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数日,小凤与武青婴每每携手而来,张无忌便锁住门窗,开始一番风流快活,更是趁机研习先前所悟的房中秘术“入天宫”,将两女折腾的欲仙欲死,身子也越发健壮这般日子,真好似天上神仙过,媲美帝王家,更令张无忌欢喜意外的是,那火辣娇蛮的红衣美人朱九真,近些日子也常常来看望自己像大姊姊服侍生病的弟弟一般,伴在床边,唱歌猜谜、讲故事说笑,细心体贴,无微不至这对张无忌来说,可真是意外收获,当下里不禁心中得意,开始盘算着找寻机会,把这朱九真也收入胯下。
于是在张无忌伤愈以后,除却与小凤武青婴私会之外,每日都拿出大半天和朱九真在一起朱九真也对他亲热的紧,跟父亲学武之时,对张无忌也毫不避忌,总是叫他在一旁观看。
朱长龄曾两次露出口风,有收他为徒之意,愿将一身武功相传,但见他并不接口,此后也就不再提了,但待他极尽亲厚,与自己家人弟子丝毫无异。
朱家武功与书法有关,朱九真每日都须习字,也要张无忌伴她一起学书。
张无忌自从离冰火岛来到中土后,一直颠沛流离、忧伤困苦,那里有过这等安乐快活的日子?
转眼到了二月中旬,这日张无忌和朱九真在小书房中相对临帖丫鬟小凤进来禀报:“小姐,姚二爷从中原回来了。”
朱九真大喜,掷笔叫道:“好啊,我等了他大半年啦,到这时候才来。”
牵着张无忌的手,说道:“无忌弟,咱们瞧瞧去,不知姚二叔有没给我买齐了东西。”
张无忌悄咪咪给小凤一个眼色后,又携手和朱九真走向大厅,开口问道:“姚二叔是谁?”
朱九真道:“他是我爹爹的结义兄弟,叫做千里追风姚清泉。去年我爹爹请他到中原去送礼,我托他到杭州买胭脂水粉和绸缎,到苏州买绣花的针线和图样,又要买湖笔徽墨、碑帖书籍,不知他买齐了没有。”
跟着解说,朱家庄僻处西域昆仑山中,精致些的物事数千里内都无买处。
昆仑山和中土相隔万里,来回一次动辄两三年,有人前赴中原,朱九真自要托他购买大批用品了。
两人走进厅门,只听得一阵呜咽哭泣之声,不禁都吃了一惊,进得厅来,更是惊诧,只见朱长龄和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汉子都跪在地下,相拥而泣。
那汉子身穿白色丧服,腰上系了一根草绳。
朱九真走近身去,叫道:“姚二叔!”
朱长龄放声大哭,叫道:“真儿,真儿!咱们的大恩人张五爷,张……张五爷……他……他……已死了!”
朱九真惊道:“那怎么会?张恩公……失踪了十年,不是已安然归来么?”
姚清泉呜咽着道:“咱们住得偏僻,讯息不灵,原来张恩公在四年多以前,便已和夫人一齐自刎身亡。我还没上武当山,在陕西途中就已听到消息。上山后见到宋大侠和俞二侠,才知实情,唉……”
张无忌越听越惊,明白了他们所说的“大恩人张五爷”正是自己的生父张翠山,不禁心底一阵疑惑,不知父亲对他们有何等恩情,竟让这等豪侠痛哭流涕。
眼见朱长龄和姚清泉哭得悲伤,朱九真也是泫然落泪,张无忌忍不住便要上前吐露自己的身分,但转念一想:“妈妈当初教我,防人之心不可无,纵使这一家子看着都是仁善好人,也须得再观察一二,后做决定”于是静静站在一旁,并不做声。
过不多时,只听得院内哭声大作,朱夫人扶着丫鬟,走出厅来,连连向姚清泉追问。
姚清泉悲愤之下,也忘了向义嫂见礼,当即述说张翠山自刎身亡的经过。
张无忌虽然强忍,不致号哭出声,但泪珠已滚滚而下,指尖将手掌攥出血来,心中立誓,不报此仇,决不为人。
大厅上人人均在哭泣流泪,谁也没留心到他。
朱长龄突然手起一掌,喀喇喇一声响,将身边一张八仙桌打塌了半边,说道:“二弟,你明明白白说给我听,上武当山逼死恩公恩嫂的,到底是哪些人?”
