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纽与唐妮从小一起长大,唐妮家又是那些女孩中最有钱的,曾父自然认为他们是一对。
对曾纽而言,订婚甚至结婚都不代表任何意义。父亲提出“回美国前,先和唐妮举行一个简单的订婚仪式”时,他压根没想过违抗父亲的要求。
虽说只是简单的订婚仪式,但对曾家和唐家来说皆非小事,仅挑选礼服就忙坏了曾纽。
装腔作势地招呼完宾客,好不容易趁机溜出人群到角落透气,曾纽便见到陈翰和傅宪两人边喝酒边眉飞色舞地畅谈着什么有趣的事,他立刻凑去想要参与其中。
“老大,你来啦,正要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
“噢?”曾纽扯松领带,翻了翻深邃的眼皮。
“那个男人来了哦……还跪在地上求人家要进来见你一面呢。”
“谁?”
“哈,老大,你也太狠了点。人家似乎对你念念不忘呢,你倒好,都忘记是谁了。”
曾纽眉头轻皱,难道他们说的是严斯谨?可是,那个老实又正经的男人会来找他?
“他在哪?”
听完陈翰简述大概经过后,曾纽一下摔碎酒杯,表情阴晴不定,道,“我出去一下。”
坐到双腿麻木,严斯谨望着不断有人进出的曾家,感觉好不热闹。
他,果然惹不起这家人。努力撑开一个笑容安慰自己,严斯谨的心却觉被掐得更痛。
“你在这里干嘛?”突然降落的低沈声音令严斯谨抬起头,曾经纯真的年少面容此刻冷淡而疏离,正用一双恶狠狠的眼盯住自己。
而倨傲地站在严斯谨面前的曾钮,心里却完全是另一种思绪。
得知对方来此寻找自己,曾纽的第一反应竟是雀跃不已。
那天晚上不欢而散后,严斯谨赶他离开的行为让他气了半天,可照现在看来,严斯谨果然仍对自己念念不忘,仍喜欢自己到把他奉在最高位。
这种骄傲大大满足曾纽的自恋,可仅几秒后,他又开始觉得嫌弃和抗拒,这个穷酸的男人不会被逼急了做出什么可怕的事吧。
即使再乐于这个男人痴恋自己,曾纽也不乐意被这个男人毁了。
严斯谨猛地离开地面,不顾发颤的双腿,“我,我只是有些话想问你。”
曾纽的眉头拧得更紧,“是谁告诉你我家地址的?”
“……你的未婚妻。”
听到对方不似从前的顺从语气,阴霾覆盖曾纽的脸。唐妮告诉他自己今天订婚的事了?“那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严斯谨惶然地瞪大眼,但像习惯似地很快平静,“我,不是来捣乱的。我只是……有话想问你而已。”
严斯谨明明一脸沮丧,但态度却故作清高,曾纽见了非常不惯也不适,他更喜欢严斯谨像以那样乖乖任自己摆布,一双深深迷恋的眼神注视自己。
“哼,量你也没胆子来捣乱。好了,你先回去吧。之前我有些事情是没告诉你实话,我有空会去找你。”
严斯谨的眼睛瞪得更大,事到如今,为什么这个人还可以这样脸不红心不跳、正义凛然地说着如此不要脸的话?
他难道不知道他的谎话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难道他的心就不是肉做的?
“不行!”严斯谨拔高音量,口气里增加抗拒,“你不能走,我要和你说清楚。”
“别开玩笑了!”发觉严斯谨眼里那既绝望又坚决的神色,曾纽真的有些害怕他会做出什么可怕举动,毕竟今天来的都是些名流。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到底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明白。”严斯谨攥紧曾纽的衣袖,“你告诉我,我真的不明白!”
担心被宾客发现两人关系,曾纽急于摆脱严斯谨的拉扯,只想赶快脱身,也不要惹什么麻烦,他胡诌道,“好好好,我会告诉你,你先回去,明天我就去找你。”
曾纽探手想要拨开严斯谨的纠缠。
严斯谨以为自己对曾纽早已断情,三天未谋面却在这刻见到,他一下意识到,自己依旧对他念念不忘。
三天中巨大的心理压力在见到罪魁祸首的那一刻,疯狂地爆发,他用力地抓紧曾纽的手,冲动地吼,“不!你不能走,你要说清楚,你不说清楚我不会离开!”
未料到一向温和善良的严斯谨,发起疯来会变成这种讨厌的样子,曾纽的态度变得不耐,“你给我松手!”
“不行!不行!我松了手你又会溜走的!每次你都是这样,突然就不见了!每次都是我被你骗得团团转!你哪里都别去,就在这里给我一个说法!”
