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柳玉莲求神仙救她,有声音答道:“吾神到了。”话音未落,不知哪里冒出一条黑暗,先把一张黄纸压在王霸天的脑袋下面,又从柳玉莲的百宝囊里掏出她的小印章在那纸上按,再把印放回去,然后一剑砍断了绳子,就地上一抄柳玉莲的小腰,夹在胳肢窝底下便向外走。

柳玉莲借着月光观看,见那黑影黑巾半蒙面,看不出长什么模样,但从露出的上半截脸看,并不见印象中孙大圣应有的长毛,只是感到他虽然身材削瘦,却十分有力,夹着自己彷佛夹着一捆棉花一般。

“大圣爷爷如何到此?”

那人也不答话,飘飘然飞上墙头,如飞而走,柳玉莲彷佛驾了云一般。

这一口气便走出十几里路,进了一片树林,树林深处有一座破庙,那黑影把柳玉莲夹进庙里,进了大殿后放在地上。

“大圣爷爷,这是您的庙堂么?怎么如此破败,小女子发个誓愿,定给仙家重修庙宇,再造金身。”

“呵呵,吾神并非泥胎,何用庙宇金身?”

那黑影笑着回答,然后把蒙面黑巾解了,柳玉莲一看,原来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瘦高的个子,长得仪表堂堂。

“高仙这般化身倒是十分英俊。”

柳玉莲看得痴了,脑袋还没转过弯儿边呢。

“算了吧。我哪是什么神仙?不过一个江湖小混混儿而已。”

“啊?你不是孙大圣?”

“傻瓜,我要是孙大圣,使的应该是金箍棒。再说,我还用连着铁镣子把你抱出来?”柳玉莲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脚现在仍然被铁箍铁链锁在那两根木杠子上,四仰八叉地躺着。

那年轻人就站在自己对面,自己叉开双腿的那个姿势实在是不雅。

“快帮我打开。”

一想到自己这个样子展示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柳玉莲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

“好,帮你打开。”

那年轻人说着便从兜囊里掏出?头和钻子来。

“你怎么还带着这东西?”

“我知道那帮人要算计你,一直在盯着他们,趁他们不防备,先顺手牵羊拿了这物件,要不你可就惨了。”年轻人说着,把柳玉莲的小手儿拉过来放在青石地面上,仔细把铆钉对准了石缝,放上钻子,几?头就冲开了,随后又冲开另一个手箍和两个脚箍,手脚十分利落。

“你知道他们要算计我?”

刚才怕人家一生气不管自己了,所以此时柳玉莲才问这个问题,她的心里多少有点儿不是滋味儿。

“那当然,要不我怎么能及时救了你呢?”

“那你为什么不事先警告我?害我差一点儿叫人欺负了。”

“我就是想告诉你,也得先知道他们要算计的是谁呀?你脸上又没写着:『我是玉乌龙』。再说,像你这么毛躁的丫头,也该让你长点儿记性,干什么事情先探听明白了再说,不然早晚吃大亏。就说今天这个事儿吧,你是好心不错,结果反弄个不占理,真告到衙门里,你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到时该打板子,该示众,就是少林方丈也不敢替你鸣冤啊。”

那口气就像大人教训小孩子一样,柳玉莲听了心里很不受用,不过人家毕竟是救了自己,又不好表现出来。

“那你干嘛不在那儿把我的手脚打开?”

“我是装神弄鬼儿救了你,在他们家里给你开锁?叮叮当当的,再把他家里的女人惊着了,不就穿帮了吗?”没想到这人心还真细。

“那些人是怎么回事?死了吗?”

“当然没有,我只是给他们下了点儿迷魂药,不消一顿饭的功夫就醒。”

“原来是用药。”

柳玉莲心里开始有些看不起这个人,江湖中用药算计人一向被视为屑小的行为:“大恩不言谢,日后定当报答。”

“你拿什么报答呀?”

那年轻人问道。

“这个……”

柳玉莲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语失,心里开始后悔,要知道江湖人一言九鼎,他要是藉机要自己嫁给他怎么办?

答应吧,自己一个堂堂白道女侠,嫁给一个下迷药的不入流角色,心里实在是不甘,不答应吧,自己出言无信,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哪?