姚清泉道:“我一得到讯息,本来早该回来急报大哥,但想须得查明仇人的姓名要紧。原来上武当山逼死恩公的,自少林派三大神僧以下,人数着实不少,小弟暗中到处打听,这才耽搁了日子。”
当下将少林、崆峒、峨嵋各派、海沙、巨鲸、神拳、巫山等帮会中,凡是曾上武当山去勒逼张翠山的,诸如空闻方丈、空智大师、何太冲、静玄师太、关能等等的名字都说了出来。
朱长龄慨然道:“二弟,这些人都是当今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好手,咱们本来是一个也惹不起的。可是张五爷待我们恩重如山,咱们便是粉身碎骨,也得给他报此深仇。”
姚清泉拭泪道:“大哥说得是,咱哥儿俩的性命,都是张五爷救的,反正已多活了这十多年,再交还给张五爷,也就是了。小弟最感抱憾的,是没能见到张五爷的公子,否则也可转达大哥之意,最好是能请他到这儿来,大伙儿尽其所有,好好的侍奉他一辈子。”
朱夫人絮絮询问这位张公子的详情。
姚清泉只道他受了重伤,不知在何处医治,似乎今年还只有八九岁年纪,料想张三丰张真人定要传以绝世武功,将来可能出任武当派的掌门人。
朱长龄夫妇跪下拜谢天地,庆幸张门有后。
姚清泉道:“大哥叫我带去送给张恩公的千年人参王、天山雪莲、玉狮镇纸、乌金匕首等等这些物事,小弟都留在武当山上,请宋大侠转交给张公子。”
朱长龄道:“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转头向女儿道:“我家如何身受大恩,你可跟张兄弟说一说。”
朱九真携着张无忌的手,走到父亲书房,指着墙上一幅大中堂给他看。
那中堂右端题着七字:“张公翠山恩德图”。
张无忌从未到过朱长龄的书房,此时见到父亲的名讳,已是泪眼模糊,只见图中所绘是一处旷野,一个少年英俊的武士,左手持银钩、右手挥铁笔,正和五个凶悍的敌人恶斗。
张无忌知道这人便是自己父亲了,虽然面貌并不肖似,但依稀可从他眉目之间看到自己的影子。
地下躺着两人,一个是朱长龄,另一个便是姚清泉,还有两人却已身首异处。
左下角绘着一个青年妇人,满脸惧色,正是朱夫人,她手中抱着一个女婴。
张无忌凝目细看,见女婴嘴边有一颗小黑痣,那自是朱九真了。
这幅中堂纸色已变淡黄,为时至少已在十年以上。朱九真指着图画,向他解释。
原来其时朱九真初生不久,朱长龄为了躲避强仇,携眷西行,但途中还是给对手追上了。
两名师弟为敌人所杀,他和姚清泉也被打倒。敌人正要痛下毒手,适逢张翠山路过,仗义出手,将敌人击退,救了他一家的性命。
依时日推算,那自是张翠山在赴冰火岛前所为。
朱九真说了这件事后,神色黯然,说道:“我们住得隐僻,张恩公从海外归来的讯息,直至去年方才得知。爹爹曾立誓不再踏入中原一步,于是忙请姚二叔携带贵重礼物,前去武当山拜见,哪知道……”
说到这里,一名书童进来请她赴灵堂行礼。
朱九真匆匆回房,换了一套素净衣衫,和张无忌同到后堂。
只见堂上已摆列两个灵位,素烛高烧,一块灵牌上写着“恩公张大侠讳翠山之灵位”,另一块写着“张夫人殷氏之灵位”。
朱长龄夫妇和姚清泉跪拜在地,哭泣甚哀。张无忌跟着朱九真一同跪拜。
朱长龄抚着他头,哽咽道:“小兄弟,很好,很好。这位张大侠慷慨磊落,实是当世无双的奇男子,你虽跟他不相识,无亲无故,但拜他一拜,也是应该的。”
当此情境,张无忌更不能自认便是这位“张恩公”的儿子,心想:“那姚二叔传闻有误,说我不过八九岁年纪,此时我便明说,他们也一定不信。”
忽听姚清泉道:“大哥,那位谢爷……”
朱长龄咳嗽一声,向他使个眼色,姚清泉登时会意,说道:“那些谢仪该怎么办?要不要替恩公发丧?”
