出,将地面上腐蚀出一条很深的沟壑,毒性可想而知。

“你的运气不错,这是你的机缘。”

谢小玉将刀轮招了回来,转头对苏明成说道。当然,他也不会忘记麻子,麻子出了大力。

“你不炼毒,用不了吧?我用别的东西和你换。”说着他从纳物袋里抽出一根很长的筋。这东西被盘了起来,看上去像是一捆绳子。

这正是他在落魂谷里遇到那条巨蛇身上的蛇筋,他改练剑修,拿这东西没用。

麻子眼睛发亮。虽然这根蛇筋比不上那截蛇尾,不过谢小玉说得没错,他用不了那截蛇尾。

“不够。”麻子不打算便宜谢小玉。之前他被敲过一笔,现在打算反敲回去。

“再加这个怎么样?”谢小玉把蛇骨也掏了出来。

原来的蛇骨有十几丈长,现在已经炼过了一遍,变成只有一丈长,拇指粗细,骨质越发晶莹如玉。

麻子越发心痒了。他之前炼的魔兵是一把魔刀,适合远攻,正想炼制一件近战的兵器,一看到这条蛇尾,他立刻想起门派里的一件有名的法器。

“为什么没有蛇牙?”麻子仍旧贪心不足。

“老苏,你把那截蛇尾分成两段,给他一半。”谢小玉不打算继续谈下去了。

“好吧、好吧。”麻子连忙阻止。

东西虽好,也要能用才行。

他练魔功,只是借魔功催发本身道法的威力,并不是彻底重修,底子还是原来的功法、他是难得的戊土之体,修练土行功法得天独厚,而毒大多是木行之物,木克土,除非脑子抽筋他才会修练毒功。

“你打算炼哪种法器?裂地,还是赶山?”谢小玉看到北望城就在眼前,心头一松,有兴趣问别的东西了。

麻子的脸抽动一下,又被谢小玉揭了老底,让他很郁闷。他一直猜测着谢小玉的师门,可惜始终没有头绪。

“老苏,麻子的门派有两种法术非常有名。都是长鞭,看来他懂得怎么炼制。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用的就是长鞭,你有本事的话就自己说服他,过了这村可就没那个店了。”谢小玉很懂得提携自己人。

苏明成心中大喜。他很清楚谢小玉的眼界有多高,能让谢小玉看上眼的东西不多,麻子师门的这两件法器既然受到谢小玉的推崇,肯定不简单。

北望城是座大城,这里曾经也和临海城一样熙熙攘攘、人潮攒动,但是此刻大街上静悄悄的,来来往往的全都是身披铠甲的兵卒。

天宝州别的不多,唯独矿多,特别是铁,所以每个兵卒都配备一副铁甲,这种在中土不可能做到的事在这里却轻而易举。

和临海城一样,北望城有内城、外城之分,内城有八个城门,东北面的叫天阳门,天阳门外就是都护衙门。

衙门放着一张长桌,后面摆着一张交椅,一个身穿重甲的军官坐在交椅上,桌子旁边戳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登录处”三个大字。

李光宗知道这里就是登记名册的地方,径自走了过去,手里捧着一叠文书。

那个胖军官原本懒洋洋一脸没睡醒的模样,取过文书就往旁边一扔,让一旁的师爷处理。不过,当他抬起头来看了李光宗一眼,懒意立刻消失。

随手翻开一份文书扫了一眼,胖子军官猛地一拍桌子,朝着身后一招手,然后朝着李光宗和后面的谢小玉他们指了指,大声喝道:“把这些人全都给我拿下!”

