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望城离落魂谷有一万七千余里,常初谢小玉被官府征召乘坐飞天船前往那里,整整飞了半个月,半路上遭遇袭击,他和众人又徒步走了半个多月,但是现在他只需要一天的时间。

此刻,谢小玉想的是怎么找到那些人。

这一次被征召的有几万人,听起来好像很多,实际上随便找一座矿井就足够装下他们。

当初守戊城的时候,谢小玉手下有一万多人,全都躲在一座废弃的矿井里,而且一躲就是半年,也活得好好的。

那时候谢小玉还只是练气层次的修士,不会缩尺成寸的法术;换成现在,一亩方圆就可以装下十万人马,随便找一座山洞就可以将这几万人藏起来。

谢小玉一边飞,一边思索。

此时,天渐渐黑了。

按照原来的打算,谢小玉在傍晚之前肯定可以赶到北望城,没想到在落魂谷耽误不少工夫。

谢小玉决定干脆落下来,既然天黑前赶不到北望城,还不如在野外过一夜。

朝着左右看了看,谢小玉选了一棵树,这是一棵很普通的树,不是最高也不是最矮,只是树冠颇为茂密,躲在里面,他整个人就埋在一片树海中。

这具分身用不着休息,万剑之体根本不会感觉到劳累,不过赶了一天路,法力消耗不少,必须想办法补回来。

万剑之体有诸多好处,却也有坏处,那就是大部分丹药对万剑之体没用,其中就包括补气丹,所以想恢复法力只有靠调息吐纳。

找了一根结实的树枝,谢小玉往那里一坐,整个人立刻和四周融为一体。

太阳渐渐落下,月亮慢慢升起,夜色越来越浓。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小玉的耳朵动了动,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轻微的说话声,声音非常含糊,而且听不太懂。

“土蛮!”谢小玉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

此刻夜色深沉,山林中笼罩着薄薄的寒雾,这时候跑出来绝对不是为了打猎。

谢小玉拨开树叶无声无息浮到半空中,身体也慢慢地舒展开,一阵嗤嗤轻响,一张巨网迅速打开,这张网不同于渔网,比较类似蛛网,无数放射状的丝线朝着四面八方延伸,互相之间却有无数纤细的丝线相连,网很大,至少有五、六亩方园。

谢小玉紧贴在网上仔细倾听,或者说得更确切点,是感受空气的震动。

这是虫王变独有的特性,加上金属对震动特别敏感,这具分身比本体更适合当斥候。

远处那细微的动静一下子清晰起来,谢小玉甚至可以听到树叶被踩到时的沙沙声。

不是一个土蛮,至少有三个土蛮,他们全都静止不动,似乎是在等待,又像是在观察,这十有八九是他的同行,也是斥候。

土蛮不会无缘无故派出斥候,既然有斥候,肯定有值得侦察的目标。

谢小玉的心头突然有种莫名的欣喜,或许那几个土蛮斥候正在监视的正是他苦苦寻觅的那些人,所以他必须过去看看,不过在过去之前,他先要确定那里没有其他斥候。

谢小玉缓缓转动着那张巨网,搜寻着其他可疑的声音。

好半天谢小玉才停下来,然后收起网,朝着那个方向飞掠而去。

三个土蛮所在的位置离他有百余里,换成以前的他要跑好半天,现在却眨眼就到。

那边看不到人影,只有一片悬崖,离崖顶五、六丈的地方有一道裂隙。

谢小玉站在悬崖边探头看着那道裂缝,心中不由得暗叹连土蛮都变聪明了,居然也学会这套手段,知道躲在暗处观察,和当初北望城之战的时候相比,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谢小玉不敢大意,对方既然是斥候,肯定也和他一样耳聪目明,稍微有点响动就会被对方发现,再说,他这次来的目的又不是为了对付土蛮。

谢小玉浮在半空中再次展开那张巨网,方向正是那道裂缝正对的位置。

远处传来一阵阵声响,有虫子鸣叫,有动物行走时发出的声音,偶尔还有一、两声野鸟的啼鸣,各式各样的声音都有,只是没有谢小玉要的声音。

谢小玉不急,一个好的斥候首先要有耐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出现一阵脚步声,很是突兀。

“有隔绝结界!”谢小玉瞬间明白了。

底下那三个土蛮显然也听到脚步声,他们全都挤到裂缝前朝着远处侧耳倾听。

谢小玉有些意外,因为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至少有七、八十里,这些土蛮的耳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突然一阵风吹过,风中隐约带着一丝金属的嗡鸣,这声音很熟悉,十有八九是聚集声音用的铜耳。

什么时候土蛮也学会借助工具监视?

