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巨人般的高达,屹立于大地之上。
周遭的树林灌木与这个屹立的身影相比,犹如小孩子们玩的积木一般矮小。
它那改装成武器的左手直指着那数百米开外的阁楼,炮口处的空气微微扭曲着,似是还有余温。
“得手了吗?”随着隐形立场的散去,一位披着黑色大衣的男子发言询问道,正是张幻。
“没有。”冰冷且不带感情的机械音回答道。
“天罚镭射炮灵能反馈读数异常,推测有高强度物体阻断狙杀路径。同时,由于炮击命中逸散的灵能干扰,‘德鲁伊’全方位情报监控系统无法探测房屋内具体情况。建议:直接执行B计划。”
“嘘~~~大个子,不行啊,这瞄了十分钟的一炮居然没得手。”
一旁,斜倚着一棵大树的金发剑士无奈地撇了撇嘴,随后绷紧了身子,站直了起来,就连他身后的那棵坚实的大树都被他这一动作震得了抖了一抖。
“……”巨大的机器没有回应金发剑士的这句讥讽,而是用缓慢却清晰的动作拆卸下了自己的右臂,换上了另一套战术设备。
“好了……”
作为此次行动领头人的张幻忍不住打了个圆场,心想这外号“小蛮牛”的哈尔西小哥真是名不虚传,自己虽说是与他初次合作,但也听说过这位老哥的“英勇事迹”,和自己所属的情报部打交道时行为乖张、不服守则,甚至屡次被情报部的上司们请去喝茶……
……但说到底,这归根结底还是怨情报部平时确实管的事儿有点多,并且很多时候由于要遵守保密条例,没法把话说得太清楚,导致被“战士阶级”的同僚们误解,久而久之,便遭到他们嫌弃……这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身为情报部的一员,他也习惯了。
但,这位“斯莫兰”上尉可不一样,他可是已故的卡迪安将军的旧部,同时也是被“王”亲自“升格”的机械生命体,几乎全程参与了五千多年前的那场“天堂之战”,可以说是老兵之中的老兵,传奇之上的传奇。
哈尔西这一个400岁都不到的新兵蛋子,用这个态度与这位老前辈说话,属实是有些没大没小了。
眼见这位令人头疼的老哥闭上了嘴不做声,而斯莫兰上尉对此也没有发表什么怨言,张幻便正了正神色,拿出了属于领导者的气势来:
“诸位,既然狙击计划已经失败,为了保证两位目标人物的安全,全体战斗人员自由突击!遭遇阻拦单位,格杀勿论!”
这充满杀意的宣告,立刻令在场以哈尔西为首的数位战士面色绯红,纷纷握紧了各自手中的武器。
“早当如此!哈!”随着一声爆喝,哈尔西抽出了他背后两把长剑中的一把,压低身子,向前方几百米的阁楼奔了过去。
随着一阵“咔哧咔哧~~~”的巨响,转眼的片刻功夫儿,剑士的身影已经向前突进了一二百米有余。
而在他身后的轨迹上,尽是被冲得面目全非的灌木藤蔓,其中甚至有碗口粗细的小树,也被一并撞断,厉害的甚至被连根拔起,根系附近泥土翻飞,简直像是被飞奔的巨兽践踏而过。
在他身后,是数位跟上去的王国战士,他们虽然不像在前面的那位先锋一样闹出多大的气势,但也是保持步伐沉稳而有力地推进着,犹如列队的战车,无愧他们被称作这个古老星际王国的锋刃、基石与后盾。
“‘蛮牛’吗?……哈,果然是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悄咪咪调查的这段时间是不怎么好熬啊,看起来哈尔西大哥也是给憋了一肚子冲劲儿了。”
在这群热血的男人们身后,坐镇指挥的张幻感叹道。
可没想到,有另外一个声音提出了质疑。
“嗯?我倒是觉得不太对……”张幻转过头,发现是随行而来的周医生,身着白衣的他手提着从不离身的医药箱,一边瞧着哈尔西冲锋的背影,一边摸着下巴,仿佛是在沉吟总结着什么。
而张幻则沉稳地等待着周医生的下文,没有说话,也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反驳而生气,其中一个原因,在于医生这个职业在圣灵王国中举足轻重,几乎与战士阶级一样受人尊敬;至于第二个原因嘛……其他人未必知道,身在情报部的他却一清二楚:那是因为周医生乃是现任大执政官-卡洛将军的亲传学生,并且是其十分看好的一位。
甚至有传言称,周医生的职称有希望从现在的“8级医官”被擢升为“大医官”!
