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顺儿到客栈的时候,玉莲还没出屋,一直等到未末时分,才见她施施然从楼上下来。

此时的柳玉莲,里面是大红的短打,外面是红绸子披风,软底的牛皮快靴,腰里缠着那条牛皮鞭子,与先时在街上穿裙子的打扮相比,更添了几分人才,把长顺儿看得都快傻了。

“吴三爷,小女子贪睡,没误了你们五爷的事吧?”

“没有,没有,不急,您请。”

两个人招摇过市,直奔张成的总舵。

吴长顺儿是全镇的人都认识的知名人士,再加上一个仙女一般的柳玉莲,吸引了街上人的目光,一个个议论纷纷。

李家镇再大也只是个镇子,屁股大的地方,消息传得甚快。

其实,西校场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全镇,大家都知道,一个弱女子,竟敢挡张五爷的横,一定没好果子吃,整不好会叫张五爷扒光了捆在大门外示人,一个被人传得天仙一样的美人,光着身子绑在街上那是什么样的风景?

所以很多好事的都憋着看热闹呢。

当然,大家对结果也都一无所知,敢挡五爷的横,估计不是一般人物,出丑的不一定是那女子。

对于李家镇的居民来说,他们怕张五爷,但出于乡土之情,他们可不希望张五爷栽,最好是来个皆大欢喜,叫张五爷收了这美人儿作夫人。

所以,柳玉莲从街上一过,后面就跟了一大群,而且是越来越多,玉莲心里明镜儿似的,她就是想叫张成当众出丑。

转眼来到张成的总舵,玉莲一看那门楼儿,没王霸天家的大,但装饰可精致得多,一看就是江南富庶之地。

见是长顺儿带来的人,门口把门儿的没敢拦,玉莲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里面的院子也不算大,同样精致漂亮。

吴长顺叫玉莲在院子里候着,他自己到里面去通禀。

不一会儿,张成从里面出来,打个揖手道:“柳姑娘,方才在外面忘记问了。柳姑娘看上去是道上的人,能否请教姑娘的门派的,只怕慢待了姑娘。”玉莲微微一笑:“小女子无名小辈,无门无派,不过一个走江湖卖艺的而已。”张成虽然说不怕,心里总还是担心,万一得罪了柳玉莲的师门,到底还是怕有麻烦,所以有此一问,见玉莲这么说,以为她多半是个女贼,心里踏实了许多,心道:“这便怨不得我了,只是我得小心,要真让你偷了,那我可是引狼入室。”

“既然如此,就请柳姑娘去准备准备吧。”

“小女子也不用什么道具,就只是腰里这条皮鞭,不用准备。”

“那好,晚饭已经备齐了,请姑娘入席吧。”

说着向正厅里一指。

“哎哟,五爷,这我可不敢,我是来唱堂会的戏子,哪敢入席,再者说,古来男女不同席,您还是另外给小女子随便安排点儿吃的就行啦,免得让客人们见了不合适。”

“哈哈哈哈,没什么不合适的,老实告诉你吧,五爷我从小没爹没娘,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所以天天过生日,只要有朋友来,就都是给我祝寿的。今天没别的朋友来,就是你一个客人,请吧。”

“那我也不敢。”

“怕什么?这李家镇里,只要是我张五爷作的事,还没哪个敢说不合适的。我叫你入席就入席。”

“小女子遵命。”

玉莲心想:“看你有什么鬼名堂。”

便走进正厅,见里面摆着一张八仙桌,对面两把椅子,两副碗筷,还有一壶酒和四碟子冷菜。

玉莲等张成坐好了,这才坐在他的对面。

“来,陪五爷我喝两杯。”

见张成要抄酒壶,玉莲急忙抢过来道:“还是小女子给五爷倒吧,也算我祝五爷的大寿。”说着便把酒给张成满上。

张成也是色迷心窍,没看出玉莲是装熊,还以为她是真怕了呢,连着干了三杯,然后玉莲站起来道:“五爷,小女子既然是给唱堂会的,自当给五爷助助兴。”

“好好好,我还真想看看你的绝活。”

“那咱们到院子里吧,这里地方太小,耍不开。”

“好好好。”

两个人出了屋,玉莲站在院子当中,把腰间缠的鞭子拿出来一抖,“叭”的一声爆响,比麻雷子动静还大。

“好!鞭子是软兵器,不好练,这么长的鞭子,你能抖起来,功夫下得不小。”张成赞道。

“五爷夸奖。”

“不知你要以什么作靶子?”

玉莲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选好的目标,原来院子时有两棵银杏树,此时那棵雌树已经结了果,玉莲便指着道:“五爷看见那上面的果子了吗,您给指一个,我用鞭子给摘下来。”

“好!就那两个吧,打下一个就行。”

张成指了指离玉莲最近的两棵果子。

“是这两个吗?”