都护衙门外面站着一排士兵大概二十几个人,全都身穿重甲,手里持着连弩。

听到长官的命令,他们立刻将连弩前端抬起,一排冷森森的箭头指着李光宗。

这东西就是为了对付修士而打造,一扣机扣就万箭齐发,让修士根本来不及施法。

李光宗虽然今非昔比,被那么多箭矢指着,仍旧觉得背心发凉。

“你有什么理由拿我?”他瞪着这个胖军官怒道。

“这上面写得明明白白,你们七天前就该到了。军法无情,过时不到者,斩!”胖军官威风凛凛地说道,下巴微微抬起,斜眼看着李光宗。

李光宗回头朝谢小玉看去,现在只能由谢小玉拿主意。

谢小玉兴致勃勃看着这个长得像猪的军官,好半天,转过身来朝着众人摇了摇头叹道:“我失误了,不但低估土蛮的实力,也高估这边的实力。有这样的白痴在,就算两边实力相当,这边也必败无疑。”

“你……你说什么?你不但误了期限,还妖言惑众!小的们,给我放——”胖军官手指移向谢小玉。

然而他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完,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

抓人的正是法磬,他的遁法快疾诡异,抓个普通人自然轻而易举。

那些士兵投鼠忌器,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放箭。

“我没说错啊。北望城上上下下如果都是像你这样的猪头,怎么可能守得住?”谢小玉一步一步踱了过来,脸上满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走到胖军官面前,他不疾不徐地问道:“你得了什么好处,以至于不计生死替人家办事?”

“你敢!我是朝廷命官,你想造反吗?”胖军官吓得发抖,却还硬撑。

“我们是修士,和朝廷互不相干。修士就算受到征召,也是客卿身份,哪条军令约束得了我们?至于早到晚到更是笑话。北望城早已经被彻底封死,外面的援兵一个都进不来,我们能过来绝对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你为了私利居然置战局于不顾,实在该杀。”谢小玉阴沉地说道。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只是说说罢了。没想到他一把抓住那个军官的脖子猛的一扯。

刹那间鲜血飞溅,那颗脑袋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包括那排士兵。

谢小玉掌力一吐,那排士兵全都飞了出去,手里的连弩更是飞得远远的。

“你胆子未免太大了!”衙门里响起一声怒喝,一群人从里面跑了出来。

这些人大部分身着甲胄,明显是军中将士,不过他们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修士。

“你为什么不说他的胆子大?一个蝼蚁般的人物居然不把修士放在眼里。”谢小玉针锋相对地反问。

“他仗的是军队的势,是朝廷的势,怎么样?这个回答可以吧?”刚才发出怒喝的是一位将军。

此人头顶金盔,身穿金甲,背后披着一条猩红披风,看上去四十岁上下,嘴下一缕三尺长髯,四方的面孔看上去颇为威猛。

“按照你的意思,只要有朝廷撑腰,一个凡人可以随便冤枉修士,可以随便定修士的死罪?只要是朝廷的意思,就没人能违背,即使有人假借朝廷的意思也没关系?反正有朝廷罩着,修士算什么东西?各大门派又算老几?”谢小玉刚才那句话实际上是设下陷阱,为的就是这番诛心之词。