天亮了,远处的一座树洞内有个三十七、八岁的守卫正睡眼蒙眬,不停打着呵欠,等着换班的人过来。

过了半个多时辰,那中年守卫才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

“你去干什么了?为什么来这么晚?”中年守卫大声吼道,他不怕声音会传出去,因为外面有隔绝法阵。

来换班的守卫不以为然地说道:“昨天老齐也晚来半个时辰。”

“能这么比吗?老子值的是晚班。”中年守卫嘟囔道。

“我也累,天不亮就要起来。”换班的守卫心里也不痛快,道:“最舒服的就是老齐,这家伙还不知足。”

“走了、走了,不和你多啰嗦。”中年守卫又打了一个呵欠,摇摇晃晃地从树洞走出来。

树洞的入口极小,人勉强可以钻进去,不过里面的空间却挺大。

“你又跑出去撒尿,小心被上面查到,到时候有你好看。”换班的守卫看着地上的一滩水迹骂道。

现在天色还早,露水没有干透,得等到太阳升起后,水迹才会消失。

“放里面的话,味道太重了。”中年守卫不以为然地说道。

说完这番话,中年守卫沿着一条土路朝着一片山崖走去。

原本中年守卫无精打采、呵欠连天,突然他眼睛一亮,因为他看到远处有东西反光,好像是一块银子,这肯定是某个人掉落。

那地方有点远,在一片突出的岩石上,但这个中年守卫也没多想,毕竟什么人会跑到那种地方?而且他的贪婪胜过一切。

中年守卫朝着左右看了看,就快步跑过去,然后爬上岩石,捡起银子又奔回来。

将银子揣进怀里,中年守卫不再呵欠连天,他喜孜孜地走到山崖边,不过他没停下脚步,而是径直撞上去,然后整个人没入其中。

那片崖壁只是幻象,后面是一座山洞,有七、八丈长,里面是一片山坳。

山坳中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四周悬崖壁立,崖顶古木参天,阳光透过树冠投射进来,显得异常柔和,但也因为厚密的树冠遮挡着,从天空中往下看,根本看不到底下有什么,这是一个天然的隐蔽所。

那个中年守卫摸了一下口袋内的银子,确认没掉,这才心满意足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中年守卫并没发现在他身后的角落中藏着两个人,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另外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出头。

“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谢小玉看了看四周,这里比戊城的那座矿井好多了,矿井里终日不见阳光,而且空气不好,可这里不但能够看到天光,空气清新,崖壁上还长满灌木,山坳中也绿草如茵。

谢小玉也看到那些被征召的人,和他原本的想象不一样,那些人似乎过得不错,大部分人在练功,少数一部分人正围坐成一圈,似乎是在讲道论法。

“有意思,这好像就是当初你的那套做法。”旁边三十岁出头的人自然是陈元奇,他讪笑着说道。

此刻的陈元奇也只是元神分身,他的本体仍旧在临海城。

“我的那套办法对拉拢人心来说确实非常管用,在背后搞鬼的家伙绝对是个聪明人。”谢小玉很无奈,对手越聪明他就越头痛。

“这些人看起来过得不错,你原来的计划好像要落空了。”陈元奇笑道,好像这不是他的事。

“总会有办法的。”谢小玉郁闷地说道。

两人正说着话,就看到十几个人提着铁桶出来,桶里装的全都是吃的东西,有鱼有肉,倒也丰盛。

现在是清晨,正是开饭的时间。

修士们看到这些人出来,纷纷放下手里的事,排起长队。

谢小玉对这一幕也不陌生,当初在戊城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做的。

“要过去看看吗?”陈元奇问道。

谢小玉指了指放在铁桶旁边的十几只木筐,木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叠叠饭碗,一叠正好是二十只饭碗。

“我如果猜得没错,所有的碗筷都有固定数目,多了我们两个人就少了两副碗筷,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谢小玉一眼就看出里面暗藏的玄机。

“这里还有花样!”陈元奇惊叹不已。

“幕后搞鬼的这个人确实厉害,这既可以防备有人偷偷溜进来,又可以防备有人逃走。对这些修士来说,吃完饭,碗和筷子随便一扔就行了,省掉他们洗筷子、刷碗的烦恼,他们肯定觉得这样很好。”

谢小玉完全看透对方的图谋,这既是步步设防,也是在潜移默化中让那些修士习惯于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他们需要做的只是修练、修练、再修练。

这套其实就是养马的办法,马吃的是精饲料,喂养需要非常仔细才能让它发挥出实力,与其相对应的是养牛、养狗,养牛是吃干草、干重活;养狗是给点残羹剩饭,让它们随侍鞍前马后。

以往天宝州的修士要不被当作牛看待,要不被当作狗看待,现在地位总算提升一些。

谢小玉左手一晃,手中顿时多了一只碗,和那种碗一模一样,里面还有半碗饭、几块肉,好像刚刚吃到一半,这只是障眼法,至少看起来没有那么醒目。

“我过去看看。”谢小玉轻声说道。

陈元奇没有兴趣跟过去,不过他也有样学样变了一副碗筷出来,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装成是在吃饭。