朱长龄道:“你瞧着办罢!”
张无忌心想:“你明明说的是‘谢爷’,怎地忽然改为‘谢仪’?谢爷,谢爷?难道说的是我的义父么?”
这一晚他想起亡父亡母,以及在极北寒岛苦度余生的义父,思潮起伏,又怎睡得安稳?
次晨起身,听得脚步细碎,鼻中闻到一阵幽香,见朱九真端着洗脸水走进房来。
张无忌一惊,道:“真姊,怎………怎么你给我……”
朱九真道:“佣仆和丫鬟都走干净了,我服侍你一下又打甚么紧?”
张无忌更是惊奇,问道:“为……为甚么都走了?”
朱九真道:“我爹爹昨晚叫他们走的,每人都发了一笔银子,要他们回自己家去,因为在这儿危险不过。”
张无忌心中一惊,不知小凤去到哪里,正要开口问询。
却又听到朱九真顿了一顿,说道:“你洗脸后,爹爹有话跟你说。”
张无忌胡乱洗了脸。朱九真给他梳了头,两人一同来到朱长龄书房。这所大宅子中本来有七八十名婢仆,这时突然冷冷清清的一个也不见了。
朱长龄见二人进来,说道:“张兄弟,我敬重你的仁侠心肠,英雄气概,本想留你在舍下住个十年八载,可是眼下突起变故,逼得和你分手,张兄弟千万莫怪。”
说着托过一只盘子,盘中放着十二锭黄金,十二锭白银,又有一柄防身的短剑,说道:“这是愚夫妇和小女的一点微意,请张兄弟收下,老夫若能留得下这条性命,日后当再相会……”
说到这里,声音呜咽,喉头塞住了,再也说不下去。
张无忌原本就是宽厚的少年,纵使性情大变后,也不过是多了些狂放不羁,坚定果决,到底是爱恨分明的少年。
今日见到朱长龄竟是这般舍身报恩,大义凌然的豪侠,不禁心中澎湃,感叹一句人不负我,我不负人!
当即闪身让在一旁,昂然道:“朱伯伯,小侄虽然年轻无用,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府上眼前既有危难,小侄决不能自行退避。纵然不能帮伯父和姊姊甚么忙,也当跟伯父和姊姊同生共死。”朱长龄劝之再三,张无忌只是不听。
朱长龄叹道:“唉,小孩子家不知危险。我只有将真相跟你说了,可是你先得立下个重誓,决不向第二人泄漏机密,也不得向我多问一句。”
张无忌跪在地下,朗声道:“皇天在上,朱伯伯向我所说之事,若是我向旁人泄漏,多口查问,教我乱刀分尸,身败名裂。”
朱长龄扶他起来,探首向窗外一看,随即飞身上屋,查明四下里确无旁人,这才回进书房,在张无忌耳边低声道:“我跟你说的话,你只可记在心中,却不得向我说一句话,以防隔墙有耳。”
张无忌点了点头。
朱长龄低声道:“昨日姚二弟来报张恩公的死讯时,还带了一个人来,此人姓谢名逊,外号叫作金毛狮王……”张无忌大吃一惊,身子发颤。
朱长龄又道:“这位谢大侠和张恩公有八拜之交,他和天下各家各派的豪强都结下了深仇,张恩公夫妇所以自刎,便是为了不肯吐露义兄的所在。谢大侠不知如何回到中土,动手为张恩公报仇雪恨,杀伤了许多仇人,只是好汉敌不过人多,终于身受重伤。姚二弟为人机智,救了他逃到这里,对头们转眼便要追到。”
“对方人多势众,我们万万抵敌不住。我是舍命报恩,决意为谢大侠而死,可是你跟他并无半点渊源,何必将一条性命陪在这儿?张兄弟,我言尽于此,你快快去罢!敌人一到,玉石俱焚,再迟可来不及了。”
张无忌听得心头火热,又惊又喜,万想不到义父竟会到了此处,问道:“他在哪……”
朱长龄右手迭出,按住了他嘴巴,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许说话。敌人神通广大,一句话不小心,便危及谢大侠的性命。你忘了适才的重誓么?”