王国的第四位“大医官”!
地位甚犹在战士阶级的“百夫长”之上。
就算这是尚没有真凭实据的小道传言,也足够看出,周医生在卡洛将军所在的医疗系统中的地位有多么重要。
说的直白点,周医生恐怕才是自己这个“特殊科考项目”团队中,身份最尊贵的人。
而周医生经过沉吟的数秒后,也终于继续评论道:
“那番姿态,与其说是‘蛮牛’,倒不如说更像是‘巨熊’呢。”
“做出扑食之势的‘巨熊’啊……”张幻沉吟道,“……您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像呢。”
……
“咚!!!”
随着一声巨响,金发的帅气剑士破墙而入,砖石在空中横飞,但那挺拔的身躯却只用落地的瞬间就摆好了架势,一把闪烁着银光的长剑剑指面前的一巫师六女仆。
“虽然我并不想对美丽的女士们动手,但是这种恶劣的绑架行为,多少也该停止了吧?”
用另一只手捋了捋自己的金发,哈尔西保持着绅士般的风度缓缓开口道。
“唔!”身为女仆大姐的YANG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目睹“家人”的死亡后,异常黑暗的灵能波动从她的身体内迸发出来。
只听“咔哧咔哧”几声,她那姣好的女性躯体上迸射出几道裂纹,沥青般的黑色粘液从中渗出,紧随着那之后的,是犹如怪物一般的不可名状的肢体,像是多种动物拼接而成,似羊似马,似犬似牛,通体黑色,同样沾满了那些可憎的黑色粘液。
几条肢体迅速朝房间的各个方向蔓延,在即将触及天花板和墙壁时,又一齐变向,朝着哈尔西夹击而来。
而眼前的金发剑士却是不慌不忙,只见他微微一笑,那条持着剑的胳臂如风般舞蹈起来,瞬间在面前拉起了数十道道银色的网路,华丽、迅速而又不失优雅。
“哧~~~哧~~~”几缕细密的切割声后,紧接着的,是YANG那怪物般变调而吃痛的低吼,数条断裂的肢体触手扑棱在地上,断口处干净而利落,犹自一颤一颤地,渗出黑色的脓血。
而YANG的身体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断肢剧痛,再也维持不了人形,“喀拉”一声,那美丽的人类女性皮囊从中间裂开,暴露出了那黑暗而丰壤的亵渎躯体——犹如树桩般的巨大黑色肉山膨胀开来,挤占了小半个房间。
浓郁的黑暗气息扑面而来,就连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哈尔西也不禁倒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当然,战术后撤步的他,目光还紧紧锁定在房间内那两位需要拯救的女士身上,见她们暂时还未被波及,他于站定之后也是身体微弯,小腿上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冲锋砍开一条血路。
但就在他侧后方位置的天花板上,一团透明而扭曲的靡靡之物却悄然摸了上来,那是在刚刚YANG展现怪物原型的混乱之中,也悄悄化为自己本质模样的女仆老三“星”。
星的原本面目,是来自外太空至暗空间的可怕捕食者,“StarVampire”,她们自一诞生就具有得天独厚的隐形的肉体,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可以得到在空中无声无息地漂浮能力。
待饥肠辘辘的她们寻到合适的猎物之后,就会默默蠕行到它们的身旁,用类似章鱼般的隐形触腕将猎物束缚住,然后伸出密密麻麻的尖牙,在猎物身上开出无数个小洞,在猎物越来越虚弱的挣扎之中缓慢地品缀,直到将猎物体内的最后一丝体液榨取干净。
然而,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她这番自成年之后从未失手的扑食动作,却被百米开外的某个存在一清二楚地看在了“眼”里。
在伏在地上的村民们憎恶而恐惧的目光中,“他”举起了手中的物体。