没人会说各大门派凌驾于朝廷之上,同样没人敢说朝廷凌驾于各门派之上。前者是“会”,后者是“敢”,因为答案明摆着。

如同人有生死轮回,朝廷也有盛衰更替,寿命短的朝廷不过几十年气运;寿命长的朝廷也仅仅数百年光阴,超过千年的一个也没有。

那些灭亡的朝廷,有的是因为君王昏庸,官吏腐败,以至于民不聊生。

最终官逼民反;不过,也有一些是因为惹怒某个大门派,所以被暗中灭了。

四千年前有一个还算不错的君王,在谈论一位赫赫有名的女仙时,言语之中带了一丝猥亵。

这件事被有心人传出去,结果那个君王国破家亡,自己也被活活烧死。

从那以后,君王们对待大门派绝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那个将军顿时被问住了。

“军队里自有军法。”旁边的一个军官说道。

“军法之中陷人于罪,一旦查证不实,是否该反坐?”谢小玉来之前专门研究了一下军法,对方既然想和他说这个,他来者不拒。

那个军官哑口无言,军法上确实这么写,而且反坐的原则是罪加一等,那个胖子陷人死罪,罪加一等就是腰斩。

“那也该由军法司审问,证明其有罪,然后再加以处罚,如何能滥用私刑?”那个军官立刻回道。

“说了半天还是那个问题。朝廷的人得罪修士,还是得由朝廷处置,修士没有权力处置。”谢小玉笑嘻嘻地说道,他又绕回来了。

那个军官磕巴了两下,不敢回答了。

这本来就是朝廷和门派之间的死结,平时没人会去碰这个禁忌,普通人也不敢得罪修士。如果有人硬要这么干,那么被宰了也是活该。

“怎么证明他在诬陷你们?”那个军官只能另外找一个突破口。

“他倒是没诬陷我们,我们是从临海城过来的援军,飞天船在半路上遭到了伏击,我们当时商量了一下,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就地潜伏,等到北望城开战之后土蛮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里,我们再趁机离开,前往任何一座安全的城市。可惜我们没那么干。我们冒着巨大的风险来到这里,一路上还杀了不少土蛮。”谢小玉摘下腰上的那个皮袋子,猛地一抖,三十几颗首级咕噜噜地滚落下来,最差也是飞天夜叉一级的。

其他人也纷纷解下皮囊,一颗颗脑袋被倒了出来,眨眼间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杀到后面,我们都装不下了,只能扔掉那些差劲的。”谢小玉用脚拨了拨那些首级,虽然里面也有一两颗普通的货色,不过数量确实不多,明显是挑拣过的。

谢小玉扫了一眼四周。

四周看热闹的人有不少是被征召的修士,他们有的住在这座城里,有的住在附近两座城,这些人同样对官府没什么好感。

这就是他需要争取的力量。

“没想到九死一生冲进了,这头猪却说我们延误期限,全都该斩。”谢小玉的神情变得冰冷。

“这只能说他食古不化,呆板固执,不能说是刻意诬陷。”那个军官不想弱了自家的气势,只能继续硬撑。

“你的意思是我错了,他有没有陷我于死罪,要由你来判断,或者说,要由朝廷来判断。”谢小玉厉声问道。

那个军官满头大汗,话又绕回来了,而且开始针对他。

他当然不敢承认,这会要命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只不过……”

“好了!”将军喝道,这件事越描越黑,只能说死了的家伙是猪脑。

他正打算说两句好话,把这件事带过,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冷哼。

紧接着,一个清瘦枯干,长发飘摆,头上插着道簪,身上穿着八卦鹤氅,手上擎着一柄拂尘的道士凌空虚步缓缓走来。

练气境界的修士如果练成一些特殊的遁法,也能凌空虚步,踏风而行,但是不可能这样举重若轻,来的这个人绝对是真人。

“我不属于朝廷,总可以说几句话吧?”那个道士居高临下看着谢小玉。

“现在的狗好多,刚刚死了一条笨狗,又跑出来一条老狗。”谢小玉根本不想和这个人说理,对方一副道门前辈的样子,显然也不是为了说理而来。

“小辈,你太没规矩了。”那个道士戟指怒道。

“你这条没一点资质的老狗,活了七老八十,才好不容易踏入了玄门,披了一件鹤氅以为自己了不起?小门小户出身,得了一个真人的头衔,居然还要当世家子弟的走狗,真正丢了道门中人的脸面。”谢小玉骂得很毒,不过骂得很巧妙,一句话点透对方的出身,同样也暗示自己大门派弟子的身份。

