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着新年的第一缕晨光,睁开眼睛,身体轻盈。

绫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我看向下身,她最爱的早餐零嘴乖乖地缩在裤裆里,还未开封,平日起床,总是在她快美的口淫中睁眼,等到她安静的咽下浊液,再眯一会回笼觉,清爽的一天才开始。

有点懒,翻过身再睡一会,又觉得晨勃难耐,习惯了她无微不至的早安吻,这么一下还真有点不习惯。

起床,在府里找了一圈儿也没见到她,不仅如此就连家仆也消失了。

一股阴冷的情绪从后背爬上来,无论事情大小,绫华是不会这样不告而别的,她必然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

回到自己的房间,披上外衣整备好,虽然不知道从何找起,但总之先出去问问,府里没人,将军她们总归有办法。

慌慌张张一顿忙乱,不小心碰到了桌角,她昨晚做的寒梅枯枝瓶被我打翻,瓶子里的液体流了出来…

那是腥红的,黯淡无光却刺目的血色。

一瞬间,我愣在原地,思绪剧烈地绞痛起来,从花瓶中流出血来,好似恐怖小说中的怪诞景象,而更为诡异的是,那血中还隐隐浮沉着黑气。

心跳漏一拍,我见过那种东西,寄居着死去魔神怨念的祟气。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影向山上,转来了空灵的钟声。

山顶上的神樱大社,钟声和装满污血的残花瓶,就像在提醒我,将那些迷惑的思路全部串连起来。

说不上来原因,只是发觉自己跑出了院子,疯了一般朝山上跑。

原本熟悉的山路被积雪修饰,不知何时,岩壁,树下,路边,妖艳的血斛在洁白的雪中盛放,一路上尽是肃杀的景色,越往山上走,视野中的光点越密集,耳边隐隐回荡起某种声音。

茫然地站在某个拐角,记忆中在通往大社的路上有一段破碎的浮石路,可当我到达的时候,才发觉那些桀骜的浮石早已排好顺序,分明是有人先一步上山。

狂奔着,气喘吁吁,看不到尽头的山路,死去的树和点缀在它们身边的血斛,不协调的怪象,排列于山道两侧的像是一具具渗血的枯骨,它们都弯下腰来盯着我,风吹过来,古怪地笑着。

埋头不理会,空气重的要压死人,冲过阴郁的雾气,冰冷的双脚感受不到地面,唯有神樱大社的鸟居,挂着签的铃铛无风而曳。

呼喊着她的名字,我冲进神社内院,在那巨大的樱木前,我看见了绫华。

她是被仆人们抬在轿子上一路送上来的,在场的每个人都挂着肃穆的脸色,手里打着铃儿,口中念着词。

妻子似乎是看见我了,她眸中划过一丝歉意,再无对视。

“她还是心软了,没告诉你这一切的代价是什么。”一个沉静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巫女们转过脸来,朝我背后的存在点头问好。

“神子大人,您…”

“我能有什么办法?”她慢悠悠地走到我身边,按住肩膀俯下身,在耳边吹息,“能顶住女房祓的反噬,一直用肉体吸纳祟神,这是…她的选择。”

“我…我不理解,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我们昨天还。”

“她已经到极限了,你当时受的内伤太重,这是绫华…或者说,将军,我,还有神里家一起决定的事情。”

“什么意思…”

“你是例外,是这个世界不可以缺失的存在,她为你牺牲…某种程度上也是天理的意志。”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给我叽里咕噜讲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死狐狸!我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会真的以为,凭着幸福这个说辞,就可以逃离宿命吧…鹤观的地脉紊乱,深渊和魔神共同袭击了你,那个时候…谁也没办法,影和我说…要把你的意识提出来,装进人偶里避免毒噬,可她没胆量下这个手,还有一条路子,就是把你关在神樱当中,用全稻妻的气运中和祟神。”

“……”

神子的话让我醒悟,那夜无端的干呕,自以为是怀孕的病灶,腹中怪异的涌动,以及她总是挂在嘴巴,那些有关生死,悲切而疏远的话题。

“代价,谁也没办法承担,赌上神樱之力为你做祓,少说…百年,那可是不知道多少魔神的阴气,强做的话,好不容易稳定的国家又要再次飘摇。所以绫华…”

“她一个小女孩,她凭什么擅自做主。”打断神子的话,我感到一阵阵气血涌上心口。

“因为她爱你,够了吗?没有人是无情的,没有人是不值得被爱的…影,她好久没哭了,真羡慕你们…还能这么潇洒地,脱去所有伪装和面目,为一己私情拼上所有…如果,如果是我们的话,只有死后,只剩下灵魂的时候,才能找到自己曾经丢失的幸福,和她欢爱,哭闹,缠绵…并且…永恒。”

“我要救她。”

“去吧,但你想好怎么救了?魔神祟气永恒不灭,没有其他方式消耗掉的话…”

“那就把它逼出来,我跟它过两招。”

“就算是将军来,要再斩一次魔神也要缠斗数日,绫华撑不到那时候,要能来硬的她早做了,看着她孤独地死去,谁心里接受得了…”

“那难道,就真的…”

“仅仅为了排除祟神的话,神樱会将她的肉体毁灭,通过根系将污浊排入暗海,她的魂魄不会消散,会去往另一个世界,假若你记得…为她做一个人偶,或是学了能给人重塑肉身的禁忌…”

思考着她给我的解释,不禁苦笑出来,回忆往昔,她的音容笑貌像是芒刺一般在心口穿插,搅动着愤懑的气血。

我向她走近,祭礼中心的少女已经褪去了青涩,她一身锦绣,跪坐着向神樱祈祷,解开马尾辫,像个真正的妇人那样将头发盘绕,扎起。

抹一口唇脂,敬一盏清酒,仰头痛饮,瓷杯边缘空留唇印,象征着成熟女人的吻唇杯放进盒中,和她少女时的梳子,白鹭公主画下的折扇,三件遗物一起,简单而静美地概括了绫华,作为女儿,公主,我的妻子,一生的画卷。

周围安静下来,疲惫的我一步步向她靠近,而她也站起身,逆着晨光一步步远离。

终于,她停在悬崖边,脚边一步远,即是无底渊下的神樱根系。

“别看我了。”

“……”

“对不起,瞒你这么久。”

“……”

“被你爱着的这些日子,绫华是最幸福的女人。”

不知觉,眼眶有一些酸涩,仍是咬紧牙向她伸出手,抓住纤薄的手腕,拼命要将她拉入怀中。

妻子转过脸,曾经清澈的眼眸已经被黑气吞噬,渺茫的一点微光是眼底的泪,她紧咬着唇,还是挤出一个笑。

“回家吧。没事的…”

“我的眼睛,快要看不清你了…呵,这些天,一直胡思乱想,很多和死亡有关的事情…嘿嘿,我这个人总是这样,想很多…又怕去做…很自私,不想浪费你的陪伴,怕你…突然离开我了,什么嘛…给别人造成那么多负担,麻烦…还有脸让他爱我…”

“我说过,一辈子…我弄丢过一个人了,绫华…”

“一辈子这种话,美妙到不用负责,女孩子也会相信…相信一辈子。”

“这不算!”

“没事的,空…”

她向后仰去,冻僵的手怎么也使不上力。

眼前空余雪白,指尖不再依存,她的香味坠下悬崖,我只记得她留给我的唇语,剩下的,只有空无一物的自己。

悬崖边,你的选择是:

1.跳下——————第16页2.退缩——————第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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