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没像现在这样畅畅快快地喝过了?

——鬼知道,反正酒量变得有些差了。

谢淑云微醺,与自己推杯换盏,自问自答,自得其乐。

傍晚时分,生意火热的露天小酒馆依旧有些嘈杂,谢淑云心里凭白生出些愁绪来,又觉得这愁绪实在令人捉摸不透——生活还有什么不如意呢?

不愁吃不愁穿,枯燥无味的寡居生活分明也是习惯了的。

习惯了,也就好了。

再怎么说,这酒确实清香四溢,实在是好喝得很。

眼眸渐渐湿润,这酒的劲儿缘何如此奇怪?居然闹得她眼睛涨涨的。

美眸微湿,视线虽还是清明的,一张张画面进了脑海里却晃荡起来。

谢淑云趴着歇息了一会儿,又觉得好些了。

只听见“哐当”一声,附近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淑云抬起头,瞧见旁桌那几个方才还在谈天说地的汉子互相搀扶着起身,其中两人约莫是醉得狠了,嘴里嚷嚷的话听不清是何内容,总归是些酒后的胡言乱语。

块头最高最大的那个却是一言不发,只见他把搭在肩膀上的醉醺醺的同伴交给了另一个尚且清醒的人,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吊钱去结账。

那人大步走过去的时候在这院子里尤为显眼,背影瞧着威武雄壮不说,明明入了秋却穿着薄薄的短衫,衫子尺寸似乎还有些小,给那虎背紧紧绷着,几乎不难想象短衫炸裂开来的情景。

肌肉虬结的古铜色臂膀也就那样露在外面,被白色布料衬得极其壮实有力。

真不检点,看得她眼馋。

淑云一瞬间没头没尾地想着,想完又暗自嘲笑自己,难不成真是缺男人缺太久了?

她觉得这人气场实在有些与众不同。眼见着他在对面柜台结完账就要转过身来,淑云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那人走回来的时候,淑云没来由地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她冷不丁往那边看过去,却只见那人全程在和同伴打着招呼,又对着赖回地上的其中一个醉汉连哄带骗,好容易给人弄了起来,四个人磨磨唧唧出了院子。

方才为何会有被人盯上的错觉?

谢淑云旁的不说,对自己感知环境的能力和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颇为自信的,这像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更何况她还有曾经游历四方的经验在。

就当是胡思乱想罢。

又独自小酌了一会,淑云终于开始有些头晕脑胀了。这酒的劲起得慢,之前的那些愁绪又一次蔓延开来,这一回有了苗头,便愈发不可收拾。

“等女儿再大个两三岁,便出趟远门散散心好了。”淑云心想,她分明乐得清闲,为何最近越发觉得压抑得很呢?

清泪在挂在眼帘,又一滴一滴往下掉落,止不住,也没有想去止住的意思。

片刻的任性,无人知晓。虽是年近三十,也让她谢淑云重新当回小女儿罢!

迷迷糊糊间,她看见刚才那人又折回来了。是落了东西?还是一个人又跑回来喝闷酒,像她一样?算了,管他呢。

老板恰巧开始赶人打烊,那人摸摸鼻子,又率先出了院子。

天色渐晚 已是夜幕降临。

谢淑云出了酒馆,想着这些日子女儿留宿在学堂,回家横竖无事可做,便慢悠悠地往回走。

凉风习习,吹在尚且温热的红彤彤的脸颊,怪舒服的。

不过酒劲非但没散,反而跟酝酿好了似的,直往脑门冲。那人不知何时和她并列而行,她居然也没发现。

直到那人轻声问她,是否愿意陪他一晚,谢淑云这才猛的清醒了许多,差点没腾的一下跳开。

视线从男人英俊大气的脸庞和厚实健壮的躯体上一扫而过,淑云有些口干舌燥。

“登徒子,我要叫人了。”淑云清清嗓子,皱起黛眉,一本正经道。

那男人却笑了,看了眼吊在后面的零零散散一些酒客,对她说道:“你方才孤零零搁那儿喝闷酒,又一个劲地偷看老子,只差给老子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老子便想先送走了兄弟,再来询问你有无此意。放心吧,不是在强迫你。”

这人背后长了眼睛不成?居然知道自己仔仔细细看了他。

谢淑云心思复杂起来,直直和他对视,想分辨出他是何目的。

见那人耐心等待着,淑云指了指自己的发髻,冷淡道:“瞧见了?”

淑云此话一出,那人却是愣了一下:“瞧见什么?”