“嘿嘿,报答的事儿就算了吧。只怕你日后要我救的时候多着呢,要是让你报答,怕你这辈子也报答不过来。”

“我不过是一时不小心,还总让你救?你这人太狂了吧?不是就会下迷药吗?”柳玉莲开始真的生气了。

“下迷药怎么了?行事只有善恶之分,不在手段。用迷药,即能救你,又能不伤人命,不是最好的办法吗?何必非要动刀动枪,见了血才罢?丫头,凡事多用用心,少用用气,人在气头儿上会变傻,你得好好改改这毛病。”

“我不用你教训。”柳玉莲真的开始恼了。

“怎么?真恼了?那我就不说了。你好自为之吧,我告辞了。”

“请教高姓大名,日后也好报答今日相救之恩。”

“我说了,不用你报答,至于我的名号,来日方长,有缘自会再相见。”那人走出殿门,忽然又转回来:“忘了告诉你,殿后有稻草和劈柴,你可以弄来把衣服烤烤干。还有,我用你的名义给王霸天留了字柬,叫他三日后巳时到东岳庙找你领罪。得饶人处且饶人,惩罚不如渡化。我走了。”说声走,转眼就不见了人。

柳玉莲这才知道,此人的轻功比自己强得多,只是这样的轻功,武艺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怎么倒会用下药这样下作的办法呢?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武功不行,只会下药,还是真如他所说,不愿意用武功救自己呢?

江湖中人,恩怨分明,自己受人救命之恩,就算把自己的性命给了人家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柳玉莲想起了被人家挟在胳肢窝底下时的样子,小腰儿被人家搂着,像老鹰抓着个小鸡子一样,随着对方的蹿蹦跳跃,自己的胸脯无法控制地在人家的胯部碰来碰去。

还有,刚才开镣铐的时候,手腕脚腕都被人家捏过了,这算不算是肌肤相亲呢?

如果算,自己这身子也只能是他的了。

只是……

这个家伙不过是个会使迷药的江湖小辈,跟自己这名门正派怎能相配,再说,这家伙说话也太气人了,要是嫁了他,哪还有好日子过呀?

柳玉莲在破庙里想了一整宿,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过了三日,柳玉莲去东岳庙开发了王霸天,又在忒州逗留一月,发现王霸天果然变了许多,这才启程,打算去苏杭一带游玩一番散散心。

柳玉莲回到客店,算还了房钱饭钱,拉出自己的大宛良马菊花骢上路了。

一路游山玩水,尽享自然美景,把在忒州的事忘了许多,心情自然也好了。

这一日,到了一处名叫李家镇的大镇甸。

柳玉莲对李家镇早有耳闻,知道每月逢五是李家镇的大集,十分热闹,加上江边风景优美,所以初三晚间就赶到镇南的悦来客栈,叫小二把马牵到后面喂上,又要了间上房住下。

次日一早,向小二点了早点,在房中吃了,便换上家常的衣服,出了店门往镇里走来。

那李家镇名虽为镇,实则是水旱双码头,比边远地方的县城人还多,虽然还没到正集,五街三市作买作卖的仍十分热闹。

柳玉莲信马由缰地逛着街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江边。

江边风景果然不错,滔滔大江一眼望不到边,成群的欧鸟在空中盘桓,并不时俯冲而下,在水面一掠而过,又冲上高空。

玉莲站在江边,看了一会子鸟,又看一会子放渔鹰的,然后向船码头走来。

码头上更是热闹,大大小小的船只来来往往不说,还有驾着一叶小舟叫卖的渔妇、拎着满当当的渔篓下船的钓翁、以及莺歌燕舞的游江花船。

柳玉莲雇了一只由一位三十来岁的船娘驾的小船,去江上好生游玩了一天,至晚方归。

次日一早,玉莲仍旧在自己房里吃了早点,又打扮了一番,又向城中而来。

初五是大集的正日子,比之昨日又热闹了几倍。

挤满了摊贩,卖吃食的,卖玩艺儿的,卖假古玩字画的,卖什么的都有。

街边的戏楼里也开了大戏,锣鼓家伙打得离着百十步就能听见。

柳玉莲走着,看着,不时停下来问问价,卖上几样本地特产的吃食,过了镇中心的十字街向西转,走不多远便到了西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