谢小玉托着碗走到盛汤的铁桶前,那是一排特大号的铁桶,有十几只。

谢小玉观察半天,知道这里的饭菜限量,汤却无限量供应,此刻铁桶边站着不少修士盛汤。

谢小玉等了片刻,也盛了一碗汤,汤水很清,不过油水还是不少,里面还有不少菜叶,甚至还可以看到一些肉末。

虽然碗是假的,不过对谢小玉来说,让汤水悬浮在手掌上方根本不是难事。

谢小玉退到一旁,他喝了一口汤,又尝了一片菜叶,发现汤里仍旧残留一丝瘴煞之气,可奇怪的是菜叶里没有。

这时,谢小玉看到一个修士拿着碗走向馊水桶,他的碗里还有几块肉,显然不吃荤。

谢小玉随手一划,一块肉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他嘴里,这很丢脸,但是为了探明真相他豁出去了,却发现肉里也没有瘴煞之气。

谢小玉心里明白了,他托着碗回到陈元奇的旁边,低声说道:“幕后那些人倒是肯下本钱,吃的东西全都是从中土运过来,肯定是官仓的粮食。大劫将至的消息传开后,知道我们打算退往海外,各方势力也动了心思,其中也包括朝廷。”

“朝廷财大气粗,同时做几手打算,一方面想着退入南疆,另一方面也盘算逃往海外,他们的打算就是从天宝州走。”

“几年来,他们一直都往天宝州运粮食、肉和蔬菜,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曹家因为得罪你突然垮台,所有的准备都白费了,那些东西最后也不知道落在什么人手里?”

陈元奇知道一些内幕,毕竟他待在这里不短的时间,还有一部分是罗元棠告诉他的。

“曹家垮台非常突然,这边的官府没有太多时间做出应对。聪明人见势不妙,立刻跑路;笨一点的人则倒了大楣,他们没时间把东西转移到其他地方。我怀疑,跑路的那几个人并没有回中土,而是利用这些东西做了进身之阶,向某些人寻求庇护。”谢小玉分析道。

“你觉得会是谁?”陈元奇问道。

“你心里没有答案?”谢小玉嘿嘿一笑。

陈元奇耸了耸肩,这其实很容易猜到。

东西想卖好价钱,自然要找最需要这些东西的人,当时碧连天正筹划组建五行盟,盟中各派最多的就是练气层次的弟子,他们可不会辟谷,必须吃东西。

“你打算怎么办?”陈元奇等着谢小玉拿主意。

谢小玉也挺矛盾,他不想和明通撕破脸,想了半天,他无奈地说道:“等,反正你我都只是分身,那边就算有什么事也不会耽误,干脆就混在这群人里先看看情况再说。”

“你在等什么?”陈元奇不太明白。

“等着抓把柄。”谢小玉不想和明通撕破脸,就只有拿确凿的证据和碧连天的人摊牌。

“那就听你的。”陈元奇不想伤脑筋,再说,进来一趟也不容易,这里四周都是无形的禁制,连放哨的人来回走的那条路都有,想不触动禁制进去几乎不可能,这一次幸好碰上一个贪小便宜的家伙,被他们用一锭银子引出来,让他们有机会混进来,下一次未必行。

“不过现在有个问题,这里的帐篷好像也有定数,四个人一顶帐篷,不多不少,这肯定也是控制人数的办法。”谢小玉说道,他需要陈元奇出力。

“这容易,变一顶帐篷出来,再弄两个假人。”陈元奇不以为意地说道。

“这里的帐篷也有定数,底下应该有阵,十有八九带有监视功能。”谢小玉看得异常仔细。

或者说得更确切点,是天机盘非常灵光,他看到任何东西都可以立刻计算出各种可能。

“你干脆告诉我怎么做。”陈元奇现在懒得动脑筋。

“你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抓两个人来?”谢小玉想到的是冒名顶替,如果只是抓人他也做得到,但是想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不可能了。

陈元奇也没多说什么,他站起身转了一圈,然后又走回来,只见他的一只手捏着袖管,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

谢小玉一看就明白了,这也是一门脱胎于袖里乾坤的秘法。

连洪伦海都能创出壶里乾坤的法门,璇玑派这样的大门派不可能没有类似的手段。

远处传来车马行人的声音,四方楼那些店铺也都开门迎客,楼下住户也走出房间。临海城又恢复喧闹和繁华。

离潜入那座营地已经十几天,那边始终没有发生大事,谢小玉当然不可能将注意力一直放在那边。

清晨的喧闹让谢小玉有些烦闷,他随手结了一道法印,将房间封闭起来,这下子好多了,再也没有人能吵到他。

谢小玉盘坐在床头,下一瞬间他已经到了外面。

马路上人来人往,女人们提着篮子显然是在买菜;男人们行色匆匆,大多是赶着上工,大街上马车、双轮车川流不息。

一切都很普通,和平时似乎没有两样,却又有很大的不同,行人车马都模模糊糊,如梦如幻,迷离恍惚。

一个行人朝着谢小玉撞过来,好像根本没看到这里有人。

谢小玉可不想和别人撞上,他飞身而起,落在旁边的一棵树上。

没人注意他,也没人看到他,此刻的谢小玉就仿佛隐身了一样。

一片树叶飘落,谢小玉一把抓住树叶,然后将树叶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上头带有一股特殊的气味。