张无忌点了点头。
朱长龄道:“我已跟你说明白了,张兄弟,你年纪虽小,我却当你是好朋友,跟你推心置腹,绝无隐瞒。你即速动身为要。”
张无忌道:“你跟我说明白后,我更加不走了。”
朱长龄沉吟良久,长叹一声,毅然道:“好!咱们今后同生共死,旁的也不用多说。”
事不宜迟,须得动手了。
“当下和朱九真及张无忌奔出大门,只见朱夫人和姚清泉已候在门外,身旁放着几个包袱,似要远行。”
张无忌东瞧西望,却不见义父的影踪。
朱长龄晃着火折,点燃了一个火把,便往大门上点去。
顷刻间火光冲天而起,火头延向四处,原来这座大庄院的数百间房屋上早已浇遍了火油。
“西域天山、昆仑山一带,自来盛产火油,常见油如涌泉,从地喷出,取之即可生火煮食。朱家庄广厦华宅,连绵里许,但在火油助燃之下,焚烧极是迅速。”
张无忌眼见雕梁画栋都卷入了熊熊火焰之下,心下好生感激:“朱伯伯毕生积蓄,无数心血,旦夕间化为灰烬,那全是为了我爹爹和义父。这等血性男子,世间少有,看来母亲所言世人皆恶太过,以后须得多学爹爹,广施善行才对。”
当晚朱长龄夫妇、朱九真、张无忌四人在一个山洞中宿歇。
朱长龄的五名亲信弟子手执兵刃,由姚清泉率领,在洞外戒备。
这场大火直烧到第三日上方熄,幸而敌人尚未赶到。
第三日晚间,朱长龄带同妻女弟子,和姚清泉、张无忌从山洞深处走去,经过黑沉沉的一条长隧道,来到几间地下石室之中。
石室中粮食清水等物储备充分,只是颇为闷热。
朱九真见张无忌不住伸袖拭汗,笑问:“无忌弟,你猜猜看,为甚么这里如此炎热?你可知咱们是在甚么地方?”
张无忌鼻中闻到焦臭,登时醒悟:“啊,咱们便是在原来的庄院之下。”
朱九真笑道:“你真聪明。”
张无忌对朱长龄用心的周密更是佩服。
敌人大举来袭之时,眼见朱家庄已烧得片瓦不存,只有向远处搜寻,决不会猜到谢逊竟是躲在火场之下。
他见石室彼端有一铁门紧闭,料想义父便藏在其中,虽是亟盼和义父相见,一叙别来之情,但想眼前步步危机,连朱长龄都不敢去和他说话,自己怎能轻举妄动?
倘若误了大事,自己送命不打紧,累了义父和朱家全家性命,那是多大的罪过?
在地窖中住了半日,炎热渐减,各人展开毛毯,正要就寝,忽听得一阵急速的马蹄声远远传来,不多时便到了头顶。
只听得一人粗声说道:“朱长龄这老贼定是护了谢逊逃走啦,快追,快追!”各人虽在地底,上面的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原来地窖中有铁管通向地面,传下声音。
但听得马蹄声杂沓,渐渐远去。
这一晚在头顶上经过的追兵先后共有五批,有昆仑派的、崆峒派的、巨鲸帮的,另外两批人却听不出来历。
每一批少则七八人,多则十余人,兵刃铿锵,健马嘶吼,无不口出恶言,声势汹汹。
张无忌心想:“我义父若非双目失明,又受重伤,那会将你们这些么魔小丑放在心上?”待第五批人走远,姚清泉拿起木塞,塞住了铁管口,以免地窖中各人说话为上面偶然经过之人听见。
但他话声仍是压得极低,说道:“我去瞧瞧谢大侠的伤势。”朱长龄点了点头。
姚清泉伸手扳动门旁的机括,铁门缓缓开了。
他提着一盏火油灯,走进铁门。
这时张无忌再也忍耐不住,站起身来,在姚清泉背后张望,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向里而卧。张无忌乍见义父宽阔的背影,登时热泪盈眶。
只所姚清泉低声道:“谢大侠觉得好些了么?要不要喝水?”突然间劲风响处,姚清泉手中的火油灯应风而灭,跟前砰的一声,姚清泉被谢逊一掌击出,飞出铁门,重重摔在地下。
只听谢逊大声叫道:“少林派的,昆仑派的,崆峒派的众狗贼,来啊,来啊,我金毛狮王谢逊怕你们不成?”