“嗡~~~~~~~~~”一阵细密的嗡鸣突兀的回响在房间中,紧接着又是好似细密的雨点打在肉体上的怪异声响,而后,塝人的烟尘与阳光一同从房间的上方涌入,在那原本的位置,天花板的一角已经不知所踪。
哈尔西早在这声音发出的前一刹那就一个迅捷的闪身错开了位置,源自一流战士的战斗直觉让他早就发觉了那背后的偷袭之物,只是摸不清她的具体位置。
在这前后夹击的不利形势下,他原本的选择是守株待兔,等待对手的行动,在那一刹那反戈一击。
但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却让他中止了原本的计划,因为他认得那声音,认得那可怕的嗡鸣。
那是“阿尔忒弥斯”重型机炮发射前的预热吟唱。
百米开外,巨大的机械战士斯莫兰卸下了手臂侧方的箱式弹链,那灼热的炮口在村民们恐惧的目光中,仍旧在散发着火红的怒气,仿佛是刚刚那短促的射击远远不够发泄似得。
然而事实上,就在刚刚的短短二点五秒射击之中,这种由战列舰近防密集阵系统改装而来“阿尔忒弥斯”机炮已经喷吐了超过1500发的穿甲钢钉,在恢复正常的“德鲁伊”全方位情报监查系统的锁定下,如密集的雨点一般,轰在了那隐形怪物的身上。
回到房间之中,侧身闪开的哈尔西有些同情地看着自己原本的位置,在那片血泊中,被打成了筛子的怪物正在地上抽搐蠕动着,生命的垂危令她渐渐丧失了与生俱来的隐形能力,半透明的如章鱼与海星混合物般的不可名状的粉色躯体暴露在空气中,躯体之上密密麻麻的牙齿让人看的头皮发麻,而在那细密的牙齿周遭,无数的小孔正渗出大量的鲜血,分不清究竟是怪物自己的,还是从她之前捕食到的猎物身上攫取的……只是现在,它们都一齐从那千百个孔洞中渗出,汇聚成溪流,蔓延在漆黑的地砖上。
“身上开出千百个洞,体液缓慢而无情地流失殆尽,直至死去。”这本来是被星捕食到的猎物们的可悲命运,但任谁也想不到,有这么一天,她也能亲身品尝到被她捕食的猎物们濒死前的无助。
深处激烈的战斗中,哈尔西的怜悯并没有持续太久,在确认了那个抽搐着的千疮百孔的怪物没有了威胁之后,哈尔西几个前踏步重新抢占了身位,锋利的长剑丝毫没有因为不合时宜的怜悯而迟钝,依旧毫不留情地切割着YANG伸来的触须。
YANG虽然是继承了黑暗与丰壤女神强大生命力量的女儿,在一颗普通星球的常规食物链中,已经凌驾顶层,但是在这片星空的绝对霸主圣灵王国所精心培养的王国战士面前,还是显得左支右绌,强大的生命力与修复力在这如碾压般态势的战斗中毫无成效。
哈尔西的姿态也悄悄发生了改变,手上的剑舞速度微微放缓,取代代之的是身体的重心下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蓄积。
终于,在那把长剑循着剑舞的动作挥舞到他头顶的那一刻,他那的未持剑的左手与之相汇,而后,是一次如雷霆般的重劈!
“噗~~!”
“噗~~!噗~~!”
不!
不是一次,是三次连续的重劈!
锐利的剑气有如实质,撕开了面前错综复杂的触手围墙,连带着狠狠在YANG那树桩般的巨大身躯上上开了三道裂口。
血肉横飞之间,那硕大的可憎身形再次被逼退了几尺,巫师与他的另外几位仆人被压到了死角。
“啧,主人,做点什么吧?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要玩完了。”女仆中绿发的二姐焦急地催促着,但巫师的眼中却只剩下了绝望。
(没用的……天罚行者和王国战士一齐出现,这意味着他们的高层一定在这穷乡僻壤的破落星球上发现了什么……所以才派出这种级别的战力来控制形势……反抗……不可能……可要逃?又该往哪儿逃……)
眼看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忠诚的三女仆千疮百孔地倒在血泊中,第一位女仆,也是她们之中最优秀、最能干的YANG也在不断地被人用剑从身上割去血肉……
也许是至亲的死亡驱散了巫师那常年的偏执执念……或许,让人死而复生,在这宇宙之中本就是一件天理不容的事情吧……就算是从伟大母神处取得的知识又如何?