渐渐,严斯谨的眼角湿润,泪水从他痛苦的脸上滑下,他并不常流泪,但自从曾纽出现后,他却变了。
嘴唇微颤,严斯谨不断嗫嚅,“你不能走……为什么,你给我一个说法……”
神情涣散的男人落下泪水的模样的确很可怜,但对此时的曾纽而言,他却更忧心四周的宾客,被男人拉扯哭泣的样子容易招人非议,他根本没仔细探究严斯谨到底求什么。
曾纽敏感而偏执地认为,严斯谨是在故意纠缠自己,破坏自己的订婚典礼。
虽对订婚这件事无所谓,但他决不能丢曾家的颜面。
“严斯谨,你先松手,让我进去订完婚,明天再和你说。”曾纽握住严斯谨的手,意外的冰冷让他不禁揣测,严斯谨到底在寒风中等了多久。
严斯谨的鼻和眼一样发红,泪水愈发汹涌,漆黑的眼底满是令人心碎的颜色,“不行,你不能订婚……你不能走,你告诉我……”
曾纽的眉间立刻浮现剧烈的反感,严斯谨真是来阻止他订婚的?
他就那么喜欢他?
尽管如此,他也不能心软。
曾纽下定决心,恐吓其,“严斯谨,我不可能不订婚。你松手,你不松手,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严斯谨瑟缩着上身,喃喃地重复着相似的话,手却始终不愿放开。
“少爷,需要帮助吗?”门口的保安被曾纽的手势唤上前。
曾纽用眼神示意后,两个保安靠近,掰开严斯谨细瘦的十指。
“不!不!”严斯谨扯破嗓门大喊,拼命挣扎着不肯放手。
曾纽再度使去一个眼色,一个保安捂住严斯谨的嘴,令一个用搬动将严斯谨往远离曾家的方向拖拉。
注意到严斯谨眼低泛起的痛楚,曾纽有些不忍,“当心点,不要伤了他。”
“是,少爷。”两个保安将严斯谨丢到很远的地方,看见严斯谨已像木偶一样不再乱动后,恶狠狠地丢下一句“别再找少爷的麻烦,不然你会很惨”的警告后,回到曾家。
而曾纽也早早回到屋中,迅速整理好刚才被弄乱的衣服,满面笑容地回到那尽是名流的宴会上。
坐在寒风中,严斯谨脸上的泪痕已经风干,心上的伤口也停止流血。
知道曾纽骗他之后,他从未像此刻,被绝望如此彻底地拥抱过。
他只是想要曾纽给他一个答案、一个解释而已,但对方却像见鬼似地将他无情丢出曾家!
曾纽的心真是冰做的吧!所以,他才能如此残忍。有钱人了不起吗,就能这样尽情践踏他的心和感情吗!
严斯谨明了,他对曾纽已再无疑问。
那个少爷,无情而恶毒,并不是人,他的心也不是人类的心。
因为好玩,曾纽前来玩弄自己,倾诉一堆假意的情话后,得意地等待自己跳进去,最后在他万劫不复之际,落井下石地将他推到更深的地方。
严斯谨失去指望和期待,他真的不想再见曾纽。他决心,忘记这个名字。就当回忆里曾有一个叫“小牛”的少年出现过,然后他就死了。
他不爱他了,更没了恨,只是失望和绝望而已。
“你真的爱上曾纽了?”严斯谨站起后打算离开,两个陌生的年轻人却噙着相似的微笑拦住他。
发觉他们穿着不俗,严斯谨猜想对方和曾纽是一丘之貉。他笑笑,“这不关你们的事。”
“哈哈……你真的喜欢上曾纽了?太有趣了!”两个年轻人笑得张狂,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你是白痴吗?他的脸很好看,很能骗人吧?他说“爱”你就相信了?你也太傻了!”
听见这些,严斯谨倒不觉得痛了,反正他心中的“小牛”已死。
见严斯谨似乎没有受刺激,陈翰和傅宪颇觉无趣。
本以为,他会又哭又闹,一个都三十的男人爱上曾家那个少爷,还闹死闹活,那多有趣!
可是眼前的男人却没那么做。
严斯谨慢慢怀疑,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是和曾纽一样,将人心当游戏玩?可是,他玩不起。
于是,不想理睬对方,严斯谨绕开两人。
“喂,你真的不知道曾纽是谁吗?”身后,一句满是不屑的语言刺向他的背脊。
随后,一把刀架到严斯谨的脖下,“老大,不记得了?”
严斯谨的身体瞬间冻结,那个噩梦……他并未忘记!
“哈哈,所以说你真的是白痴嘛。”
“啊!!!”立刻明白一切,严斯谨终于再也受不住刺激,疯乱地在寂静的夜色中尖叫。那声音,凄厉而又悲痛。
眼里蓄满泪水,他捂住耳朵飞奔于街头,消失在那些恶劣的嘲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