朱长龄叫道:“不好,谢大侠神志迷糊了。”
走到门边,说道:“谢大侠,我们是你朋友,并非仇敌。”
谢逊冷笑道:“甚么朋友?花言巧语,骗得倒我么?”
大踏步走出铁门,发掌向朱长龄当胸击来,这一掌劲力凌厉,带得室中那盏油灯的火焰不住晃动。
朱长龄不敢挡架,转身闪避,谢逊左手一拳直击他面门。
朱长龄逼不得已,举臂架开,身子一晃,退了两步。
张无忌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禁吓得呆了。
那谢逊拳掌如风,凌厉无比,朱长龄不敢与抗,只是退避。
谢逊一掌击不中朱长龄,扫在石墙之上,但见石屑纷飞,若是中在人体,那还了得?
那谢逊长发披肩,双目如电,脸上血污斑斑,口中荷荷而呼,掌势越来越猛烈。
朱夫人和朱九真吓得躲在壁角。
朱长龄见他拳掌攻到,只得将身边的木桌推过去一挡。
谢逊砰砰两拳,登时将那桌子打得粉碎。
张无忌茫然失措,张大了口,呆立在一旁,眼见这个“谢逊”绝不是他义父金毛狮王谢逊。
他义父双眼早盲,这人却目光炯炯。
只见这大汉一掌打出,朱长龄背靠石壁,已是退无可退,但并不出手招架,叫道:“谢大侠,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不还手。”那大汉毫不理会,一掌打在他的胸口。
朱长龄神色极是痛苦,叫道:“谢大侠,你相信了么?”
那大汉喝道:“狗贼,再吃我一拳!”
又是一拳打去。
朱长龄喷出一口鲜血,颤声道:“你是我恩公义兄,便打死我,我也不还手。”
那大汉狂笑道:“不还手最好,我便打死你。”
左一拳,右一拳,齐中胸腹。朱长龄“啊”的一声惨呼,身子软倒。那大汉更不容情,又出拳打去。
张无忌抢上一步,举臂拼命挡格,只觉这一拳劲力好大,一震之下,几乎气也透不过来,当下不顾生死,叫道:“你不是谢逊,你不是……”
那大汉怒道:“你这小鬼知道甚么?”
举脚向他踢去。
张无忌闪身避开,大叫:“你冒充金毛狮王,不怀好意,假的,假的……”
朱长龄本已委顿在地,听了张无忌的叫声,当即挣扎爬起,指着那大汉叫道:“你……你不是……你骗我……”
突然一大口鲜血喷出,射在那大汉脸上,身子向前一跌,顺势便点了他右乳下的“神封穴”。
朱长龄重伤之后,已非那大汉的敌手,却借着喷血倾跌,出其不意,以家传“一阳指”手法点中了他大穴。
朱长龄又在他腰胁间补上两指,自己却也已支持不住,晕倒在地。
朱九真和张无忌忙抢上扶起。
过了一会,朱长龄悠悠醒转,问张无忌道:“他……他……”
张无忌心下愧疚,不由道:“朱伯伯,我再也不能隐瞒,你所说的恩公,便是家父。金毛狮王是我义父,我怎会认错?”
朱长龄摇了摇头,微微苦笑,脸上神色自是半点也不相信。
张无忌道:“我义父双目已盲,这人眼目完好,便是最大的破绽。我义父在海外失明,此事外间无人知晓。这人前来冒充,却不知我义父盲目这回事。”
朱九真喜道:“无忌弟,你当真是我家大恩公的孩子?这可太好了,太好了。”
朱长龄兀自不信。
张无忌只得将如何来到昆仑的情由简略说了。
姚清泉旁敲侧击,问他武当山上诸般情形,又询问张翠山夫妇当日自刎的经过,听他讲得半点不错,这才相信。
朱长龄却仍感为难,说道:“倘若这孩子说谎,咱们得罪了谢大侠,那可如何是好?”
姚清泉拔出匕首,对着那大汉的右眼,说道:“朋友,金毛狮王谢逊双目已毁,你既要学他,便须学得到家些,今日先毁了你这对招子。我姓姚的上了你大当,若不是这位小兄弟识破,岂非不明不白的送了我朱大哥性命?”
说着匕首向前一送,刀尖直抵他眼皮,又问:“你到底是甚么人?为甚么冒充金毛狮王?”