突然一阵风刮过,树叶从谢小玉的手里挣脱,穿过他的身体。

谢小玉的身体是空的,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影子都看不到,但他却实实在在地站在这里。

这不是隐身之法,也不是虚空无定曼荼罗,此刻谢小玉只是在梦中,却从梦里跑了出来。

此刻谢小玉就站在街上,却又在梦中,梦境和真实完全重叠在一起。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此刻谢小玉也不由得产生同样的迷惑。

谢小玉在街道的上空踏步而行,在梦境中审视这座熟悉的城市。

这是梦,却又不是梦。

梦、幻、泡、影、露、电这六式中,谢小玉一直不得其解的梦,现在终于有了一点眉目,这都要归功于《太上感应经》,里面涉及的东西远比梦、幻、泡、影、露、电要深奥得多。

《太上感应经》是一部典籍,而非功法,不能修练,不过《六如法》中那些不明白的地方,对应这部典籍都可以找到恰当的诠释。

正是因为《太上感应经》,谢小玉才知道“梦”、“幻”两式的关键就在《大梦真诀》。

《大梦真诀》不只是调息吐纳的秘诀,也不只梦中演法那样简单,那是内外融合的契机。

想练成“梦”、“幻”两式,首先谢小玉要将《大梦真诀》修练到“化梦”的层次。

“化梦”就是梦和现实相融,虽然在梦境中,却可以在外面的世界行走。

再往上一步就是“出梦”,到了这一步,无所谓梦境还是现实,一切都不再像现在这样模糊,而是像平时一样清晰;反之,也可以像做梦一样胡思乱想,所想的一切都会变成现实。

不过谢小玉不奢望能达到那样的境界,那个境界无限接近于魔门的无中生有、佛门的空想成真,古往今来,只有三大魔祖中的婆罗贺摩天、三大佛祖中的胜观佛拥有如此成就。

谢小玉怀疑这已经涉及到先天大道的范畴,他的胆子一向不大,没兴趣犯这个天大的忌讳、触这个一等一的楣头,至少在飞升仙界之前,他连想都不敢想。

修士虽然要勇往直前,却不意味着送死。

太阳渐渐升高,人潮开始变少,女人们回家烧饭、煮菜、洗衣、刷碗;男人们忙于生计,那些双轮车也都空闲下来。

谢小玉仍旧在梦境中徘徊,现在他勉强可以做到化梦,不过离练成最后一式“梦”还有很长的距离,他现在连一片树叶都拿不住,更不用说杀人。

突然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谢小玉的意识开始离散,下一瞬间,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此刻他仍旧盘坐在床头。

“咚咚咚!”

有人不停在敲门,显然这就是谢小玉被拉回来的原因。

现在谢小玉还不能长久入梦,一旦外界有干扰,他就会从梦境中脱离。

谢小玉轻叹一声,下了床,走到门口,开门一看,敲门的是陈元奇。

“那边已经有动作了?”谢小玉抢先问道。

“不是他们有动作,而是土蛮好像有什么动作。”陈元奇闪身进入,随手将门关上。

“土蛮?”谢小玉有些意外,这几年来土蛮被中土诸派压着打,只能东躲西藏,没想到居然敢跑出来。

“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可能又是一个圈套。”陈元奇在来之前也设想许多种可能。

谢小玉沉思片刻,他也一下子想到十几种可能。

或许那个幕后指使者发现光靠恩义无法收买人心,所以干脆借土蛮的刀将那些修士全都干掉。

或许那群人想刻意制造一种同甘苦共患难的感觉,用来打动那些修士。

或许和那个幕后主使者无关,土蛮吃饱撑着,想出来找死。

或许有异族在背后搞鬼,想制造事端。

或许……

谢小玉越想越乱,他搔了搔头,无奈地说道:“我们手里的情报太少,没办法做出准确的判断,我先过去看看。”

谢小玉探头看了看左右,和往常一样,他家人都不在,绮罗也不见踪影,显然是陪他的家人出去了。

“青岚,帮我把大家叫回来,告诉他们吃饭了。”谢小玉朝着左侧的一间房间传音道。

房间内传来嗯的一声,青岚从来不出去,她是真正的修士,一心只想飞升仙界,世俗繁华对她来说丝毫没有意义,她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练中度过。

门一下子开了,出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另外三个人是姜涵韵、慕容雪和谢小钗,她们也在修练,没有什么地方比青岚那幅画是更好的修练场,现在有事要做,她们也一起出来帮忙。

紧接着,另外一间房间的门也打开,吴荣华和王晨跑了出来,他们也在修练,一个练的是易算之法,另外一个练的是瞳术,谢小玉的传音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他们。

众人都明白肯定是那边有事发生,陈元奇和谢小玉都要将注意力转到分身身上,可能顾不了这边。

“放心,有老罗在这里。”陈元奇拍了拍谢小玉的肩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谢小玉为人谨慎,仍旧觉得将家人全都叫回来更安全。

门一关,谢小玉回到床上,仍旧像刚才那样盘腿坐好,下一瞬间,他的意识就已经转到万里之外的分身身上。

此刻谢小玉的分身正在一顶帐篷里,和本体一样,分身也盘坐在床头前。

从帐篷里出来,谢小玉差一点撞上一个人。

那人看到谢小玉,有些惊讶地说道:“你这小子居然肯出来,没必要练得那么辛苦吧?”

