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8日,在省城吃过中饭,谢晚晴派公司车送张恪、许思返回海州。
许思的心情恢复如常,不过这天的天气阴霾,鱼鳞一样的云层压得很低,轿车开着空调,但是听着车窗外的风声,心里还是感觉到一丝的寒冷。
在车上,许思抬头透过车窗望着天边的云层,若有所思的说:“可能会下雪呢。”
张恪笑了笑,初中学过《看云识天气》的文章,但是他对这个完全不在行,云层压得这么低,也只以为要下雨,富贵园的房子有那种老式的箱式空调,机关大院的家里却要简朴一些,不过妈妈会将被子提前晒松软了,倒不用担心会太冷,说道:“下雪也不错,好几年没看到雪了。”
“瞎说,今天春节过后还下了两场大雪呢,你那时人不在海州?”
张恪嘿嘿一笑,没有应许思的话。
再过几年,或许是全球温室效应的影响,也或许是天气的周期变化,海州冬季是越来越暖和,很少有零下的天气出现。
即使下雪,也只是零星飘落一些,不成什么规模,或许根本称不上什么下雪,这样算来,是有好几年没有在海州看到雪了。
车出高速路口,阴霾的天空飘飘洒洒的下起大雪。
还没有到五点,云层比较厚的缘故,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灯也及时亮了起来。
雪花很大,在车窗外黑黢黢的,仿佛黑色的精灵在飘舞。
许思眼睛几乎贴到车窗上,凝视着车窗外的大雪;张恪看着同一侧,却凝视着车窗玻璃上许思地倒影。
绝美无瑕的脸庞、清澈的眼神,对着车窗外的雪花有着莫名的渴望与向往。
“先送你回家?”张恪问许思。
“嗯,”许思点点头,这些天真有些疲倦了,但是张恪的体贴与关心让她心慰,“你还要去公司吗?”
“不去了,有什么好去?”张恪手抱着脑袋,靠着座椅,很舒服的坐着。
“造纸厂新厂正式投产了,饮食广场的项目书应该制定完成了。你就不急着去看看?”
“有专业人士在,我哪有用武之地?”张恪笑着说。
“再说我一回海州就往公司赶,蒋薇、周复会抱怨我过度压迫他们的。今天晚上就算了,我老妈都好几天没见到我的,我得赏她个面子。”
“切,是怕挨训吧?”许思不屑一顾,张恪无论在谁面前都表现异常地沉稳与成熟,但提到他的妈妈,却会流露出很多地孩子气。
心想他在自己面前也是那样的孩子气。
这么想着,内心深处有着隐约地喜悦。
轿车进入市区。
正赶上下班的高峰期,经过海州一中的门口,放晚学的学生差不多拥堵了半条街。
大都是初中生的学生,今天是周日,走读生都不用留校自修,加上这个周末是寄宿生每个月惟一的休息天,放过晚学,学校里除了留值的教师,将没有什么人,也有一些留宿地学生不会回家,但绝不会太多。
汽车蚂蚁挪步地前移的。
车开得很慢,张恪打开车窗,让冷风吹到脸上,坐了这么长时间地车,多些感觉闷热。
许思只敢打开她那边的车窗一条缝,车速这么慢,打开车窗,还不让车外的人看个饱?
李芝芳穿着洋红色地羽绒服从东面骑过来,成熟迷人的脸庞正好闪过路灯光柱,让张恪看见。
张恪看着李芝芒骑车拐入学校,心想:高中部没有学生留校,她这时候回学校做什么?
张恪脑子猛闪了一下:这是今天!
要不是下雪、要不是看到李芝芳,张恪还想不到今天的特殊,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从今天过后,李芝芳、王炎斌还有曹光明三人的人生将迥然不同。
张恪拍了拍司机的肩膀,让他靠路边停下来,对司机说:“你先送许思回家,然后将车里的影碟机送给蒋薇……”
“你怎么在这里下车,不回家了?”
张恪本不想管这些破事,但是一旦事情发生,对杜飞的影响极大,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想起学校里还有些事,不送你回去了。”张恪打开车门,风卷着雪花拂到脸上,这是一九九四年的雪花,感觉真好,伸手接了几片雪花,想放到许思的手心上,已经融化成冰冷的几滴水,落在许思的手心里。
许思温柔的笑了笑,张恪将车门关上,看着车子远去,才转身朝校门走去。
时间还早,学校里还有许多学生,走到高中部教学楼前,抬头看见四楼的教室还亮着灯,不晓得谁还在教室里,想必李芝芳看到教室亮着灯,一定会先到教室看看。
“张恪,”杜飞的脑袋从阳台上探出来,张恪站在路灯下,没有刻意意掩藏,雪虽然大,还不能挡住人的视野,让杜飞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今天怎么会来学校?”