知识跟财富一样,总是会要求它的所有者要拥有与其相配的能力来驾驭,不然只会为其招来灾祸。
当冷静与理智重回大脑后,巫师最后偏头看向了那个护在大小姐身前的小女仆,像啊~~多像啊~~可惜,她终究不是她……放弃执念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但倘若时机到了,却又如此地简单。
巫师释怀了。
经过短暂而又漫长的思想斗争,他最终决定,去做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我们……投降。”
“嗯?”哈尔西与挥舞触手的YANG听闻此言,立刻双双停止了交缠,那黑色的血肉丛蔓中伸出了一个人类的脑袋,从那轮廓中依稀能认出一张颇具姿色的俏脸,只是那看向主人的眼神之中却充斥着迷茫与不解。
有些事,一开始很难,但只要踏出最开始的一步,站稳脚跟,接下来的事情反倒就如顺水推舟一般容易了。
对于巫师来说,这是他自逃出狱后一千多年来的第一次认输讨饶,但是真正说出口之后,他心里反而一轻,刚刚胸口处那挤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也一扫而空,而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也重拾了方才因为事出突然,还没来得及发挥的口才技能。
“我等放弃抵抗,但还请求贵国应按照旧人类时代《日内瓦公约》,和《宇宙和平法》第10章的战争公约条例,给予我方战俘应有的待遇……”
“额……”
哈尔西皱了皱眉毛,说实话,在他晋升为正式公民、接受王国《基础战士教育》脱产培训的那段时期,对于讲师们教授的那些复杂繁琐的宇宙法律条文,他是一点都没记住。
要是他那从情报部离职的美丽妻子在这,说不定还能和这巫师交涉个一二三出来。
但他身为一个大老粗,平生只会用剑打交道,要他去做这个,还是有些为难了他。
“很抱歉,你说的那些宇宙法条,我对之丝毫不了解。而且,那些东西在这个地方恐怕也没什么用。这里是格兰赛法公爵的地盘,我们只不过是一群佣兵,接受了救他女儿的委托。”
“……佣……佣兵?”
如果不是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巫师已经被面前这位战士的话气笑了。
佣兵?
什么狗屁佣兵?
格兰赛法公爵虽然在这片大陆、这颗星球上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有能力调动无数资源和财富,但要说他有渠道能联系到、雇佣来星河之上那个可怕的圣灵王国的精锐战士为自己卖命?
就算把巫师的脑子取出来送给米戈中最疯狂的科学狂人改造十次,他都绝对不会相信这么离谱的说辞!
也许是自己身为投降者的诚意和姿态还不够……巫师一边这么担忧着,一边用精神力焦急地向着他的家仆们传达“放弃抵抗”的命令。
大姐YANG作为最早被他召唤的异界存在,自然是女仆中最忠心和听话的一个,尽管对眼前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战士有些许不服气,但她还是在犹豫片刻之后,自行解体了那异状的怪物身躯,从黑泥血肉中恢复人形,缓慢地起身,举起双手。
老三,星的那副惨状自然不必多说,眼下,已经处于气绝边缘的她,或许是最赞同主人投降命令的家伙。
女仆中的老四、老五和老六被巫师召唤到这个世界当初其实算是一个意外,三人加入这个家庭后本来也是混吃等死,顺便帮巫师做一些跑腿和处理实验材料的杂活,基本没有什么主见。
让她们去和强大到能压制大姐的敌人拼死拼活,她们心里更是一万个不情愿。
眼下有台阶下,她们自然不会反对。
唯有女仆中的二姐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与其他的姐妹不同,她是以某个宇宙种族访客的身份来此,协助巫师完成、并记录他那天马行空的重生实验的,毕竟就连能在宇宙中穿梭、并得意于改造肉体的她们,对死而复生的奥秘也是相当好奇的。
然而此时此刻,事情的发展似乎与当初召唤契约上签订的情形……有那么些许出入?
这要是被俘虏的话,她还能有机会重新回去与自己的族人团聚吗?
想到此处,她不禁摸向了腰间,那里有她当年前往这个世界之时,以防万一所携带的备用保命手段。
“砰!”
“砰!”