谢小玉笑了笑,眼前这个人也算是邻居,就住在旁边的帐篷里。

这里的人都是按照军队的方式编制,四个人共享一顶帐篷,称之为一伙;五顶帐篷,二十人为一伍;五伍,也就是百人为一队;五队,五百人为一营,这样的编制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混入或者逃跑。

如果谢小玉是一个人溜进来,恐怕已经露馅,他的实力虽强,修练的时间毕竟太短,会的法术太少,好在有陈元奇在,陈元奇五花八门的法术都会一些,轻而易举就改变同一营所有人的记忆。

“现在有这么好的条件当然要用心一点,再说,大劫将至,多一分实力总是好的。”谢小玉很会演戏。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洞口有一大群人跑进来,全都神情凝重。

“发生什么事?”谢小玉一边问,一边装作寻找着陈元奇的踪迹。

“你在找老陈他们吧?现在是他们的班,因为你闭关的缘故,你的班都是他们三个人帮你顶,回来后你可得好好谢谢他们。”旁边那人心眼不错,居然给谢小玉善意的提醒。

“顶班?怎么了?”谢小玉继续装傻。

那个人神情一阵黯然,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半天才说道:“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有土蛮在附近晃来晃去,恐怕是冲着我们来。”

谢小玉继续套那个人的话,问道:“上面的人有什么反应?不是说这里有道君坐镇吗?”

“有道君坐镇是那帮人说的,谁知道是真是假?搞不好只是为了吓唬我们。”那个人怒气冲冲地说道。

谢小玉一愣,紧接着脸上露出笑意,凑到那人的耳边,低声说道:“我看你平时对上面的人挺恭敬的,原本以为你真心实意愿意跟着他们,没想到……”

“我有那么傻吗?”那人一脸很受伤的模样,紧接着轻嗤一声,说道:“别看这边好吃好喝,还不时有人向我们讲法,说穿了,只不过为了收买人心罢了!如果没什么想法,为什么不给我们自由?”

那人的说话声音显然太大声,惊动到旁边的人,一个离得不远的修士也凑过来,应和道:“这套东西还不是学自那位,偏偏还学得不像。”

“那位是……”谢小玉装傻装到底。

“守戊城的那位啰!”后来的这个修士越发压低声音。

“那位是真汉子。”原先那个人点头赞道:“跟着他,来去自由,而且他真把你当兄弟看待,打仗的时候他身先士卒,从来不拿别人当炮灰,那三百多个跟着他的人最后只死了几十个,还都是出去各自闯荡时死的,连他麾下的老弱残兵也大多活了下来,这帮人能比吗?”

虽然声音压得极低,但是此人的语气很重,显然都是真心话。

后来的修士轻叹一声:“我们是没这个运气,要不然早发达了!说起来,我和苏明成还有过一面之缘。”

“我和吴荣华还是老兄弟呢!当初一起闯荡东岭沟,是我把他从影狼嘴里拖出来的,你知道吴荣华是谁吗?”原先那个人不服气了,立刻开始比较起来。

“别再说了,先顾眼前吧!你们说上面会来人吗?”谢小玉连忙阻止这两个人的争论。

“天知道,这几天也就来了一些真君,反正我没看过传说中的道君。”原先那个人一脸不忿。

“别急,他们总得给个交代。”后来的修士讪笑一声。

“如果他们不给呢?你能拿他们怎么办?这帮家伙是借着官府的名义征召我们,恐怕他们和官府没有两样,别忘了,当初守北望城的时候,那些被征召的人最后怎么死的!”原先那人显然悲观得多。

谢小玉一直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让他心中暗喜,此刻他有些庆幸那位心狠手辣的都护大人倒是做了一件好事,让官府的信用彻底垮台,以至于和官府搭上边都会招致别人的怀疑。

而在庆幸的同时,谢小玉也暗自警戒,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官府扯上关系,官府的名声实在太臭了。

傍晚时分,一群人走进来。这些人全都穿着盔甲,手里拎着兵刃,其中一个人朝着谢小玉走来。

谢小玉想笑不敢笑,他从来没见过陈元奇这副模样。

陈元奇身上披着一件褡楗甲,头上顶着破头盔,看上去像个老兵。

“我帮你顶了三天班,你得补还给我。”陈元奇没好气地说道,然后他钻进帐篷,头盔往床头一挂,又解下褡楗甲往床头一扔。

“外面情况如何?”谢小玉连忙岔开话题。

这时,又有两个人走进帐篷,也戴着头盔、穿着甲胄,他们各自往自己的床上一坐,满脸阴沉地说道:“看来土蛮真的要动手了。”