玉莲把鞭子慢慢一抖,鞭梢在那果子前面扫过。

“对对,就是那两个。”

“您看好了。”

玉莲嘴里说着,并没有再去看那棵树,眼睛盯着张成,鞭子轻轻一挥,没见鞭杆儿怎么动,鞭梢已经飞起来,在树头掠过,再次发出“叭”的一声鞭响,眼见那两颗相距三尺多远的果子从树上掉下来,却边树叶也没碰到一个。

“好!果然有准头,你还能打什么?”

“请五爷出题。”

“哦?好好……”

张成环顾四下,见院子里地上放着个石锁,石锁上正有只苍蝇落在那里,便用手一指道:“这个怎么样?”

“好,就是牠吧。”

玉莲嘴里应着,手中的鞭子已经挥起来,这一次没有那“叭”的爆响响,只是“嗖”的一声,那苍蝇便不见了踪影,石锁表面厚厚的积尘上竟然没有一丝痕迹。

张成也是练武之人,虽然不入流,到底眼神儿比别人强些,长顺儿等人并没有看清,以为苍蝇只是吓得飞走了,张成却看清了,那苍蝇竟然是被鞭梢象针一样刺穿了,又被甩到了院墙上。

“好,真看不出来,柳姑娘的鞭技已经出神入化了。”张成这是从心底里称赞,江湖艺人中玩儿鞭技的不少,至多也就是准头好,但只能横抽,能把鞭梢象枪一样直刺出去的,那手上就得有点儿功夫了。

“五爷过奖,小女子可不敢当。”

“看姑娘的鞭技,恐怕不是一般跑江湖的传授,姑娘的师门到底是哪里?”

“我说过,我无门无派,无名小辈,只不过幼时跟着一位打把式的师父学两手而已。”

“请问尊师的名讳。”

“师父没说,教了我两手就走了。”

“哦。”

张成想来想去,用长鞭的江湖艺人里面,还真没听说有练到这种境界的,心里便又给自己打气:“怕什么?她不过略窥皮毛,虽然有这样准头,但毕竟是女流,力量就差多了,真同我动起手来,照样手到擒来。”他要是要过玉莲的鞭子来看上一眼,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这把鞭子表面上看只是比一般的长鞭长一些,其实里面夹了细铜丝,分量比一般的鞭子重着两倍有余,就是男的也不一定玩儿得转呢。

玉莲有这样的鞭子,一是因为她有这样的功力,二是为了尽量少伤人。

因为鞭子伤人主要是鞭梢,而鞭身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威胁的,但在鞭子里夹了铜丝,份量一增加,再用鞭身打人的时候,就能像棍一样把人兜飞,摔一下子是难免的,却不会伤筋动骨。

“柳姑娘真是好鞭技,让爷大开眼界。来呀,看赏。”长顺急忙拿了十两银子过来。

“谢五爷赏。”

柳玉莲不客气地接了,却没有像一般艺人那样行礼,张成也没在意。

“来来来,陪五爷唱上几杯。”

“五爷,小女子的鞭子也耍了,五爷也赏了,小女子这就告退,哪敢再领您的酒。”

“今儿爷高兴,看见你鞭子耍得好,日间校场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了。五爷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正要你这样的美人儿相陪,进来坐。”

“五爷,时候不早,小女子这就告退了。”

“怎么?五爷的面子你敢不给?!”

张成的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他是呼风唤雨惯了的,不过此时并非真的翻脸,只是想吓唬吓唬玉莲。

“五爷的面子哪敢不给,小女子遵命就是。五爷您先请。”玉莲假装害怕,急忙低着头,让张成先进屋。

这张成也是倒楣催的,柳玉莲此番本是来找茬儿的,但她毕竟是个白道侠女,不会江湖混混那一套泼皮手段,张成现在真答应她告退,她还真找不出什么理由赖着不走,偏偏张成被美色迷了心窍,心中只想着一亲芳泽,全没看出玉莲的功夫比他高着不是一星半点儿。

两个人进了大厅继续喝酒,俗话说酒色是一家,连着几杯酒下肚,张成可就忘乎所以,开始用语言挑逗玉莲,玉莲忍着心中的怒气,虚与委蛇,渐渐的,张成就动手动脚起来,一会儿想摸玉莲的手,一会儿想摸玉莲的脸,还想搂着玉莲喝酒。

玉莲用起轻身功夫,屁股坐在原地不动,却总是在最适当的时机让张成扑空。

“小美人儿,你把爷惹得兴起,快来让爷抱抱。”张成几次扑空,不由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桌子,就来抱玉莲。

玉莲脚底下稍一用力,整个人连着椅子忽然向后退了二尺,张成一下子绊在玉莲早留给他的腿上,扑通一下子就摔了个大马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