那大汉怒道:“有种便一刀将我杀了。我开碑手胡豹是甚么人?能受你逼供么?”
朱长龄“哦”的一声,道:“开碑手胡豹!嗯,你是崆峒派。”
胡豹大声道:“天下各门各派,都知朱长龄要为张翠山报仇,常言道得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姚清泉喝道:“你这人恁地恶毒!”
匕首一低,便往他心口刺去。
朱长龄左手探出,一把抓住他手腕,说道:“二弟,且慢,倘若他真是谢大侠,咱们哥儿俩可是万死莫赎。”
姚清泉道:“张兄弟已说得明明白白。大哥你若三心二意,决断不下,眼前大祸可就难以避过。”
朱长龄摇摇头道:“咱们宁可自己身受千刀,决不能错伤了张恩公的义兄一根毫毛。”
张无忌道:“朱伯伯,这人决不是我的义父。我义父外号叫作‘金毛狮王’,头发是黄的。这人却是黑头发。”
朱长龄沉吟半晌,点了点头,携着他手,道:“小兄弟,你跟我来。”
两人走出石室,再出了石洞,直到山坡后一座悬崖之下,并肩在一块大石上坐下。
朱长龄道:“小兄弟,这人倘若不是谢大侠,咱们自然非杀了他不可,但在动手之前,我须得心中确无半点怀疑,你说是不是?”
张无忌道:“你唯恐有甚失闪,确也应当。但这人绝非我义父,朱伯伯放心好了。”
朱长龄叹了口气,说道:“孩子,我年轻之时,曾上过不少人的当。今日我所以不肯还手,以致身受重伤,还是识错了人之故。一错不能再错,此事干系重大,我死不足惜,却无论如何,须得维护你和谢大侠的平安。我本该问明白谢大侠到底身在何处,方能真正放心,可是这件事我却又不便启口。”
张无忌从早上到现在,见到朱长龄所做诸事,桩桩件件皆是无私侠义之举,心下早已激动万分,不再有任何迟疑,开口道:“朱伯伯,你为了我爹爹和义父,把百万家产都毁了,自己又受了这等重伤,难道我还有信你不过的?我义父的情形,你便不问,我也要跟你说。”
于是将父母和谢逊如何飘流到冰火岛上、如何一住十年、如何三人结筏回来的种种情由,一一说了,其中一大半经过是他转从父母口中得知,但也说得十分明白。
朱长龄反复仔细盘问,将张无忌如何在冰火岛上学武、如何送杨不悔西来、如何在昆仑三圣坳遭难等情,全都问得明白,听得张无忌所言确无半点破绽,这才真的相信了,长长舒了口气,仰天说道:“恩公啊恩公,你在天之灵,祈请明鉴:朱长龄须当竭尽所能,抚养无忌兄弟长大成人。只是强敌环伺,我武艺低微,实在未必挑得起这副重担,万望恩公时加佑护。”
说罢跪倒在地,向天叩头。张无忌又是伤心,又是感激,跟着跪下。
朱长龄站起身来,说道:“现下我心中已无半分疑惑。唉!少林、峨嵋、昆仑、崆峒,哪一派不是人多势众,武功高强?小兄弟,先前我决意拼了这条老命,杀得仇人一个是一个,以报令尊的大恩。”
“但今日抚孤事大,报仇尚在其次。只是大地茫茫,却到何处去避这场大难?连我这等偏僻之极的处所,他们也都找上来了,哪里另有更加偏僻的所在?”
他顿了一顿,又道:“谢大侠孤零零的独处冰火岛上,这几年的日子,想来也甚惨。唉,这位大侠对恩公恩嫂如此高义,我但盼能见他一面,死亦甘心。”
张无忌听他说到义父孤零零的在冰火岛受苦,极是难过,却是连留在大陆游乐的念头都没有了,当下里心念一动,冲口说道:“朱伯伯,咱们一起到冰火岛去,好不好?我在岛上过的日子何等快活,但一回中土,所见所受,不是凶杀流血,便是担惊受怕。”
朱长龄道:“小兄弟,你很想回到冰火岛去,是不是?”