“怎么回事?”谢小玉没有之前的轻松。

此刻天宝州各派云集,随随便便就可以凑齐几十个道君,而土蛮那边道君级的人物绝对不会超过十个,这时候他们躲还来不及,居然敢捋虎须,表示他们另有倚仗。

“有人看到了大旄。”左边那个人抢着说道。

谢小玉和土蛮打过仗,自然知道大旄是土蛮聚兵的标志,也意味着战事将起,如果土蛮没有打仗的意图,那么应该是竖起羽杆。

“你们累了,休息吧。”陈元奇轻喝一声,语气中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力量。随后,那两个人就像着魔似的倒头就睡,眨眼间发出鼾声。

谢小玉看到陈元奇这样做,立刻明白他另有发现。

果然,陈元奇随手一指,一大堆记忆直接传入谢小玉的脑中。

“这……这是献祭!”谢小玉看着一大群瘦骨伶仃的男女老幼,显然是前几年被土蛮掳去的平民。

“土蛮不养废物,连同族的人一旦残了或老了,也会被驱逐。这些被掳去的人肯定不会被当人看待,这里又遍地瘴煞之气,几年下来差不多都废了。”陈元奇很平静地说道,但这不是冷漠,而是无奈,他就算救下那些人也没有意义,毕竟大劫一起,这些人仍旧是死路一条。

“你能发现,那个人肯定也已经发现了。”谢小玉指了指上面。

营地里其他人不相信这里有道君,只有谢小玉和陈元奇知道确实有道君坐镇,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不敢硬闯,而是用计混进来。

“应该发现了!我只能待在哨位上不敢乱动,也不敢施展神通,这样还能有所发现,上面那个家伙再怎么不济也该有所察觉。”陈元奇这几天装小兵装得一肚子火,说起话来多少有些怨气。

陈元奇想问谢小玉有什么打算,却看到谢小玉脸上多了一丝微笑。

“怎么?你觉得这是好事?”陈元奇感到疑惑。

“幕后的人恐怕要动一下了。”谢小玉老神在在的说道。

陈元奇不笨,稍微一想,立刻明白谢小玉的意思。

血祭不同于正面交手,谁都说不出会有什么样结果,弄得不好,直接降下一头凶魔,连道君都会有危险,这几万名征召而来的修士更没有活路,一旦造成这样的结果,肯定没办法掩盖,到时候璇玑、九曜诸派必然会着手调查,万一调查出什么,后果会相当严重。

陈元奇越想越有可能,不过土蛮想施展血祭让他有点头痛,万一真的降下一头凶魔,他也只能跑路,好在这只是他的元神分身,逃跑的速度一流,他甚至用不着带着谢小玉逃,反正谢小玉也是一具分身。

“静观其变吧。”陈元奇往床上一躺,不再多想。

这次倒是没有等多久,傍晚时分,帐篷外就有人吆喝:“全都出来!全都出来迎接慧大师!”

谢小玉原本在床上打坐,一听到吆喝声,他猛地跳下床。

“什么慧大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罢了!”一个修士懒洋洋地坐起来,满脸不屑地说道。

“原来是他。”陈元奇抬了抬眼皮,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隔着帐篷,其实谢小玉也感觉得出来,一群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很年轻的真人走进来,此人的气息让他感觉有点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这时,陈元奇的声音出现在谢小玉的耳边。

“他叫慧静,是明通身边的童子,现在是徒弟了,当初你也见过他。”

谢小玉立刻想起来了,当初他第一次遇到明通的时候,明通身边确实有一男一女两位童子,那时候两个童子还小,也就十一、二岁。

童子不同于一般的师徒,关系亲近许多,但是童子的身分相对卑微,所以不太可能被委以重任,想象洛文清那样成为核心弟子几乎不可能。

“好手段。”谢小玉自言自语道。

慧静这个曾经的童子肯定不会是幕后之人,只不过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怜虫罢了。

“很高明,却又不够高明。”谢小玉的嘴角露出微笑,他一直为破局而烦恼,现在他不再头痛了。

“什么意思?”陈元奇抬了抬眼皮,斜眼看着谢小玉。

“那个幕后主谋找来这个可怜虫,不过是为了将明通老道拖下水。慧静身为明通老道曾经的童子,在外人眼中代表的就是明通老道。”谢小玉说出对方意图的核心,这正是陈元奇刚才犹豫的原因。

就是因为不清楚明通在这件事中涉足多深,陈元奇才犹豫不决,毕竟明通和他的关系不错,所以他有点投鼠忌器。

“为什么说不够高明?”陈元奇一下子坐起来。

“理由很简单,你现在可以叫明通老道过来,让他自己处理此事。”谢小玉一脸轻松。

陈元奇眼睛一亮,他已经明白谢小玉的想法,既然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干脆将烦恼扔给明通,让明通头痛此事,如果明通将板子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那么一切都明白了,明通也不是好人,没必要当成朋友看待;如果明通雷厉风行,问都不问,直接杀了自己的童子,同样也能明白——杀人灭口,欲盖弥彰,这种人不但连朋友都没得做,还要小心提防;如果明通打算查明真相,那么他们就在一旁拍手叫好,然后等结果。

“好,就照你说的办。”陈元奇心中大喜,不过脸上却没显露出来,毕竟帐篷内还有两个人,紧接着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道:“真是怪了,那个幕后主使之人心思细密,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疏漏?”