那个道士当然听得明白,他本来想仗着自己的身份压制对方,没想到对方借着大门派弟子的身份反压他一头。

将军不敢说朝廷凌驾于各门各派之上,更不敢说大门派的坏话,只能在一旁装聋作哑。

那个道士原本以为自己跑出来帮忙,这些官府中人就可以硬起来,双方连手,立刻能把人拿下,没想到因为一句话,这些官府中人全都缩了回去,他成了一个人唱独角戏。

“小辈,好一张利嘴。”那个道士恼羞成怒,随手一掌打了下来。

真人能够沟通天地,这一掌看似平常,一掌拍出,天上的云团顿时飞散,隐约显露出一个手掌的形状,而且这一掌极快,瞬间就到了谢小玉的头顶。

轰的一声巨响,地上顿时多了一个方圆数丈的掌印,青条石的地面硬生生陷下一尺多深,掌印边缘如同刀切一般,堆在地上那些首级也被打得粉碎,变成一堆骨渣和烂肉。

“好一条老狗,居然做出这等近乎于偷袭的行径。”谢小玉站在数十丈外的地方怒骂道。

那一掌临头的瞬间,他强行挪移数十丈。

不只是他挪移走了,刚才站在他周围的那些人也全都挪到一旁。

道士大吃一惊。他不知道这些人怎么逃开的,练气层次的人物不可能有这样的神通。

他百思不得其解,根本就没注意到街角的一扇窗口里,有个络腮胡男子朝着这边探头探脑,络腮胡男子的手里握着一根阵旗。

这边纷争一起。王晨就拿着九根阵旗躲到那里去了。

“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总共三十六根阵旗,如果只用其中九根,可以布下一座“挪移阵”。

“你我不死不休。”谢小玉不等老道再次出手,他先下手为强。

刹那间,一座山脉虚影在道士头顶凭空出现。

道士连忙一摆拂尘,一片方圆数亩的云彩在他头顶出现,将山脉的虚影稳稳地托住了。

麻子百试不爽的绝招这一次居然被挡住,知道麻子厉害的人全都暗自心惊。

不过,道士也不轻松,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这座似虚似实的山峰好像有几十万斤重,他不得不全力顶着,根本没办法抽出手施展法术。

道士知道自己轻敌了。他正想着对策,突然心头警兆一闪。

刹那间紧贴着头顶、心口、脖颈、背脊的这些致命之处,全都透出一股锋锐之气。

他不知道谢小玉怎么做到的,不过他的反应还算及时,鹤氅上的护身法咒瞬间发动,他的皮肤瞬间变成金色,整个人仿佛用黄金铸成。

这一招变生肘腋,吓出他一身冷汗,而且越想越怕,无穷无尽的恐惧瞬间就淹没了他。

道士是个得道已久的人物,隐约间感觉不对,马上明白自己着道了,不是中了惊恐的法咒,就是被魔头暗袭。

可惜等他醒悟过来已经太晚,一把刀轮喷吐着数丈长的火焰掠过他的身体。

鹤氅上的护身法咒能挡住剑气的切割,却挡不住这一击,道士瞬间被拦腰斩成两截,伤口处焦黑一片,而且焦黑的部位迅速往两边蔓延。

道士最后看到的是自己的两截身体一边坠落,一边化为飞灰渐渐飘散。

现在他后悔都来不及了。

“师父……”

“师叔……”

六个年轻修士惊慌失措朝道士跑去。其中一个修士猛地一拍纳物袋,一件莲花形状的法器激射而出,旋转着朝谢小玉斩去。

谢小玉连动都没动,这种角色根本用不着他打发。

站在他旁边的苏明成又是袍袖一甩,一大片虫云挥了出去。

嗡嗡的虫鸣声让所有的人都感觉毛骨悚然。

那个将军没有阻止。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想要不出事的话,必须有一方死净。

至于那些围观的修士更是没人站出来阻止。

大家都明白,这群新来的人个个凶焰滔天,都是不好惹的人物,一出手不是魔头,就是万千毒虫,连真人都能杀。

现在出手的只有两个人,这边人总共有四十几个,其他人还没动手呢。

“好神通!有各位助战,北望城当可安然无恙。”那个将军倒也现实。

道士原本是他守城的依仗之一,但是既然死了,他就当没有过这样一个人。

“我们既然冒险前来,肯定会尽自己的一分力。”谢小玉除了牙尖嘴利,同样也会说冠冕堂皇的话。

“不会再让各位失望了。在下姓陈,名晃,字元龙,任北五府都护一职。”那个将军报出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都护大人。不过阁下的话只能相信一半,你的手下会听你的,修士就难说了,特别是那些被供奉起来的真人,比如这条寻死的老狗。”谢小玉看了看那个道士。