只不过,很遗憾,两声坚决而迅速的枪响,打断了二女仆的念头和行动。
连同她的身体和脑袋一起……
“噗……”倒地的闷响回荡在小房间里,之后则是一片短暂的寂静。
哈尔西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看着一位美人(起码是外表)曝尸于此是一件不怎么愉悦的事,但对于身后战友那坚决果断的狙击支援,他也不好挑剔什么。
而将二女仆的先前动作看在眼里的巫师,则是微微叹了口气,无声地默哀着这个曾经的得力实验助手和记录员。
“很抱歉,阿卜杜拉先生,看起来你的这位家眷并不想乖乖就范,我们只能采取一些相对激进的做法。”
巫师抬眼循着声音瞧去,只见一位身着黑色军大衣的年轻男子从房间大洞的缺口处显现身形,与他一同进入房间的还有几位手持各种武器的战士,而哈尔西则侧走两步为领头的人让出了位置,正是此次特别行动小队的领头人张幻。
“……希望你和你其他的几位家眷都能冷静、客观地看待这场意外。”
张幻的言辞与语气虽然都有着绅士般的客气,但那之中一股不容置疑的威胁之意却好似要弥漫整个房间。
(黑……黑衣……)虽然外人很难对圣灵王国的组织架构拥有全面的了解,但眼前的巫师却隐约明白,在战士中间出现一个黑衣情报官意味着什么……如果说他之前对圣灵战士们来这里的目的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好奇,现在则是彻底断绝了这种想法。
有些事情,哪怕是知道了一点,也会给知情者带来万劫不复的巨大麻烦。
“喂!!!旁边的几位帅哥,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啊?”
……
于是,这次绑架事件就这样在比安卡大小姐的大呼小叫中落下帷幕了。
周医生贴心地为她做了一次高规格的全身检查。
本来,让一个异性全方位观察自己的身躯,比安卡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是看在周医生的“面子”上——说的确切点,是那张帅气英俊的脸的“面子”上,还是同意了他的医疗服务。
而在为大小姐切除了一些“可疑的病变部位”并对其研究少许后,周医生似乎,给自己接下来新的研究课题成功找到了些许灵感,一头扎进了科研船的实验室里。
至于巫师和他的眷族,在征得格兰赛法公爵和他的女儿同意后,由几位战士乘飞船送去了圣灵王国最近的星空据点,而后由另一伙人接手押送往了卡洛将军的某个实验室,对于这些稀奇古怪又能与人正常交流的奇特生物,圣灵王国的研究机构向来是来者不拒。
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成为实验品的命运,不过,起码能保住一条命不是吗?
公爵在终于与自己的女儿团聚后十分激动,用一场极具排场的宴席招待了天上的诸位战士,虽然宴席气氛很好,但是公爵的心里也明白,面对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欠了他们一个人情的自己也是时候展现诚意了。
……三天后,就在张幻的耐心即将到达极限,忍不住要催促的时候,堪堪安排好了一切的格兰赛法公爵邀请他来到了家族墓地,与之一同前来的还有庞大的机械巨人斯莫兰,以及玩世不恭的哈尔西小老兄,而在那里等待的是几位上了年纪的矮小老者。
已经使用“德鲁伊”全方位情报分析系统提前检查过附近数十公里的斯莫兰知道,这里当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家族墓地,而是当年这一群流亡者的飞船残骸,这几位老者更是当年事件的亲历者。
与拥有灵能种族“不朽”特殊天赋的格兰赛法不同,没有此等馈赠的他们早已垂垂老矣,大多数同伴在这一千多年里早已随时间而去,在此等候的他们已经是当年那批亲历者中的最后一批人了。
他们一起向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行了一个古怪的礼节,对于这个星空之上曾经的霸主邻居,他们心里依然对其残存着应有的敬畏。
而当张幻终于踏入遗迹大门,见到那个被他们精心尘封之物的时候,即便是他,眼下也不禁动容。
那是一台巨大的,由合金、线路和能量节点复合而成的奇怪构造体,曾经在王国海军学院工作过的张幻自然对这样的东西见的多了,他甚至上手建造、拆解过不少,这是一台舰船的引擎。
但眼前的这一个,与他生平见过的所有引擎的构造都不同。
“曲速引擎……这种只存在于上一个宇宙纪元遗迹中的传说……它居然真的存在,真的被造出来了……”张幻这喃喃的自语,昭示了这尘封之物的伟大名讳。
“……保存相当地完整。”紧接其后的,是斯莫兰上尉冰冷的机械音,这是他用仪器简单扫描之后的评价。
“……这东西,足以改写下一次宇宙战争的形式!有了它,我们的一切太空行动便可以不受超空间航道的限制了!”张幻的神情里流露出难以想象的激动,整整50年了!