“恐怕他也没想到土蛮会有所动作,如果没有这件事,他根本就用不着将慧静抬出来,以官府的身分就已经足够压制。”谢小玉早已想透其中的关键。

稍微一点明,陈元奇就懂了,这是没有预料到的意外,按照常理,那些土蛮不该跑出来闹事,也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问题。

万里之外,四方楼的客房中,另外一个陈元奇睁开眼睛,转头朝着墙壁喊了一声:“老罗,你辛苦一趟,将明通老道带去那里。”

罗元棠就住在隔壁,听到这番话,立刻将身外化身放出去。

瞬间罗元棠的身外化身就停在一片汪洋上,脚下海浪拍空,轰轰声响不绝于耳。

下面其实是一座岛,不过被禁制罩住,从外面看不出来,明通就在岛上。

到了道君境界,绝对不会出现访友未遇这种事,只要稍微一算,就可以知道对方的位置,当然前提是对方没有刻意隐匿踪迹。

随着一阵无形的波动,明通突然冒出来。

刚才罗元棠算他的位置时,明通就立刻察觉到,连忙迎出来。

不过看到罗元棠来的只是身外化身,明通心里颇感奇怪,甚至还有一丝不快,临海城离这里也就一万多里,以道君的速度片刻就可以飞到,本体不来,只有身外化身过来,实在不礼貌。

但是明通脸上却没流露出不满,反而连声说道:“稀客、稀客,你老弟今天怎么有兴致过来?”

明通确实有这样的疑问,自从谢小玉和五行盟十位弟子大战一场后,碧连天就被璇玑、九曜诸派有意无意冷落,顺带连他和罗元棠之间的交情也变淡许多,罗元棠没事不会来找他。

“你以前那个童子呢?”罗元棠一上来就直指主题。

明通脸上的笑容凝固,他感觉到有事发生,而且不是好事。

“你问的是慧静还是慧馨?”明通皱起眉头。

“慧静。”罗元棠说道。

“他现在负责采办。”明通越发意识到大事不妙,肯定有人利用慧静打着他的旗号做了什么。

“你跟我跑一趟北面吧,距离有点远。”

罗元棠所谓跑一趟,自然不是真身前往,到了道君境界,要去什么地方全都是分身来去。

明通心里格登一下,他自然没理由拒绝。

罗元棠的身外化身、明通的元神分身并驾齐驱,朝着北面而去。

明通用来寄托元神的是一团水。

这可不是普通的水,而是他成道后遍游五湖四海所聚集的万千真水,然后花费百余年的苦功精炼而成的一团太元道水,同样能变幻无穷,比起身外化身差不到哪里。

此刻明通和罗元棠所在的地方离北望城有三万余里,如果是本体飞遁,还是有点距离,但是对身外化身和元神分身来说,完全是瞬间即至。

不过罗元棠两人没有急着下去,罗元棠的身外化身虚悬在万丈高的高空,从上面往下看,底下的一切都显得那样渺小,别说树木之类的东西看不清楚,就算是山,也变成芝麻大的一个小点。

“就是那里。”罗元棠朝着某座山峰一指。

“咦,居然有土蛮!他们在搞什么鬼?”明通却看到旁边土蛮集结的地方。

“多亏这些土蛮,不然还不知道你的童子在搞什么呢!”罗元棠嘲讽道。

明通倒没生气,他很清楚罗元棠不是陈元奇,并非尖酸刻薄之人,肯这么和他说话,显然还把他当成朋友,如果罗元棠一本正经那才麻烦。

“童子出身,你明白的。”明通轻叹一声,脸上有几丝落寞的神情。

所谓的童子其实也是仆役,就算转成弟子,曾经的身分无法改变。

童子出身的人在很多方面或许占点便宜,比如各种资源绝对不会缺,想得到指点也比其他弟子容易,但是在其他弟子眼里他们总是低人一等。

那些聪明点的童子知道要发奋,一旦成为道君,谁还看出身?

可惜聪明人毕竟少,大部分童子没办法接受这种改变,他们以前身为仆役却受到别人的奉承,现在成了弟子反而被人看不起,所以很容易受到诱惑,这也是童子出身的人在门派中地位不高的原因之一。

“先别说这些了,搞定正事要紧。”罗元棠看到明通的反应,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

共事多年,罗元棠和明通的关系也不错,如果真的要翻脸他也不愿意。

这时,底下突然爆发出一股凛洌的气息。

罗元棠与明通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起来了,而且他们对那骤然爆发出来的凛冽气息太熟悉了,除了谢小玉之外,绝对没有第二个人。

山坳中,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眼睛瞪得最大的是一个身穿青袍的老者,在他面前,十几把飞剑虚悬于空中,这些飞剑全都被定住,不过最近的一把飞剑离他只有半寸之遥。