张无忌踌躇不答,暗忖自己已活不多久,何况去冰火岛途中海程艰险,未必能至,不该累得朱长龄一家身冒奇险,大海无情,只要稍有不测,那便葬身于洪波巨涛之中。
朱长龄握住他双手,瞧着他脸,说道:“小兄弟,你我不是外人,务请坦诚相告,你是不是想回冰火岛去?”话声诚恳已极。
张无忌此时心中,确是苦厌江湖上人心的险恶,极盼在身死之前能再见义父一面,如能死于义父怀抱之中,那么一生更无他求。
在朱长龄面前,他也无法作伪隐瞒自己心事,于是缓缓点了点头。
朱长龄不再多言,携着张无忌的手回到石室,向姚清泉道:“那是奸贼,确然无疑。”姚清泉点了点头,手执匕首,走进密室。
只听得那开碑手胡豹长声惨呼,已然了帐。
姚清泉从密室中出来,关上了铁门,但见他匕首上鲜血殷然,顺手便在靴底拂拭。
朱长龄道:“这贼子来此卧底,咱们的踪迹看来已经泄露,此地不可再居。”当下领着各人,从石洞中出来,行了二十余里,转过两座山峰,进了一个山谷,来到一棵大树旁的四五间小屋前。
此时天将黎明,各人进了小屋后,张无忌见屋中放的都是犁头、镰刀之类农具,但锅灶粮食,一应俱全。
看来朱长龄为防强仇,在宅第之旁安排了不少避难的所在。
朱长龄重伤之下,卧床不起。
朱夫人取出土布长衫和草鞋、包头,给各人换上。
霎时之间,大富之家的夫人小姐变成了农妇村女,虽然言谈举止不像,但只要不走近细看,也不致露出马脚。
在农舍住了数日,朱长龄因有祖传云南伤药,服后痊愈很快,幸喜敌人也不再追来。
张无忌闲中静观,见姚清泉每日出去打探消息,朱夫人却率领弟子收拾行李包裹,显然有远行之计。
他知朱长龄为了报恩避仇,决意举家前往海外的冰火岛,心中极是欢喜。
这一晚他睡在床上,想起如能天幸不死,终于到了冰火岛,终生得和这位美如天人的朱九真姊姊在岛上厮守,不禁身热体硬,一颗牛儿怦怦跳动;又想朱伯伯、姚二叔和义父见面之后,三人结成好友,在岛上无忧无虑的啸傲岁月,既不怕蒙古鞑子残杀欺压,也不必担心武林强仇明攻暗袭,为人若斯,自也更无他求了。
他想得欢喜,心血沸腾,直到中夜,仍未睡着。
正朦胧间,忽听得板门轻轻推开,一个人影闪进房来。
张无忌微感诧异,鼻中闻到一阵淡淡幽香,正是朱九真日常用以薰衣的素馨花香。
他不由的一阵惊喜,表面不语,心里盘算起来。
朱九真悄步走到床前,低声问道:“无忌弟,你睡着了么?”
张无忌没有回答,双眼紧闭,假装睡熟,想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过了一会,忽有几根温软的手指摸到了他眼皮上。
张无忌又惊又喜,只道这朱九真也对自己按耐不住了,只盼她再主动一些,自己便将其压在身下,享用一夜他心中早已对朱九真垂诞无比,每日都在她身旁偷瞧,心中无时不在产生亵渎的念头,这时见她半夜里忽然走进房来,如何不令他喜出望外他忽然又想:“真姊难道听了青婴的言语,效仿她来献身了?”
便在此时,突觉胸口膻中穴上一麻,接着肩贞、神藏、曲池、环跳诸穴上都一一被点。
这一下大出他意料之外,哪想得到朱九真深夜里竟来点自己的穴道?
不由得大是懊丧:“这真姊搞什么么蛾子,不侍奉我也就罢啦,还点我穴道干么?。”
只见她轻轻推开窗子,飞身而出,张无忌心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且去看看,若是能拿到一两个把柄,也好要挟她玩耍一番”
他当即以谢逊所授的解穴之法冲解穴道。
但朱九真家传的“一阳指”功夫甚是了得,张无忌直花了大半个时辰,方始解开被点诸穴,这尚因朱九真功力未够,又不欲令他知觉,因而使力极轻,否则他解穴之法再妙,却也冲解不开。
待得站起身来,匆匆穿上衣服,跃出窗去,四下里一片寂静,哪里还有朱九真的影踪?