“……”淑云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脑袋。

她倒是忘了!今日奔着这离家甚远的城郊酒馆而来,想着虽无人认识,也怕遭人闲言碎语,却是特意梳了个姑娘家的发髻。

“我是个寡妇,孩子都在学堂念书了。”淑云无奈提醒。

对面的男人一脸惊讶,脱口而出道:“就你这娇俏模样,当真瞧不出来。”

淑云无语,觉得这人真是无理。

男人仿佛看穿她所想,略带斟酌道:“如此岂不正好?一非待字闺中、二非有夫之妇,照我大祈律法,凡良籍女子寡居便是独身,你若是看得上老子就和老子处个长久,看不上那便是露水姻缘,权当爽快一晚,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还能是过错不成。”

此话一出,酒劲尚存的淑云当真有些被诱惑到了。

本来她这个年纪还寡居,确是到了最想男人的时候,何况眼前这人还颇有几分姿色——是合她胃口的那类姿色。

但她可不敢简简单单就从了他,毕竟男人的嘴乃是骗人的鬼。

理智占了上风,又想起勤劳懂事的女儿,淑云忍住咽口水的冲动,仍是摇头拒绝。

不检点的猛汉子啥的,想借着酒劲趁虚而入,她……她才不稀罕。

“知道人家是寡妇,想着可以随意糟蹋轻贱,事后还能拍拍屁股走人、不用负责才是真吧?”淑云这样说道。

“岂会?”那男人瞪大了眼睛,表情郑重:“老子的意思是,事后你若是中意老子,老子便对你负责到底;事后若想两不相干,那老子决计不会找上门来干涉你过日子。此番言语天地为鉴,以我城西祥安街许记铁匠铺许淮山的人格担保,懂否?”

谢淑云瞧他连身份住址都报上了,分明是要干些情情色色的坏事,却一副义正辞严、诚意满满的模样,暗自好笑。

她把眼前这人归纳成为一个“瞧着靠谱的色鬼”,又因他身强体壮,总归是个不错的一夜情对象。

至于负责之类的好话,她倒是无甚所谓。

都老大不小的人了,两人既有自己的生活,互为过往云烟,又何必在意这种话的真假,当个耳旁风听听即可。

素了太久的小寡妇内心已然有些松动,不过还是不能让他轻易得逞,面上还是不应他。

“求你了,老子最近遇到些烦心事,实在憋闷得慌。”男人像是鼓足了最后一口气,把声音压得更低,往她这边挪了挪,接着道:“真不骗你,老子这烦心事可全然不比寻常人家那些鸡毛蒜皮的玩意儿,乃是大事受阻,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也急不得!因为一些原因,老子如今孤家寡人一个,举目无亲,无处寻求抒解和安慰,今天在这小小酒馆遇上了你这么个大美人儿,动了那样的心思,你若是不同意,老子回去弄墙上多狼狈……”

谢淑云不是很想听对方的故事,倒是最后一句差点让她笑出声来。

这么大个块头,语气可怜巴巴、说着奇奇怪怪的荤话还蛮可爱的。

她倒是未曾质疑对方卖惨,在她看来,世人经历不尽相同,铁打的汉子也并非没有烦恼和痛处。

谢淑云终究还是点了头。

算逑!

想她谢淑云从前行走江湖也算豪爽之人,相夫教女这些年可以说是尽职尽责、踏实本分,如今难得放纵一次,即便是露水情缘也不能怯了。

“既要人家舍‘身’陪君子,便自掏腰包寻个上好的去处,回头再安安稳稳把人家送回去,懂否?”她尚含泪光的桃花美眸灵动轻眨,学着他之前的调调,略带俏皮。

她仿佛不知道她那微醺泛红的容颜有多招人稀罕,谈笑间胜似出水芙蓉。

鸦羽般的睫毛湿漉漉,一颤一颤,忽闪忽闪,眼角还残留着清澈的泪光。

男人心头微热,轻而易举将她抱起。

“美人之命,自当遵从。”

谢淑云这才知道他笑起来是何模样——丰神俊朗,不外如是,那灿烂笑容更似天上星辰般璀璨夺目。

他腾出一只手,避开指节的厚茧,轻轻擦拭着她的泪痕。

“哪来的美丽伤心人儿,真叫老子一见钟情了!你若是跟了老子,老子怕是一辈子舍不得你掉眼泪。”

浑厚的嗓音顿了下,突然压的很低很低,低的仿佛只能给她听见,他凑到她耳边说:“老子想肏你的小逼,急得现在就想。”

谢淑云被这句话闹得血气上涌,浑身战栗了一瞬,羞红了脸。又已经决心把自己暂时交给他,故而半醉的娇颜埋进他怀里,再不言语。

男人转而大笑,笑得张狂,在回城的大道上抱着个姑娘,引来许多羡煞的目光。

夜还漫长,却因两人融入了彼此的温度,不再凝结成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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