身为道君,却被人逼迫到这样的地步实在丢脸,但是他偏偏不敢乱动,因为眼前这个人不是轻易可以招惹;另一个让他不敢乱动的原因是旁边还有一位道君,而且是以好勇斗狠出名的道君。

他可没信心对付得了这个人。

更让青袍老者头痛的是,这两个人都是出了名的不按常理出牌,说不定会连手对付他,到时他就更吃不消了。

青袍老者现在烦恼的是怎么找台阶下,他不想打,却拉不下这张老脸。

这时,半空中一阵波动,两道身影凭空冒出来。

原本青袍老者以为是自己人,心中还暗自高兴,没想到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罗元棠,他的心顿时格登一下,好在旁边还有明通,这让他稍微有了点把握。

“好好好,了不起!老刘,我当你是朋友,你居然在背后搞了这么多名堂。”明通指着青袍老者,满嘴白胡子全都乱颤起来,他转头又看着慧静,这次他就没有刚才那样激动,甚至连话都不说,只用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

慧静早已经面如土色。

刚才谢小玉和陈元奇突然站出来,他已经感觉大事不妙,等到谢小玉悍然出手,那一剑让在场诸人全都震惊不已,连他们当成靠山的刘道君都被逼得手忙脚乱,他更明白大势已去,此刻看到明通悬空而立朝着他怒目而视,他颓然坐倒在地。

“谢小哥,这个孽障就交给你处置,我已经和他恩断义绝,并且将他逐出师门。”明通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对策。

明通不是那种只懂修练,其他事情都不知道的人,否则也不会被派来这里执掌一切,一开始他也为如何处理而头痛,如果处置轻了,璇玑、九曜诸派肯定会以为他也参与其中;如果处置重了,他有谄媚之嫌,虽然没人会说他什么,但是山门中肯定有人会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不过,最后明通还是想到办法,就像谢小玉把麻烦踢给他一样,他也不想接下这个麻烦,干脆一脚踢回去。

身为师父,将弟子逐出师门绝对不能算过分的惩罚,但是要说轻也未必,如果弟子在外面如果有仇家,失去师门庇护,下场会非常凄惨,甚至有可能生不如死。

慧静没什么仇家,但是他做这件事大大得罪谢小玉,而且谢小玉肯定会彻查此事,所以他的下场不会好。

明通也想知道谁在背后搞鬼,就像谢小玉指望他能挖出幕后主使者一样,他也想让谢小玉做这件事。

“师父,不要啊!师父——”慧静跪在地上咚咚磕头,他当然明白,一旦失去庇护将会有什么后果,第一个不放过他的就是谢小玉。

然而明通根本不搭理慧静,他算是明白了,可怜人之自有可恨之处,慧静借着他的名头胡作非为,将来真的出事,可就要算在他头上。

“你如果把知道的事说清楚,我可以放你一马。”谢小玉淡然地说道。

谢小玉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好杀,他明白有的时候让一个人活着比杀了他更痛苦,而这个人凄惨的遭遇对其他人来说是警告,也是榜样。

“我……”慧静刚想开口,突然就掐住自己的脖子。

此刻在场的有四位道君,立刻看出不妙,这是禁制发作的表现。

明通毕竟和慧静是多年的师徒,感情自然不浅,他连忙一指,护住慧静的神魂和心脉;陈元奇也抢步上前,一下子扣住慧静的脉搏开始施法救治。

可惜明通和陈元奇都晚了一步,一股赤红色的火苗从慧静体内蹰出来。

陈元奇连忙甩手放开,这火极为霸道,他还没沾上就感觉烧灼得厉害。

能让陈元奇如此忌惮,这肯定不是一般的火,只是眨眼工夫慧静就化为一堆灰烬。

“好狠毒的心肠、好毒辣的手段。”罗元棠轻叹一声,转头看向刘道君。

“这可不是我干的,我是因为盘老头的邀请才来这里帮忙,盘老头说这是明通的意思。”刘道君连忙解释,他确实无辜。

他来这里完全看在老朋友的面子。

“你为什么不问我一声?”明通也被搞糊涂了。

“是这小子说的,此事不能张扬,一来是怕异族的探子有所警觉,二来……”刘道君看了谢小玉、陈元奇、罗元棠一眼,当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此刻璇玑派和碧连天之间有纷争,这个消息在道君之间已经人尽皆知。

听到这番话,另外三位道君与谢小玉都有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盘老头是?”谢小玉连忙问道,他对有些事不明就里。

“道府驻天宝州的二把手。”陈元奇说道。

“里面果然有道府的手脚,不知道这是盘老头一个人的想法,还是整个道府都卷进去。”罗元棠自言自语道。

“管他有没有牵连,先控制住道府再说,找盘老头问一下。”陈元奇做事直接,也多少有些霸道。

不过陈元奇这样做确实说得过去,这里已经有人被灭口,死的还是明通的童子,在这件事上稍微做点文章,道府肯定得低头。

“我担心的是那边已经得到风声,姓盘的说不定已经溜了。”

谢小玉将那个幕后主使之人看作劲敌,将心比心,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换成他,肯定也会让姓盘的逃跑,这样线索就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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