他追寻这东西的足迹足足50年了,一切终于有了回报。
“不明觉厉啊……这东西有那么厉害。”在场的众人之中,也只有哈尔西能保持如此天真简单的心态了。
(上交这东西的功勋,能让我晋升为百夫长吗?)其实他下面还有一句话想问,只不过碍于这特殊的气氛,没有说出来而已。
哈尔西无疑是幸运的,或者应该说,圣灵王国所有本次参与这次行动的人员都挺幸运的,这东西的分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
圣灵王国核心星域,“家园”的议事堂中。
“这么晚了还招我们过来,又有什么麻烦事?别告诉我又是我们的哪个混蛋邻居把远古墓穴挖塌方了,蹦出来那些个么蛾子。”
刘波一边打着哈哈一边伸手抢过了邵尔斯面前的那杯咖啡,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对于这个虽然有提携之恩,但是在那之后就一股脑地把麻烦事儿甩给自己的前领导&现同僚,刘波对他是一点儿都不客气,更别提这么大半夜地被这样薅过来开秘密小会。
圣灵王国三位最高行政长官的秘密小会。
相比起身为助理的刘波,一旁刚赶到的大执政官卡洛的情绪就平静多了,尽管也有点睡眼稀松,但也只是静静地看着邵尔斯,等着他的下文。
虽然——当他听到刘波那个吐槽般的猜想时,眉头还是明显皱了皱,显然是对以前那次影响了数个星区的“墓穴大流行病”忌讳颇深,当时那场大瘟疫便是出自某一个不倒斗就手痒的新生文明的“杰作”。
不过,当被召集来的两人看完简报之后,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睡意也一扫而空。
“这……曲速……”即便是巧舌如簧的刘老二此刻见到这种级别的大新闻也不住一时语塞。
“小张的确很能干,也很执着。原本我对他的追寻与执念是不抱什么希望的,甚至直到半个小时前我都还在坚持这一点……但似乎,他给了我们一个惊喜。”
“……很大的惊喜,”卡洛沉吟道,“曲速引擎,这将会是一场星际航行系统的革命,而现在,革命的火种握在了我们的手里。”
“……要保密,我建议列入S级……不,SS级国防秘密,”刘波也从刚刚的语塞中反应了过来,并且第一时间履行了大执政官助理的职责,规划了接下来要做什么,“设计者、建造者和所有相关知情人都要严格控制起来,务必不能让圣堂那边知道世界上有这种东西。”
“嗯,这正是我召你俩来的主要目的,咱们磋商一下,用什么方式来处理……他们,”邵尔斯顿了顿,一边制作着手工咖啡,一边继续用他那沉郁的腔调说道,“……罗姆人的残余和后裔。”
“罗姆啊……”刘波接话道,“……还真是个没人会想提及的国度——全民奉灵、贸然联系亚空间虚体、搞大规模灵能共鸣……呵!当年我记得咱们就曾给他们发出过警告,让他们别鼓捣那些邪门玩意儿,结果怎样?最后还不是爆了!”
刘波的点评中充斥着一股子火气,但是这的确是宇宙间大多数人对罗姆这个国度的印象共识,尽管他们最后的下场很是凄惨,但这干的糟糕事儿和留下的烂摊子确实谁都不喜欢,根本同情不起来。
7个星系的殖民星人口惨遭虚境存在吞噬,并在附近汇聚成了可怕的攻击一切的灵能聚合体,连带的受灾区域超过20个星系,死难人口超过200亿,这绝对不是能被时人轻松释怀的事情。
“……我也记得那一段儿往事,要不是当初我们当时正好全体公民会议刚散会,返程的雷维尔恰好路过那里,发现异常之后,以雷霆手段解决了诞生不久的数个主脑级大型灵能聚合体,那场风波恐怕还没法那么轻松地平息。”卡洛慢条斯理地评价着,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所以,怎么说?”大执政官试探着两位助理的意见,作为最高行政机构的三位成员,像这种级别的事务,一般都是由他们直接在这个封闭的会议室里做出决定。
三位成员,三张票数。
“我嘛……我的提议是做的保守、干净一点。”邵尔斯一边说着,一边向卡洛递上了一杯他刚冲好的咖啡,他的动作很绅士、语气很温和,但话语里流淌出的深意,却给这封闭的空间中平添了一股杀气。
“嗯……”接过了咖啡的卡洛先是一皱眉,通常这种保密事项,把知情者软禁起来就差不多了,全员处理掉的话,做的实在是有些残酷……但转念间,他又慢慢舒缓开了眉梢的肌肉——虽然是个意料之外的倡议,但却也在情理之中。
身为一个古老王国的掌权者,要顾全大局,面对这样一种完全可以改变战场形势的可怕器具,自然是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有时候卡洛确实很钦佩自己的这位左膀右臂,情报部总长、兼大执政官助理邵尔斯,日耳曼血统的他总是如机器一样稳重、保守,又精密,当然带着点那种不近人情的冷血,但身处这个对王国举足轻重的位置,这些却又全部都是必要的特质。