张恪就算是正常上课期间都可能随时消失,却在高中部统一休息的周末到学校来,确实够奇怪的。
其他人接连探出头,都是班委,没看见唐婧,张恪抬头问:“唐婧呢?”
“我们班委开会呢,唐婧请假没有过来,你不知道她去哪里?”杜飞头探出栏杆喊,“你快上来,外面雪这么大。”
张恪上了楼,李芝芳在教室里,看上去不像赶过来偷情的样子。
张恪也是事后道听途说,中间隔了这么多年,记不得即将会发生的细节,更不清楚她这时到学校来是专门跟王炎斌温存,还因为今天班上班委开会,大概是讨论下个月的演讲竞赛。
张恪坐进教室里,旁观班委们继续讨论,李芝芳问张恪有什么意见。
有些突然,张恪还以为李芝芳彻底忽视自己的存在呢。
张恪之前听唐婧念叨过一些,没往心里去,脑子里一直想着她跟王炎斌的事情。
反应有些短路,摇头说自己没什么意见。
李芝芳颇为失望让杜飞他们继续讨论。
李芝芳没有参加杜飞他们的讨论,抱着一叠试卷离开教室。
李芝芳一走,杜飞他们就没有正形,开始嘻笑打闹。
张恪与他们玩不到一起去,坐在一旁,有些落寞地感觉。
中间李芝芳又回来过一次,让大家回去。
其他人都先走了,张恪与杜飞拖在后面。
杜飞问张恪:“去哪里吃饭,你小子这些天请假去哪里了。怎么打听都打听不你的行踪。”从书包里掏出包烟来,递给张恪。
张恪哑然失笑。
都决定戒了,没想到杜飞这时候开始学会吸烟。
接过一支烟。
蹲在办公楼前花坛的阴影里,杜飞背着身子给两人点上烟,两人都藏着花树的阴影里,只有两点烟头在阴影中明灭着,不走到近处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两人。
办公楼好几个房间亮着灯,校领导的办公室在二楼。
过廊里的灯很明亮。
张恪与杜飞躲在暗处,将二楼过道的情形看得细致入微。
张恪抬手看了看表。
借着微弱的荧光,已经六点半了,就算有教师在学校里。
也没有多少了。
王炎斌走出校长室,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走到过道的西头,叩了几下教务处办公室的门,他没有等里面地人回应,就转身走来,从楼梯下来,在楼下犹豫了一会儿,抬头看见李芝芳从办公室出来,才转身往办公楼后面新建的科教楼走去。
杜飞将烟头在地上捻灭,张恪适应暗处地光线,看见杜飞的表情很凶恶,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小子知道李芝芳与王炎斌地关系?
李芝芳随后下了,也朝科教楼方向走过去。
之前在教室时,她的高跟鞋踩地踢踏响。
张恪虽然离得远,这时候校园里很安静,却没有听见她的高跟鞋击地的声音。
“操。”杜飞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脸形有些扭曲,又十分的凶恶。
张恪拍了拍他的肩膀,李芝芳与王炎斌地行为,在成年人看来,实属正常;但是十六岁地杜飞,大概无法接受他心目中的完美熟女形象遭到破坏。
“你知道李老师跟王炎斌地事情?”杜飞盯着张恪,“你怎么知道的?”
“我又不是瞎子,又不是笨蛋,谁看不出来啊?”张恪信口胡扯。
杜飞眼睛瞪圆,身上积了一层雪,将雪拍掉,甩膀子要走,张恪拉住他。
曹光明这时候从办公室出来,他走到王炎斌办公室前敲了敲门,没见里面有反应,蹑手蹑脚的移到李芝芳办公室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飞也似地下了楼,在楼下犹豫了一会儿,也转科教楼方向走过去。
杜飞让曹光明诡异的动作吓了一跳,问张恪:“曹光明去哪里?”
张恪还是将决定权交给杜飞,说道:“李芝芳与王炎斌在做什么事情,曹光明大概猜到,他要能当场捉奸的话,李芝芳与王炎斌都会身败名裂,他就可以顺利当上一中的校长了。”
“……”杜飞狠狠的吸了一口冷气,没有说什么,拳头捏得紧紧,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见他的肩膀在微微的颤抖。
张恪从他口袋里掏出香烟、打火机,递给他一支,替他点上。
对于十六岁的少年来说,这些事情可能太复了一些,只要经历过这些事,大概会突然成熟许多吧。
杜飞猛吸了一口烟,面相凶恶的朝科教楼走去,张恪悠然自得的点起一支烟,慢条理丝的抽了起来,将肩膀上积的雪抖掉,第二支烟抽到一半,就听见科教楼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惨叫,有什么东西从楼梯上滚下来,在安静的校园隐隐约约的听得见。
声音小了些,听不清楚,在张恪将手里的烟抽完,就听见李芝芳的尖叫:“杜飞,你住手,会出人命的!”