道士已经化为灰烬,另外六个人也已经死透了。

谢小玉朝着李福禄使了个颜色,李福禄立刻跑了过去,在尸体上翻找起来。

“阁下打算怎么样?”陈都护皱着眉头问道。

这群凶人让他很头疼,万一再出点事,一个压不住,这些人魔头乱放、毒虫乱散,也不需要外面的土蛮攻城,北望城恐怕会不攻自破。

“外面不是有很多卫星城么?我和这些兄弟打算独领一个军驻守一座卫星城,这样既避免了和别人的纷争,也省得别人说我们出工不出力。”谢小玉出发之前就有了算计。

驻守卫星城肯定凶险,不过只有这样做才能得到足够的自由。有了自由,他们才能为逃跑做准备。

“也好。最北面的戊城正好没人镇守,我再补给你两千名兵卒,你和你的人负责守卫此城如何?”陈都护巴不得这些人别待在城里,眼不见心不烦。

那座戊城原本在计划中要被放弃。这座城离主城最远,又太过破旧,根本守不住,所以根本没派守将,否则也不会现在仍旧有空缺。

“一言为定。”谢小玉伸出右手,打算和陈都护击掌为誓。

看到谢小玉如此爽快,陈都护心里犯起嘀咕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失算了。

思索片刻,他哈哈一笑说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杀了一个真人,让北望城失了一道藩篱,你总要有所表示吧?不如我们再定一约,你也杀两个和真人同级的土蛮。”

“这要看机会,有机会的话,杀几个又何妨?”谢小玉并不在意,他本来就有这个想法。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你敢签军令状吗?”陈都护图穷匕见。

“阁下原来也不聪明。”谢小玉冷笑连连。

安阳刘家借刀杀人,外借土蛮之手,内买贪婪之徒,他四下皆敌,只能强力破之,现在剑已出鞘,怎么可以让一纸军令状束手束脚,那岂不是裹住剑刃,缠住锋芒,无异于自寻死路。

“我如何不聪明?”陈都护心中有气。他刚才就很讨厌谢小玉,现在更讨厌了。

“我既然要镇守戊城,当然要以大局为重,那些和真人同等级的土蛮不是蛮王就是巫师,平时在敌营深处,难道你要我置大局不顾,逞气血之勇,深入敌营前去行刺?依我看来,你和这两个死鬼没什么区别,同样居心叵测,是不是也得了好处?”谢小玉先扣一顶帽子过去再说。

看到都护气得发抖,谢小玉不打算放过这个人。

既然得罪,干脆得罪个彻底,继续道:“再说我已经多次警告过你,我是修士,是方外之人,并不在官府治下,为国出力只是尽本分,却不受朝廷管束,都护大人太忠心皇室了,所以念念不忘将天下修士皆纳入朝廷的管辖之下。”

“我没有这个意思。”陈都护吼道。他确实急了,这话如果被当真,他不但自己有事,还会祸及九族。

“没有这个意思?”谢小玉知道都护服软,但是他交定不松口:“什么是军令状?这跟修士无关吧?你千方百计诱我签下军令状,不就是想用一张破纸约束我吗?用的还是如此不合理的要求。”

他的声音在北望城街巷间回荡。

陈都护浑身发抖,一半是被气的,一半是被吓的。

刚才只图解气,所以未曾深思,现在才发现只要这么一解释,他就真的居心叵测,意图挑起朝廷和门派的纷争。

怒哼一声,都护大人转身就走。他现在情愿和土蛮生死相搏,也不想再面对这个少年的伶牙俐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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