只不过……
“我……持保留意见。”大抵是曾经身为医生的使命感和荣誉感让卡洛对生命一直持有者应有的尊敬,他还是没有把话说死,空出了那么一线生机。
邵尔斯听罢,冲好了他的第二杯咖啡,递向那剩余的最后一人。
这个最高三人议会的规则是这样的:假如三者之中有一人提了倡议,那他需要再取得一人同意,形成多数;或者至少其余的两人都不反对此倡议,都默认,决定才能通过。
而现在,一票提出倡议,一票弃权。
于是,这最后的决定权,还有罗姆人遗民的最终命运,落在了刘波的手中。
“我反对啊~~我反对,”刘波站了起来,“从简报上面看,他们对于原型引擎的交付还挺配合的,虽然一开始有所隐瞒,但这是出于自保,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况且这也不符合我们圣灵王国的一贯作风。”
圣灵王国,虽然对外强势、霸道、甚至非常冷漠,但却绝不阴鸷残酷。
或许是对邵尔斯的冷血提议有那么些许芥蒂,刘波没有接那杯递上来的咖啡。
“……嗯,既然我的提议不予通过,”邵尔斯平和地撤回了递着咖啡的手,“那就考虑采纳一下小张的建议:对B211星系联通的两个超空间航道实行封锁,配一个标准战士班组建立太空哨站监视。你们看呢?”
“嗯……曲速引擎原型机现已经移交我们手里,当初从虚境仪式中取得灵感的主要设计人员也都不存于世,不存在复刻的可能,这样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是,小张的建议挺好,毕竟以他们现在的科技水平,就算有罗姆人的遗留科技帮助,想要脱离大气层,起码也要一二百年呢,这么长时间,够我们吃透技术,顺便把全部作战舰艇翻新几次了。”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
“好。”
“可以。”
7996年,12月17日凌晨3:25,三人议会又一次达成了一致决定。
有一位著名的华夏作家曾经说过:华夏人的性格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
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必须在这里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
但如果你主张将屋子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只不过,这种道理,反过来也是一样,假如有人一开始便提出要拆了屋顶,那若是碰上喜欢调和折中的华夏人,一定会上来劝他:别,只要开个窗子就行了。
邵尔斯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他若是先做那个主张拆屋顶的人,那么便总是会有那么一位曾经的下属、现在可靠的同僚来执行他的本意。
说起来,对于那位华夏作家的“调和折中”论调,邵尔斯还是有些不同意见的:不是仅仅只有华夏人喜欢调和折中,而是所有智慧生物的本性都如此。
而刘波呢,他做出刚刚那个反对的决定,或许也不能归结到华夏人的民族性格上去,而是他,他这个人的本性如此。
尽管自己第一次的提议被否决,但是邵尔斯却没有丝毫不快,在商讨完了一些细节问题后,他目送着两人的身影从这间绝密会议室的门口离去,伸手拿起了那杯咖啡,那杯被某人拒绝的咖啡。
他其实与刘波一样,都仍希望以温和的方式处理,这其一,是那个特殊行动小队发来了集体请愿,希望友好处理。
身为张幻的老师,他也并不想让学生太过难堪。
其二,这条线索当时是由他提供给张幻的,而这个学生寻根溯源,一步步查到了罗姆人的流亡地,若是再为了保守秘密进行封口,那自己岂不是成了这场屠杀的源头?
沾染上了因果?
邵尔斯一口抿了下去。
咖啡凉掉了么?却好像又有些余温。他觉得这样的温度就很不错。
话说回来,那第一杯被刘波抢去的咖啡,好像,大抵也是这个温度。
咖啡与会议一样,不温不火,便正好。
邵尔斯很满意现在这个由自己一手促成的三人会议。
……只是,他或许做梦也想不到,几年之后,他们三个的关系会以那种意想不到方式改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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