还留在办公室的老师都听到李芝芳的叫声,纷纷走到过道,彼此对看着,不确定声音从哪里传过来。
张恪将烟头丢掉,撒腿往科教楼跑,杜飞这小子虽然十六岁,却人高马大,好像不是他老子杜小山的种,他要真发了狠。
搞不好会出大事。
杜飞人骑在曹光明身上,一拳一拳狠狠的擂向曹光明的脸,李芝芳衣衫不整,她顾不上整理衣衫,跑过要抓住杜飞地手臂,却给他一甩丢到老远。
张恪箭步窜过去,抓住杜飞将要挥下的拳,猛然将他拉倒,见杜飞还要冲上去往死里揍曹光明,伸手一大耳刮子:“够了!”
办公楼那边的教师这时候才围过来。
看着混乱的场景,不晓得发生什么事。
曹光明身子弓在地上不停的颤抖。
脸上都是血迹,李芝芳倒在一边的地上。
衣衫零乱,杜飞身上、手上都是血,显然是曹光明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怎么回事?”数学组组长吴炳生才五十岁就一头白发,是学校里最有威望的教师,他伸手探了探曹光明的鼻息,回头吩咐一个年轻教师,“李老师。你快去打电话叫救护车。”盯着杜飞,很明显。
是杜飞动手打的人,学生竟然将老师打得这么惨,还得了。
他异常地恼火,厉声训道:“怎么回事,这么晚,你们怎么还在学校里?”
杜飞瞪着血红的眼睛,丝毫不畏惧。
张恪踢了他一下,对吴炳生说:“我跟杜飞躲在楼梯口抽烟,给曹老师跟李老师过来看见,曹老师不分青红皂白地抽了杜飞一巴掌,杜飞就发疯似的打曹老师,我跟李老师怎么拉都不住,李老师都给他推倒了好几次。”
借着路灯,大家都清晰看见杜飞左脸地鲜红手印,真清楚,可见那一巴掌的力度。
张恪也是为了将杜飞抽醒,才用了狠劲。杜飞这时候看见大家都看着他的左脸,才意识到疼,捂起左脸,还是一声不吭。
……………………
李芝芳整理衣衫,大家都以为是她在劝阻杜飞时,衣衫都搞凌乱的,她听到张恪这么说,愣在那里,左右惶然的张望,看不到王炎斌的影子。
吴炳生掉头看了李芝芳一眼,也不是怀疑张恪的话,这里李芝芳是教务处主任,事情怎么处理得听她意见,问她:“李主任,这事情怎么处理?”
李芝芳心乱如麻,她没有勇气戳破张恪明显是维护她跟杜飞地谎言,但是又知道这谎言怎么可能不被别人戳破,见大家都把目光注视她,见曹光明躺在地上抽搐,惶然地说:“是不是先送曹老师去医生?”
吴炳生都吩咐人去叫救护车,她这话等于没说,大家也没有指望女老师能处理这种突然事件,杜飞是西城区委书记杜小山的儿子,又是曹光明先动手打人,留下来地老师都不吭声。
“王校长人呢?”吴炳生突然意识到王炎斌没有出现,记得他人还在办公室里,没有离开学校。
张恪暗骂一声,这龟儿子,溜得倒快,事情处理不好,你个龟儿子逃天上去!
“要么没听见?”有个教师说,“我去办公室喊他去。”他拐过前面那栋楼就折身返回,王炎斌跟在他后面出现了。
王炎斌强作镇定的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他躲在一边观看形势呢。
假意听旁边教师汇报了一遍,他说道:“先将曹老师送医院去,时间不早了,让两个学生先回去,事情留到明天再处理。”
张恪见杜飞头犟在那里,还没能彻底的恢复理智,拉了他一把,半拽着他离开科教楼。
走到办公楼前,杜飞才回过魂似地问张恪:“走,陪我喝酒去。”
“脸疼不疼?”张恪见他点头,“知道疼还不清醒一点,赶尽联系你老子,曹光明不死也要丢半条命,你以为陪你喝酒就没事了?你他妈的怎么下手这么狠?”
张恪没理他委屈着要说什么,让他去将身上的血迹洗掉一些,然后到校门外的报亭来。
不敢确定能立即联系上杜小山,张恪只记得杜飞家里的电话,不过西城区委的电话可以打114询。
杜飞的妈妈在家,张恪问了杜小山的大哥大号码,无法接通,打到西城区委,总机根本不帮你传话,等到杜飞出来,才打通杜小山秘书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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